血染镜湖
2024-10-07 16:06:01   作者:柴田炼三郎   译者:兰立亮   来源:柴田炼三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我和浪人武士往西边行走,一轮红彤彤的巨大落日正在缓缓下沉。一个人忽然出现,遮住了落日的余晖。正是那个暗器手。他伫立着,低着头,阴影中看不清脸,浑身充满了一种可怕的诡异氛围。
  他的背后,是一望无际的荒原,远远近近的树林笼罩在蒙蒙雾霭中,冬日的萧条景色,似乎让他的出现更像一个幽灵或者鬼魂。他距离我们三间多远。
  浪人武士停下脚步,依然袖着双手,并没有去摸腰间的刀。
  暗器手右手里提着重重的包袱。他把包袱放到草地上,然后一步步走近,在一间远的地方停下了。
  我很担心看都没看清对方如何出手,就会飞来手里剑,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早已让我魂飞魄散。虽然我知道浪人武士武功超群,但他袖着双手的悠然劲儿,又让我不禁暗暗焦急。
  “在下阿波浪人,叫做吉野乡三郎。”暗器手先自报家名。
  “阿波啊……”浪人武士低声自语。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稀世剑客眠狂四郎,今天终于见着了。你用邪恶目光,使我妹妹无法动弹,在你只是一时兴起随意而为,而我妹妹却因此命丧黄泉。实在是罪无可赦!”
  吉野乡三郎说着右手入怀,我在远处看着,不禁害怕得瑟瑟发抖。
  但,扔出来的却是小判。
  “我们来一决高下!”他狂喊着,斗志昂扬。
  浪人武士仍然伫立,面不改色。
  我一时冲动,几乎要大喊:“不是的!眠先生绝没有让令妹不动啊!”
  但,哪里还容我插嘴解释?一种可怕的紧张气氛,已经弥漫过来。
  “接招,眠狂四郎!”
  吉野乡三郎嗖地从腰间抽出明晃晃的刀,刀尖直指狂四郎的脸。
  浪人武士这才静静地回答:“你是否患了肺病?”
  “那又怎样?”
  “你是料想自己来日不多,打算在这对决中死个痛快?若是那样,恕不奉陪。”
  “少给我啰唆!”他已经声色俱厉,面目狰狞,
  “俺的病不是因为乱神入魔招致祸事的!而是刻苦钻研剑术的结果!若是把你这样的邪恶之徒一刀两断,定会令我精神倍增!”
  话音未落,吉野乡三郎“嗖嗖”几下跳上前来,拉开决一死战的架势。
  浪人武士不紧不慢地放下两袖,抽出双手。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刀光已经闪电般劈来,却只是斩住了他的影子,人却毫发未伤。而吉野乡三郎本来认定浪人武士必死无疑。
  发现自己失手,愤怒、屈辱、绝望及疯狂立即席卷乡三郎身心,宛如狂怒好战的阿修罗一般:“啊!啊!”他气势汹汹地拿着刀,横冲直撞。
  浪人武士的身影似乎变淡了,如梦似幻,在缓缓移动中,和对手周旋交错。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右手多了一把刀。夕阳下刀光闪耀,刀尖拖曳着一道红线。
  再看吉野乡三郎。他奔出一间之远,以刀拄地,似乎恋恋不舍似的,脸慢慢后仰,突然嘴大张,伴随着一声含混不清的声音,“噗!”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然后靠着一丝本能,他用刀支撑着身体,却还是慢慢下滑,犹如一节朽木,“噗通”一声倒在草地上。那里正好是个陡峭的斜坡,接着他的身体“骨碌碌”滚了下去。
  吉野乡三郎沉重的身体沉入水底,留下一个大大的漩涡。很快,水面上浮现出鲜艳的红色,犹如风起云涌般的夕照晚霞,迅速扩大。那一幕无可名状的悲怆而美丽的景色,如今还记忆犹新。
  等我回过神来,扭过头再看那位浪人武士。他已经走近草丛,拾起丢弃的包袱,打开来看。
  包袱里是那个姑娘的头颅,乱蓬蓬的头发,面色如白蜡一般。浪人武士拿起和姑娘头颅放在一起的小物件。那是一个小镜子般的东西。打开盖子,浪人武士,嘟哝了这么一句话:这个女子也把我看成耶稣了?
  他沧桑的脸上刻着一抹难以言说的自嘲的笑容,把那个小物件递给我:“药老板,你看看。那些留着鲇鱼须的江湖郎中和你药袋上的神农氏的风采相比,有这个青铜雕像和我那么相像吗?”

  * * *

  [1]猿狂言:是一种兴起于民间,穿插于能剧剧目之间表演的一种即兴简短的笑剧,是猿乐能与田乐能的派生物。
  [2]游女:日本幕府时代开始的日本妓女的统称,因为从业人员在同一个地方呆得时间很短而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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