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小僧诞生记
2024-10-07 16:23:35   作者:柴田炼三郎   译者:兰立亮   来源:柴田炼三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次郎吉是界町中村座木户番定七的长子,十六岁之前,做松平赞岐守的御建具师十兵卫的徒弟。回到老家后,成为城里的小工,与一群赌徒交往,完全不务正业,最后被断绝父子关系。文政五年时候成了江洋大盗,三年后受到刺墨流放。
  一个秋天的下午。
  二十五岁的次郎吉,腰系缎子花色腰带,留着流行的半月头,一身英俊的工作师风打扮,头上顶着浅黄色手巾的吉原冠,在吉原街道晃晃荡荡地走着,时不时咽下一个哈欠。
  连续五天夜不归宿,他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扔在了扬物町的丁子屋里头牌游女的身上。
  在马道喝一杯时,口袋里只有零星一点小钱。
  “车到山前必有路,又过去一天——”
  次郎吉摆出一副好汉架势,索性满不在乎,唱起小曲。
  我的人儿哪
  你走后
  空房孤影
  两个枕头一个身
  如今,君在驹形[1]登船去
  杜鹃啼血,
  比不上妾心苦
  “卖寿司啦!寿司——”
  远处,传来悠长的叫卖声。
  路边的樱花树下,一个穿着走样的白领和服的茶屋艺妓,似乎是在哪里喝醉了酒,迈着不稳的脚步走了过去。
  “喂,那边的小哥,过来下!”
  对面有声音叫他。次郎吉抬眼一看,是讲谈师(说书艺人)神田伯师,和他关系还不错。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仪表堂堂,身穿上田小袖和服,龙文外褂,清元银杏发髻梳得整整齐齐。
  “你是次郎吉吧!”
  “是……神田师傅,您可安好……”
  次郎吉施了礼,对方说:“真是越发潇洒了嘛。”然后走近来,邀请他到那边稍微坐一会。
  这个神田山伯本来是一名落语[2]家。一炷香讲三场,在下谷小路广德寺前的孔雀茶店开讲,场场爆满。后来他改说讲谈,他通晓历史、军事,还精通戏文,有气节,又有汉和典籍的造诣。
  原本在当时,讲谈师在老百姓之间就是非常受人尊敬的。举一个例子来说,讲军事演义的日间坐席上,短册形的盆里装着用于发放的点心,客人也可随意自取。一个八文钱,没有一个人会在价钱上糊弄。这也是讲谈场和落语以及其他滑稽表演等曲艺场截然不同的地方。
  也就是说,江户的年轻人以及混江湖的都是通过讲谈师获得教养。鱼市或者菜市等的商贩们,上午忙碌,下午不忙的时候,或者去澡堂二楼或者理发屋里面,下个围棋、象棋,如不然,就是去了讲谈日间场,成为那里的常客。听一段甲越军记、太阁记、真田三代记或者家族纷争、武士勇武传、义士名人录等等,从这些故事中感受意气,崇尚气节,受到激励,熏染江户儿的人情世故。
  后来,两人进了雷神门那边的一家茶屋。一坐下来,伯山劈头就问:“次郎吉,你被清理出门户后,以赌博为生?”
  “啊,那种地方——”
  “真是没用。老夫在你还很小的时候,就私下觉得你这孩子聪明伶俐,敲打锻炼一番,将来必成大器。……次郎吉,你睁眼好好看看,好好看看现在这世道。这可是我们町人的大好世道啊。真正享受这浮世繁华的,不是皇族人,也不是什么大名旗本。而是藏前的那些禄米商人,骏河町的钱庄老板、批发商这些名扬天下的人!”
  “您说的是。”
  “府内亏空,却讲究华丽排场,什么金银家徽香车随从,只不过靠清路肃静的呵斥声,让市民百姓们卑躬屈膝俯首称臣罢了。这些大名、王公贵族们,只想着虚华浮礼,其实都已经是纸扎的老虎虚张声势。连吉原的老鸨们都不愿搭理他们。进大门的三人轿夫的轻轿以及声势赫赫的客人,都开始只是市民了。
  “这样的世道,你还光想着靠手气赌几个小钱,再被婊子骗走,还自鸣得意。真是枉费才能而不自知啊,可惜啊!我一直认为你会成为个人物,没想到,就你让我看走眼了。”
  “噼里啪啦”一番话。次郎吉低着头听着数落,过了一会,他似乎想起什么,猛地抬起头,正色道:“师傅!”
  “何事?”
  “给您说实话吧!……我,我是专门偷大名府邸的盗贼。这样,这,您满意吗?”
  “盗贼?!”
  “正是。那个什么鼠小僧,就是俺。”
  最近,街头小巷都在疯传有个叫做鼠小僧的盗贼,专门潜入大名府邸,盗取大量金钱而去。
  三四间远的篱笆都不知怎么过来的,丈余高的墙飞跃而过,高墙屋顶上身轻如燕、如履平地、悄无声息,爬柱子,钻天井也来去自如,对值夜的不屑一顾,轻而易举就偷走他们怀里的银两。他说这有些被夸大的鼠小僧,就是他次郎吉。
  “噢?”伯山叫道,“你就是鼠小僧啊!”
  “小声点,师傅!”
  “原来如此,你终于发现自己的才能,用在了盗贼这行上了啊。……那,为何要专以大名府邸为目标?”
  “那,那是因为,刚才师傅您也说了,大名们其实徒有其表,实则中干。进门一看,看门的是个中风的老太太,真是不成样子。而且,最重要的是,大名的后庭,什么女官啊,差人啊都不愿进去,万一被发现了,趁着那些托裙摆的侍女呀,脸上油亮的茶道和尚转来转去乱作一团的间隙,我就哼着小曲溜走了。而市民家,因为都有钱,所以防范严得很,实在是无从下手哪。”
  说着,次郎吉故作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认输。次郎吉。”
  伯山两手放在膝前,低头,然后说:“老夫也不是什么君子。盗贼也好,坑蒙拐骗也好,只要有信念,我都不会说什么。……但是,次郎吉,你反正是要入狱的,既然有这个决心,那至少要有后方。”
  “后方?”
  “让江户八百八町的市民们成为你的大后方!”
  “您不是开玩笑吧?那怎么可能?”
  “呵呵呵……就是,不要把偷盗所得全都放浪挥霍掉,把其中一部分多少施舍给一些穷人。”
  “哦,原来这样。我倒没想到。”
  “我伯山就在高座上给你当军师。……到时候你被抓住拉去游街时,全町的市民都会给你喝彩叫好。这可是前所未闻的大戏好戏。就是团十郎[3]都没有你那般有人气。……生为男儿,当有这样的心劲意气,才不枉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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