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鸩毒河豚
 
2024-08-13 17:40:56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萧裕鸿啧啧称奇道:“哦,是这样么?”
  朱五绝道:“刚才林歌最后使了一招‘盘龙探爪’,如果是真正动手,金糊涂必已受伤,因此他才承认败北。”
  萧裕鸿道:“这样说来,他倒是个很爽直的汉子,不会耍无赖。”
  朱五绝道:“他是当今武林极为著名的剑术大家,自然要有风度,否则贻笑天下。”
  林歌曲身看着那被撕碎成一片片的银票,喃喃自语道:“如果这真是一张五千两银子的银票,他为什么要当着咱们面前撕碎?难道说……”
  朱五绝道:“金糊涂行事十分古怪,往往叫人猜不透,你别伤这个脑筋啦!”
  林歌道:“不,我猜这一定有含意,可能是……可能是……对了,我去追他回来!”
  他匆匆把长剑和金葫芦交给朱五绝拿着,拔步便往外跑。
  转眼跑到大门外,一看两边街上,已不见金糊涂,连忙转回大门内,向一个家仆问道:“刚才出来的那个人往那方向走的?”
  家仆道:“往街尾那边走了。”
  林歌立即往街尾追去,跑出一段路,仍看不见金糊涂,再向前赶出一段路,已到十字街口,他站在街心眺望东西北三条街上,但见街上车水马龙,仍看不见金糊涂的影子,不禁暗叹道:“真可惜,当他撕碎银票时,我应该立刻想到才是……”
  他很懊恼,只好怏怏回到“积善之家”。
  朱五绝见他回来,急问道:“找到没有?”
  林歌摇摇头。
  朱五绝道:“真可惜!”
  林歌道:“你也想到了?”
  朱五绝道:“是的。”
  林歌道:“他走得好快,我追出时已看不见人,不知他往何处跑了。”
  朱五绝道:“也许过几天还会来。”
  林歌道:“但愿如此,这个人可以做朋友。”
  朱五绝道:“他不会跟人做朋友的,他以前交了不少朋友,结果都叫他吃亏上当,从那以后,他发誓不交朋友了。”
  林歌道:“我一定要交他这个朋友,一定要叫他知道这世上还有可交之人。”
  萧裕鸿道:“林大侠,他撕碎银票,究竟是什么意思?”
  林歌道:“老东家还不明白么?”
  萧裕鸿道:“不明白。”
  林歌道:“银票是宋七刀给他的。”
  萧裕鸿一惊道:“哦,他认识宋七刀?”
  林歌道:“据我猜想,他不一定认识宋七刀,他这个人既然有些糊涂,就容易被人所利用,可能是宋七刀派人和他接洽,送他五千两银子,要他来此找我挑战,他糊里糊涂的接受了。”
  萧裕鸿道:“他因挑战失败,无颜拿人家五千两银子,因此把银票撕碎了?”
  林歌道:“不错。”
  萧裕鸿道:“可是,有人雇宋七刀杀害老夫,其代价也可能只有五千两银子,现在宋七刀指使他来向林大侠挑战,代价也是五千两,如此一来,宋七刀不是白干了么?”
  林歌道:“第一:宋七刀所得代价也许不只五千两;第二:金糊涂即使打败了我,也不一定拿得到那五千两银子,因为那可能是假票。”
  萧裕鸿“哦”了一声道:“宋七刀为什么要指使他来向你林大侠挑战呢?”
  林歌微笑道:“理由有二:一是试探我的身手,一是希望金糊涂能打败我,免得他多费手脚。”
  萧裕鸿道:“现在林大侠击败了金糊涂,宋七刀会不会因此知难而退?”
  林歌道:“不会,宋七刀一旦接了买卖,绝不会半途而废,他的信用好得很。”
  朱五绝道:“不错,他绝对不会罢手的。”
  萧裕鸿不禁面呈忧虑道:“明天便是他送第四把飞刀的日子……”
  林歌道:“老东家请放心,我们如不能在他下手之前逮住他,到了他下手的那一天,我们就寸步不离的随在你左右,看他如何下手?”
  朱五绝道:“对,到了那一天,我们一定寸步不离的保护你,我就不信他有通天本领能够杀害你!”
  萧裕鸿道:“过了那一天,如他没有得手,他还会再来么?”
  朱五绝道:“不会了,虽然宋七刀从未失过手,不知道他失手之后会怎样,但据我猜想,他绝不会再来第二次。”
  萧裕鸿听了这话,面色才舒开来,笑道:“二位如能叫他失手,必可轰动武林!”
  林歌从朱五绝手上索回自己的长剑和金葫芦,发现葫芦里还有酒,便拿起喝了一口,笑道:“好酒!老东家,时候尚早,再带我们在宅内各处走走如何?”

×      ×      ×

  将近中午时,萧裕鸿带着林歌和朱五绝来到他的“老姑苏酒楼”
  这是他在苏州城所开设的三家酒楼之一,掌柜的是王金发,是他多年的好伙计。
  王金发早已等在门口。
  他是个面团团的五旬老者,人很和气,听了萧裕鸿的介绍,就一连向林、朱二人打躬作揖不已。
  萧裕鸿问道:“酒席准备好了没有?”
  王金发恭恭敬敬的答道:“准备好了,准备好了,老爷和这二位可以上去了。”
  当下,他领着他们三人皆上二楼,进入一间特设的房间。
  这家酒楼非常宽大,楼下有座头数十个,楼上则有特设房间五间,布置得富丽堂皇,是给有钱有势的客人酬酢用的。
  三人进入房间,立刻就有店小二端茶入房。
  王金发笑道:“这是武夷大红袍,前几天好不容易才买到十斤。”
  朱五绝端起啜了一口,笑了笑道:“不坏,但苏州以雨前茶著名,怎么不用雨前茶待客呢?”
  王金发一呆道:“哦,这位朱大侠要喝雨前茶,啊啊啊,在下不知,真对不起,在下这就去——”
  一边说,一边就要转去吩咐换茶。
  朱五绝拉住了他,笑道:“王掌柜的,我不过顺口说说,你别急呀!”
  王金发又连声道:“是是是,不急,不急,其实我们一向也都是用雨前待客,只因常常喝就觉得不稀奇,反而认为武夷的大红袍较为名贵,嘻嘻……”
  萧裕鸿道:“好了,金发,你去叫他们把酒菜端上来吧!”
  王金发道:“是是,就来!就来!”
  说毕,急急出房而去。
  萧裕鸿笑道:“二位莫见怪,这个王金发有些俗不可耐,不过很会讨好客人就是了。”
  林歌问道:“他跟随老东家多久了?”
  萧裕鸿道:“有十四年了,老夫看他人蛮老实,所以就让他主持这家酒楼。”
  朱五绝道:“老东家,那刘瘸子在不在?”
  萧裕鸿道:“在啊。”
  朱五绝道:“我在春江酒楼吃过不少次,他是认识我的。”
  萧裕鸿道:“哦,要不要叫他上来见见?”
  朱五绝道:“不忙,等他的拿手菜上了桌,再请他来喝一杯吧。”
  萧裕鸿道:“对了,叫金发去叫几个来陪陪如何?”
  朱五绝道:“姑娘?”
  萧裕鸿道:“是啊。”
  朱五绝大喜道:“好啊!叫苏州姑娘侑酒,乃是人生一大享受——”
  林歌不等他说完,接口道:“这个享受,留待二十六天之后再来吧!”
  朱五绝一怔道:“林歌,你怕什么呀?”
  林歌道:“怕死。”
  朱五绝道:“哎呀!你别吓唬人好不好,叫几个姑娘侑酒,怎么就会死?”
  林歌道:“女人会使人晕头转向,宋七刀也就有可趁之机。”
  朱五绝道:“这……”
  林歌道:“宋七刀要我珍惜小命,我怎可不听话,金糊涂虽然无功而退,可能还会有别的鬼蜮伎俩出现,因此我必须时时保持清醒,如果你不怕死,你就叫一个好了。”
  朱五绝发窘道:“好好,不叫不叫,听你这样一说,倒好像危机四伏似的……”
  林歌道:“不错,不论何时何地都隐伏着杀机,你吃的东西也许有毒,你叫的姑娘也许会突然刺你一刀。”
  萧裕鸿笑道:“林大侠请放心,在这里吃的酒菜绝对不会有毒。”
  林歌道:“也不能太放心,宋七刀的鬼蜮伎俩多得很,大家小心为妙。”
  朱五绝道:“不,有老东家和我们在一起,他绝不会在酒菜里下毒,因为我们若中了霉,老东家也一样会中毒,而他要杀死老东家的日子还有二十四天哩!”
  萧裕鸿道:“对,朱大侠此言甚是。”
  林歌微笑道:“但万一凶手不是宋七刀呢?”
  萧裕鸿一怔道:“不是宋七刀?”
  林歌道:“到目前为止,除了那三把飞刀和昨夜的警柬之外,还没有充份的证据显示出凶手就是宋七刀。
  朱五绝发怔道:“可是,那三把飞刀是每隔七日出现一把的,这是宋七刀的作风没错呀!”
  林歌道:“别人难道就不会模仿他?”
  朱五绝道:“这个么……”
  林歌道:“我们现在只能假定凶手是宋七刀,却不能不提防别的杀手会冒充他,如果是别的杀手,那就不一定会在第四十九天才下手了。”
  萧裕鸿听了这话,登时有些坐立不安,道:“听林大侠这么一说,咱们岂不要天天提防了?”
  林歌道:“不错。”
  朱五绝道:“我认为杀手一定是宋七刀不错,昨晚他在窗外窥视,接去了你的飞刀,又在你飞出时隐去无余,这等身手,只有宋七刀才有。”
  林歌道:“不管怎样,小心无大事。”
  正说着,几个伙计已端入酒菜,摆上了桌子。
  酒,是陈年花雕。菜,当然都是上等名菜。
  萧裕鸿问道:“河豚羹呢?”
  伙计道:“老爷,一会就来的。”
  萧裕鸿道:“吿诉刘师父,一会河豚羹做好时,请他来一下,这里有一位他认识的朋友。”
  伙计道:“是的,老爷。”
  萧裕鸿道:“斟酒。”
  伙计道:“是。”
  三杯酒斟满,萧裕鸿才刚端起一杯要敬酒,掌柜的王金发忽然入房禀吿道:“老爷,苏州镖局的总镖头‘铁算盘蓝侠驹’到访。”
  蒲裕鸿一怔道:“哦,人在那里?”
  王金发道:“正在楼下。”
  萧裕鸿诧异道:“他怎知老夫在此?”
  王金发道:“他先去家里,管家吿诉他老爷在此,因此就转到这里来了,他还带着一个人呢!”
  萧裕鸿道:“谁?”
  王金发道:“蓝总镖头介绍说是‘太原神刀洪振堂’。”
  萧裕鸿沉吟有顷,道:“好,你去请他们两位上来吧!”
  王金发应是退去。
  萧裕鸿接着吩咐伙计多摆两付杯筷,然后回对林、朱二人道:“苏州镖局的总镖头蓝侠驹与老夫交情不错,我们常常在一起喝酒,可说都不是外人;只是那位‘太原神刀洪振堂’,老夫却不认识,二位可知人为是谁?”
  朱五绝道:“此人我听说过,在太原名气很大,手中一把刀据说颇为不俗,好像也是干镖行的吧。”
  萧裕鸿道:“不知他找老夫何事……”
  听见脚步声已到楼上,他即起身迎了出去。
  “哈哈,萧老板,这个时候来打扰你,不会嫌我嘴馋吧?”
  “岂敢,岂敢,请都请不到呢!”
  “来,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本城大财主,萧裕鸿萧大老板!”
  “久仰久仰。”
  “这位是‘太原镖局总镖头洪振堂’,人称‘太原神刀’。”
  “幸会幸会。”
  “萧老板,听说你在宴客?”
  “正是,二位请进来吧。”
  “方便么?”
  “不妨,不妨。”
  于是,铁算盘蓝侠驹和太原神刀洪振堂在萧裕鸿的招呼下,一起走进房中来了。
  铁算盘篮侠驹,年约六旬,高头大马,满面络腮,模样十分豪爽。
  太原神刀洪振堂,五十多岁,身材亦极魁梧——此人即是第一个去“积善之家”应征,而被管家婉言推拒之人。
  萧裕鸿不知此事,他招呼他们入了房之后,便为四人介绍引见,敢情朱五绝在江湖上的名气极大,是属于第一流的绝顶高手,蓝侠驹和洪振堂一听之下,立时肃然起敬,便热烈的与他把臂寒暄,连称久仰不已。
  朱五绝指着林歌笑道:“这位林歌,他才是了不起的人物,你们多与他认识认识。”
  蓝、洪不相信朱五绝的话,但也礼貌的与林歌寒暄客套一番。
  萧裕鸿笑道:“来来来,我们正愁人太少,喝酒不够味,二位来得正好,大家快入座吧!”
  伙计早已摆上杯筷,斟满了酒,五人坐定之后,萧裕鸿立刻举杯道:“来,大家先干一杯!”
  一杯酒干下,蓝侠驹便开口:“萧老板,听说你有了麻烦?”
  萧裕鸿道:“小事情,没什么。”
  蓝侠驹正色道:“你这样说,足见你不把蓝某人当作朋友,既是如此,不敢打扰了。”
  说毕,便要站起来。
  萧裕鸿忙道:“坐下!坐下!你是开镖局的人,干么要淌这浑水啊!”
  蓝侠驹道:“你别误会,蓝某人只想了解真相。”
  萧裕鸿叹了口气,道:“这事真不知从何说起,老夫自认并未得罪人,谁知竟有人雇宋七刀要杀害老夫……”
  蓝侠驹问道:“飞刀出现几把了?”
  萧裕鸿道:“三把,明天是出现第四把的日子。”
  蓝侠驹道:“因此你聘请护院武师保护?”
  萧裕鸿道:“是的。”
  蓝侠驹看了朱五绝和林歌一眼,说道:“你能请到朱大侠和林老弟保护你,可谓鸿福齐天,但是这位洪总镖头也不是无名小卒,你为什么不要他呢?”
  萧裕鸿一呆道:“这话从何说起?”
  蓝侠驹道:“洪总镖头听说你要聘请护院武师,就第一个上门应征,可是被你的管家挡驾了。”
  萧裕鸿道:“哦……这件事老夫不知道呀!”
  他望望太原神刀洪振堂,突然省悟道:“老夫明白了!”
  蓝侠驹道:“怎么呢?”
  萧裕鸿道:“老夫听说宋七刀年已不小,总该有五十以上了吧?”
  蓝侠驹道:“嗯。”
  萧裕鸿道:“又听说他精于易容,能够化装成各种各样的人……”
  蓝侠驹恍然一哦道:“因此你不敢聘请五十岁以上的人,怕宋七刀去应征?”
  萧裕鸿道:“正是,所以老夫吩咐管家:应征者年龄如超过五十岁就不能要。”
  蓝侠驹笑道:“如此说来,倒是不能怪你萧老板了。”
  萧裕鸿转对太原神刀洪振堂,诧异的问道:“洪总镖头既是主持一家镖局之人,为何……”
  太原神刀洪振堂苦笑一下道:“洪某人早已不是‘太原镖局’的总镖头了。”
  萧裕鸿惊问道:“什么原因?”
  太原神刀洪振堂道:“洪某人于十年前失了一趟镖,因赔偿损失而弄得倾家荡产,从那以后即浪迹天涯……”
  蓝侠驹道:“劫镖者便是宋七刀!”
  萧裕鸿惊啊一声道:“原来如此,宋七刀敢情也干这种买卖啊!”
  洪振堂道:“在那之前,他从未劫镖,只因洪某人保的那趟镖太大了,因此才引动他下手。”
  萧裕鸿问道:“是什么东西?”
  洪振堂道:“珠宝,价值百万两银子。”
  萧裕鸿吃惊道:“全丢了?”
  洪振堂点点头。
  萧裕鸿道:“洪总镖头怎知宋七刀要杀老夫而赶来应征?”
  洪振堂缓缓说道:“十年来,洪某人到处寻找他,可是都碰不上,最近洪某人转来苏州,就在蓝总镖头的镖局暂住,前几天听说萧老板的府上接连出现了几把飞刀,又闻萧老板要聘请护院武师,洪某人猜想可能宋七刀又要做案了,是以前往府上应征……”
  萧裕鸿道:“真是抱歉,不过这该怪蓝总镖头,那天要是由他陪洪总镖头去,就不会有那场误会了发生。”
  蓝侠驹笑道:“现在来得及来不及?”
  萧裕鸿道:“你是说……”
  蓝侠驹道:“洪总镖头不要你一分一毫的钱,他的目的是要宋七刀的命!”
  萧裕鸿大喜道:“既是如此,洪总镖头等下便请迁入舍下居住——来,敬你一杯!”
  然后,五人开始吃喝欢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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