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抽丝剥茧

 

2024-08-13 17:42:31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吕姑娘怎么肯嫁给他？”
　　老人道：“报恩。”
　　林歌道：“报恩？报什么恩？”
　　老人再对他打量了一眼，反问道：“小哥是做什么的？打听这事干么？”
　　林歌微笑道：“不瞒老丈，在下是从京师来的，当今皇上要选一些美女进宫，听说此处出了一个绝代佳人，因此在下便连程赶来……”
　　老人一听他是皇上派来的人，吓得手脚都软了，战战兢兢地道：“原来……原来如此，可惜……可惜小哥——不不不，是大人！可惜大人来迟了，那吕燕如姑娘嫁到箫家已好几个月了。”
　　林歌道：“真可借，但那吕姑娘年纪轻轻，怎么肯嫁给一个七老八十的人？她报的什么恩呀？”
　　老人道：“大人，事情是这样的，吕姑娘的父亲原是泗县的县太爷，只因在任上生了一场大病，不得不吿假返乡养病，岂料祸不单行，回家不久，又遭回禄之灾，虽然没人死伤，却已一贫如洗，吕姑娘的父亲经此打击，病势加重，没多久就死了，留下了一家四口……”
　　说到此，摇头唏嘘不已。
　　林歌问道：“一家四口是？”
　　老人道：“吕姑娘和她母亲，还有两个年幼的弟弟，老大今年十四岁，老二才十一岁。”
　　林歌道：“这很可怜啊！”
　　老人道：“可不是，后来萧大善人知道，就经常接济他们一家人，前前后后也给了几百两银子，才使他们一家免于饥饿。”
　　林歌道：“因此吕姑娘就以身相报了。”
　　老人道：“正是。”
　　林歌道：“是吕姑娘自己愿意的？还是萧裕鸿找人来求亲的？”
　　老人道：“是萧大善人找媒婆来求亲的，答应送给吕母一万两银子，起初吕母不肯，但吕姑娘为了两个弟弟的前程，就自己答应下来了。”
　　林歌道：“那一万两银子拿到了没有？”
　　老人道：“拿到了，如今吕母住在她大伯家，两个孩子去城里念书，日子过的蛮不错的。”
　　林歌道：“听说吕姑娘原有个心上人，是不是？”
　　老人道：“没有啊！”
　　林歌道：“老丈怎敢确定一定没有？”
　　老人道：“老汉就住在她家的后面，她们家的事，老汉清楚得很！”


　　午后，林歌以，一身书生打扮，来到了“天虎武馆”。
　　接待他的是个体格健壮的小伙子，他请林歌在厅上坐下，然后问道：“尊姓大名？”
　　林歌道：“敝姓唐，单名一个华字。”
　　小伙子道：“有何贵干？”
　　林歌道：“想拜见毛馆主，请他指点迷津。”
　　小伙子道：“请说清楚一点。”
　　林歌道：“是善意的求救。”
　　小伙子想了想，道：“好，你坐一下，我去通报一声。”
　　语毕，入内而去。
　　不久，毛太岁出来了。
　　他是个四十开外的人，身材矮而结实，穿着华贵的衣袍，如果不是脸上有块刀疤，倒有几分“老爷”的派头。
　　林歌起身施礼道：“小可唐华，拜见毛馆主。”
　　毛太岁打量了他几眼，才冷冷问道：“有何指教？”
　　林歌道：“不敢，小可有血海深仇，要请毛馆主指点迷津。”
　　毛太岁面色一变道：“你跟谁有血海深仇？”
　　林歌道：“无尾狐濮阳彪。”
　　无尾狐濮阳彪，是黑道上少数几个最凶暴狠毒的人物之一，名气虽不如宋七刀之大，却也是令人闻名丧胆的大魔头。
　　毛太岁，只不过是在姑苏一地耀武扬威的地头蛇而已，是以听到“无尾狐濮阳彪”六个字，心房就像挨了一拳，脸色顿时有些发白，失声道：“你和‘无尾狐濮阳彪’有血海深仇？”
　　林歌道：“是的。”
　　毛太岁气息粗浊地道：“你要请我替你报仇？”
　　林歌道：“是的，请毛馆主帮忙，杀了‘无尾狐濮阳彪’之后，小可当重酬答谢，绝不食言。”
　　毛太岁呆了半晌，才逬出一声苦笑道：“老弟，你找错人了！”
　　林歌一揖道：“小可久闻毛馆主武功高强，又是一位古道热肠之人，还望毛馆主——”
　　毛太岁摇手打断了他的话，道：“抱歉，毛某人不是杀手，不能受雇杀人，你另请髙明吧！”
　　林歌急道：“不，毛馆主您误会了，小可是请求毛馆主以侠义之心来协助小可报仇，并非——”
　　毛太岁又摇手断了他的话，干笑一声道：“对不起，毛某人不是侠客，管不了许多事。”
　　林歌连连长揖道：“毛馆主，您无论如何要做做好事，小可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您要不肯帮忙，小可的血海深仇就报不成了。”
　　毛太岁问道：“他杀了你的亲人？”
　　林歌悲愤地道：“他杀了小可的妻子！”
　　毛太岁追问道：“他为何杀了你的妻子？”
　　林歌道：“上个月底，他路过舍下，因天已黑，便请求在舍下借宿一夜，小可见他年纪不小了，就很客气的答应下来，还特地跑几里路去村镇沽酒招待他，岂知他人面兽心，竟乘小可不在时，奸淫了拙荆，事后又把拙荆杀了！”
　　毛太岁道：“你怎知他是‘无尾狐濮阳彪’？”
　　林歌道：“他曾自称叫濮阳彪，后来有人吿诉小可，说他就是‘无尾狐’！”
　　毛太岁笑道：“老弟，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只可惜……唉，我老实吿诉你好了，我不是‘无尾狐濮阳彪’的对手，人家是闻名四海的大魔头，而我……只不过是个开武馆混饭吃的小人物罢了。”
　　林歌道：“那么，毛馆主可知有谁能够杀得了‘无尾狐濮阳彪’？”
　　毛太岁想了一会，说道：“有一个人也许可以杀得了濮阳彪……”
　　林歌道：“谁？”
　　毛太岁道：“宋七刀！”
　　林歌道：“宋七刀？”
　　毛太岁道：“他是赫赫有名的武林第一杀手，可能正在本城，因为他受雇要杀本城的一位大善人。”
　　林歌道：“毛馆主能不能找到他？”
　　毛太岁笑了笑道：“就算我能找到他，你只怕雇他不起。”
　　林歌道：“此言怎讲？”
　　毛太岁道：“据说宋七刀索酬极高，像‘无尾狐濮阳彪’这样的大魔头，没有个万把两银子，他是不肯干的。”
　　林歌道：“如能杀死‘无尾狐濮阳彪’，一万两银子也不算贵。”
　　毛太岁眼睛一亮道：“你付得起？”
　　林歌点头道：“是的。”
　　毛太岁摸了澳下巴，沉吟着道：“要是我能替你找到宋七刀，你肯付多少酬劳？”
　　林歌道：“一万两银子。”
　　毛太岁道：“我说的是给我的酬劳？”
　　林歌道：“一千两银子。”
　　毛太岁大喜道：“好，你什么时候能够凑足一万两银子？”
　　林歌道：“小可在萧记钱庄里存有银子，可以马上开出一张银票来。”
　　毛太岁听了更高兴，说道：“既是如此，今夜二更你带银票去西城门外的南华寺等我，我说不定可将宋七刀找去。”
　　林歌一揖道：“如此甚好，小可这厢先谢了。”
　　毛太岁道：“记住，此事切不可泄漏出去，否则你我都有麻烦！”
　　林歌道：“是，是，小可守口如瓶便了。”


　　南华寺，是一座因年久失修而被废弃的古刹，殿舍多已倒塌，只剩下后殿还勉强像个样子，白天这里成了村童游戏的地方，入夜之后便成一处死寂之地。
　　二更天，林歌来到南华寺。
　　他刚在殿阶上坐下，眼前就出现了一个人——毛太岁。
　　林歌连忙站起，拱手道：“毛馆主，您来了，宋七刀请到了没有？”
　　毛太岁笑道：“请到了。”
　　林歌佯喜道：“他在那里？”
　　毛太岁道：“你银票带来了么？”
　　林歌道：“带来啦！”
　　毛太岁伸手道：“给我看看。”
　　林歌道：“对不起，毛馆主，小可先要见见宋七刀，等确定无讹之后，再给银子。”
　　毛太岁哈哈一笑道：“对！对！应该如此！宋七刀，您请出来吧！”
　　宋七刀从一堆废墟后面冒了出来。
　　他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面貌瘦削，身材短小，看起来竟像一只大猴子。
　　他大模大样的走到林歌跟前，故意一展衣袍，露出插在腰上的七把飞刀，大刺剌地道：“小老弟，老夫忙得很，你有话就快说吧！”
　　林歌一揖道：“您老即是大名鼎鼎的宋七刀宋老英雄？”
　　宋七刀两颗小眼睛一瞪，粗声粗气地道：“不错，难道你以为老夫是冒牌货？”
　　林歌道：“不敢，不敢，小可没见过您老，是以冒昧问一问。”
　　宋七刀一拍腰上的飞刀道：“如假包换！”
　　林歌道：“对不起，您老能不能露一手飞刀绝技让小可看看？”
　　宋七刀听了大怒道：“怎么？你还是不相信老夫是宋七刀？”
　　林歌忙道：“宋老英雄请息怒，小可不怕花钱，只是……小可的意思是，就算您老不是宋七刀，那也没关系，只要您老有能力杀死‘无尾狐濮阳彪’，小可便雇用您。”
　　宋七刀道：“好，为了使你相信老夫是宋七刀，老夫就露一手给你瞧瞧。”
　　说罢，抽出一把飞刀，退后三步，举刀一扬，飞刀便从他手上飞出。
　　飞向林歌的肚子。
　　“哎呀！”
　　林歌大叫一声，仰身便倒，刹那间两眼暴瞪，直挺挺躺着不动了。
　　飞刀，已深深射入他的肚子，只差还不见鲜血流出来罢了。
　　毛太岁阻止不及，眼看着林歌中刀倒地，不禁眉头紧皱，对宋七刀斥责道：“老鲁，你他妈的搅什么鬼！银票还没到手，急什么呀！”
　　宋七刀笑道：“这小子不简单，已看出我不是宋七刀，不赶快下手怎成？”
　　毛太岁道：“你就是要下手，也该选个对咱们没有损失的部位。”
　　假宋七刀一怔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毛太岁道：“你这一刀掷得太高，万一把他身上的银票射破，岂不白费功夫？”
　　假宋七刀大惊道：“对呀！快把他的银票掏出来，沾了血也不行的！”
　　两人财迷心窍，也不仔细看看林歌中刀后是怎么个情形，这时便急急忙忙的趋至林歌身边蹲下，一齐伸手探入林歌的怀里掏摸起来，
　　林歌“嗤”的笑了起来，道：“别搔，我怕痒！”
　　毛太岁和假宋七刀大吃一惊，正想纵身跳开，手腕脉门已被林歌扣个正着，两人顿时手软脚疲，动弹不得了。
　　毛太岁好像一只中了陷阱的老鼠，又惊又急、的叫道：“唐……唐公子，你你你……你是什么意思呀？”
　　林歌笑道：“你们合伙谋害我，我要拉你们一道去见阎王！”
　　假宋七刀战战兢兢道：“你你你……你怎么没死呀？”
　　可不是，飞刀深深射入他的肚子，他居然若无其事，岂不是怪事？
　　其实，这一招就跟朱五绝那天所表演的“气功”一样，只不过这种以气功接收飞刀，较诸朱五绝以气功弾出石头要高明一筹罢了。
　　林歌略一运气，原吸住在肚皮上的飞刀便向上飞起，掉落在数尺外。
　　跟着，他拉着毛太岁和假宋七刀站起来，扣住他们脉门的双手突然一松，紧接着并指疾点而出，同时点中了他们二人的软麻穴，二人“喔”的叫了一声，又倒了下去。
　　林歌拍拍身上的土沙，笑道：“毛太岁，我只听说你是姑苏一地的地头蛇，倒不知道你也干没本钱的买卖，我若把你们抓去交给官府……”
　　毛太岁面如土色，颤声道：“朋友，你究竟谁？为什么要跟毛某人开这玩笑？”
　　林歌道：“我叫唐华，我没有开你的玩笑，是你在开我的玩笑。”
　　毛太岁道：“可是，你身手这么高强，为什么还要找宋七刀？”
　　林歌道：“你是井底之蛙，没见过世面，我这几手功夫，还不配跟‘无尾狐濮阳彪’提鞋哩！”
　　毛太岁吃惊道：“这么说，你真要找宋七刀？”
　　林歌逆：“不错，只有他才能杀掉濮阳彪，我因不知门路，一直找不着他，因此才来找你这个地头蛇的，却不料你竟别有居心，要谋财害命，你自己说说，你们该不该死？”
　　毛太岁求饶道：“唐公子，请您高抬贵手，在下一时糊涂，绝对不是老吃老做可比……”
　　林歌道：“这一点我相信，可惜你们心肠太黑，饶不得！”
　　毛太岁急道：“不，在下原无杀害唐公子之意，都是这个老鲁毛毛躁躁——”
　　假宋七刀叫道：“胡说，是你自己说的，你说等骗到手就一刀宰了他，再往地下一埋，便神不知鬼不觉了！”
　　毛太岁骂道：“妈的头，我几时说过这话？你别含血喷人好不好？”
　　假宋七刀冷笑道：“姓毛的，真亏你还是个人物，好汉做事好汉当，撒泼抵赖没用！”
　　毛太岁怒气冲天道：“岂有此理，愈说愈像真的了，我——”
　　林歌截口道：“好了，你们不用争吵，反正我对你们的处置是一视同仁，绝无偏颇。”
　　毛太岁心头大慌，道：“不，唐公子，您有话好说，只要您饶恕在下，在下愿意……愿意替您找到宋七刀！”
　　林歌道：“别扯淡了，我已知道你没这个能耐！”
　　毛太岁道：“我有！”
　　林歌道：“好，你知道宋七刀在那里？”
　　毛太岁道：“你杀不杀我？”
　　林歌面色一沉道：“别跟我讨价还价，你只要老老实实的把所知情形吿诉我，你的狗命便可保住，否则的话——”
　　说到这里，突然一掌劈出，“碰”的一声砍中殿前木柱，那支木柱外表虽已腐朽，却有人腰之粗大，中间仍很结实，可是却在他的掌砍之下，应声折断，殿檐“哗啦”塌下一大片。
　　这份掌力，只怕也是毛太岁生平仅见者，吓得他面孔一下缩小了不少，忙不迭的连声道：“是是，我老老实实的说！我老老实实的说！”
　　林歌喝道：“快说！”
　　毛太岁道：“是，唐公子要找宋七刀，只有先找丐帮长老铁臂怪丐才行。”
　　林歌一怔道：“铁臂怪丐？”
　　毛太岁道：“他是掮客，谁要雇宋七刀杀人，就得先找铁臂怪丐，由他与宋七刀连络。”
　　林歌道：“真的？”
　　宋七刀抢着道：“不错，是真的，这是黑道上人人知道的事。”
　　林歌问道：“铁臂怪丐在那里？”
　　毛太岁道：“在金陵。”
　　林歌道：“金陵的什么地方？”
　　毛太岁道：“这个在下就不大清楚了，反正唐公子到了金陵，找个丐帮弟子问一问，就不难找到铁臂怪丐了。”
　　林歌道：“有道理，由此到金陵也有四百余里路，我懒于徒步赶路，你看怎么办呢？”
　　毛太岁道：“坐车嘛。”
　　林歌道：“坐车太慢，而且要花钱。”
　　毛太岁道：“那就骑马。”
　　林逑道：“对了，骑马又快又省钱，可惜我没有马可骑。”
　　毛太岁猜不透他在打什么主意，满面疑惑道：“唐公子，您的意思是……”
　　林歌微微一笑道：“我在想，要是有一匹马可骑，那该多好。”
　　毛太岁明白了，忙道：“对，对，在下的‘天虎武馆’养着几匹马，就送给唐公子一匹便了。”
　　林歌一指假宋七刀问道：“这位‘宋老英雄’是你的什么人？”
　　毛太岁道：“他是在下的朋友，我们是几十年的老朋友啦！”
　　林歌道：“我若放他回去，不知他肯不肯替我牵一匹马来？”
　　假宋七刀立刻答道：“肯的，肯的，在下一定给唐公子牵一匹马来！”
　　林歌道：“好，我放你回去，但你最好乖乖听话，别使坏心眼，要不然你的老命就要没了。”
　　假宋七刀道：“是，在下不敢。”
　　毛太岁道：“老鲁，你要是一走了之，不牵一匹马来，我就跟你和完没了！”
　　假宋七刀道：“放心，横竖是你的马，咱们是几十年的老朋友，这个顺水情我还会做！”
　　林歌在假宋七刀的腰上踢了一脚，喝道：“快去，限你两刻时之内将马牵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