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变生肘腋

 

2024-08-13 17:43:18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老翰林气极，大叫道：“沈帮主，你喝醉了不成？”
　　千手将军道：“没有，老叫化清醒得很！”
　　老翰林道：“你清醒个屁，你糊涂透啦！”
　　千手将军道：“你让老叫化把话说完如何？”
　　老翰林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我老人家完全是为你好，怕你一世英名——”
　　千手将军截口道：“老穷酸，老叫化的事你少管，这是我自己的事！”
　　老翰林道：“好，我不管，我喝酒去！”
　　说毕，赌气的转入庄院里去了。
　　千手将军微微一笑，向林歌说道：“你一定要见本帮三长老？”
　　林歌道：“希望见到他。”
　　千手将军道：“他在某处面壁忏悔，老叫化原是不希望再有人去打扰他，不过你这位老弟还算讨人喜欢，老叫化吿诉你便了——他在大茅峰华阳洞中。”
　　林歌大喜，抱拳一礼，纵身疾起，倏忽之间已然消失在远处的夜色中……


　　第五天晌午，林歌赶抵茅山，将坐骑寄存在三茅君的道观中，打听得大茅峰的所在地，立刻动身往大茅峰赶来。
　　翻山越岭，穿林渡壑，个把时辰工夫，已来到大茅峰的脚下。
　　大茅峰其实并不高大，但形势异常崄巇，峭壁危崖，巍然兀立，使人一见而生起“猿猱欲度愁攀缘”之感。
　　不过，这是难不倒林歌的，他只略为歇息，随即腾身向上飞登，身手比猿猴还灵活敏捷，不消顿饭工夫，已到峰巅之上。
　　华阳洞，就在一座大岩石之下，它是一座天然洞府，洞口上爬满树根，形势非常灵秀幽静。
　　林歌走到洞口，向洞内一望，只见洞道狭长弯曲，不知其深几许，当下开声道：“喂，有人在么？”
　　话声一出，竟在洞里中了一阵震荡回响，似波浪邻粼而没。
　　林歌又叫了一遍，不闻回答，暗忖道：“看这洞中情形，不像有人在内居住，千手将军说铁臂怪丐在这洞中面壁悔过，莫非是哄骗之言？不管他，既然已到了这里，好歹得进去看个究竟。”
　　思忖一过，便举步入洞。
　　行人数十步，回头已不见洞口，洞道上变得黑暗阴森，泉水从顶上滴下，触肤冰凉，令人毛骨悚然。
　　林歌不敢大意，步步提高警觉，时时准备应付猝然而来的变故。
　　复行入数十步，洞道忽然变为宽大，而且光线也变得明亮起来。
　　林歌甚感惊奇，暗忖道：“奇怪，怎么这里面又有阳光，莫非前面是另一个出口？”
　　正思忖间，蓦觉眼前一亮，看见了一间十分寛大的洞室。
　　原来，这个洞室的洞顶裂开，一道强烈的阳光从裂缝上投射下来，使得整个洞室光线明亮，可清清楚楚的看见洞室中的一切情景。
　　洞室中的一面石壁下，赫然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道人。
　　老道人面貌干瘦，身穿一袭旧道袍，盘膝坐在一只蒲团上，静得像一具石人。
　　林歌一见对方是个道士，不禁怔住，呆了半晌，才拱手道：“抱歉，请问道长是？”
　　老道人神色和蔼平静，缓缓道：“贫道法号‘半死’，请问小施主何来？”
　　林歌道：“在下林歌，听说丐帮三长老铁臂怪丐隐居在此，在下有事专程前来拜谒，不想……”
　　老道人道：“没错，铁臂怪丐原住此洞。”
　　林歌道：“现在呢？”
　　老道人道：“死了。”
　　林歌呆道：“死了？”
　　老道人道：“是的，亡已多年。”
　　林歌问道：“怎么死的？”
　　老道人道：“得道而死。”
　　林歌微诧道：“一个面壁悔过之人，会因得道而死么？”
　　老道人道：“不错，他因得道而死，也可谓修成了正果。”
　　林歌喃喃自语道：“奇怪，丐帮帮主千手将军应知铁臂怪丐已死亡，为何还要我到这里来？”
　　老道人没有说话。
　　林歌问道：“道长可是茅山道土？”
　　老道人摇头道：“不是。”
　　林歌道：“为何在此修行？”
　　老道人道：“因为此处是修行之处。”
　　林歌听了微微一笑，拱手道：“打扰道长修行，十分不该，吿辞了。”
　　老道人道：“施主好走。”
　　林歌转身出洞，但走出几步，忽然心头一震，倏地转回身子，叫道：“我明白了！”
　　老道人一笑道：“施主明白了什么？”
　　林歌指着他大叫道：“你就是铁臂怪丐！”
　　老道人含笑道：“这世上再无铁臂怪丐其人，施主请勿如此称呼贫道。”
　　林歌哈哈笑道：“称呼你‘半死道人’是么？”
　　老道人颔首道：“正是！”
　　林歌走到他面前，席地坐下，笑道：“半死道长，在下是得到千手将军的同意而来的，有事请教。”
　　半死道人道：“请说。”
　　林歌道：“在下要找宋七刀。”
　　半死道人神色平静如常，微笑道：“施主，杀人不是好玩的事，它会使你寝食难安，痛苦一辈子。”
　　林歌道：“在下不是要雇宋七刀杀人。”
　　半死道人道：“不然，找他干么？”
　　林歌道：“有一位大善人已收到宋七刀的第四把飞刀，命在旦夕。”
　　半死道人道：“原来如此，施主要制止宋七刀杀人是么？”
　　林歌点头道：“正是。”
　　半死道人叹了口气道：“奇怪，据贫道所知，宋七刀洗手不干已好多年了，为何又再度出山了呢？”
　　林歌道：“大概他在别的行业上搞不好，因此又回到老本行上来了。”
　　半死道人苦笑道：“施主倒会说笑话，此魔若再度出山，只怕又有许许多多的人要惨死在他的飞刀之下哩！”
　　林歌道：“对，所以必须制止他。”
　　半死道人：“施主有此能力？”
　　林歌道：“有。”
　　半死道人摇摇头道：“施主年纪太轻，血气方刚，不知宋七刀之可怕，他的武功在当今武林的十大高手中排名第二，放眼天下，也只有‘金罗汉’一人有能力制服他。”
　　林歌道：“道长，您一定知道这个世界一直在变化，江水一直在奔流。”
　　半死道人道：“不错，人事有代谢，长江后浪推前浪，可是施主毕竟年纪尚轻，要想收拾宋七刀，何异螳臂当车。”
　　林歌微微一笑道：“道长，吿诉在下在何处可以找到宋七刀好么？”
　　半死道人摇头道：“不能！”
　　林歌道：“怕我白白送死？”
　　半死道人道：“此其一。”
　　林歌站了起来，在他面前来回走了几步，笑道：“朱五绝和金糊涂曾经败在在下的手里，他们二人也是当今十大高手中的人物。”
　　说话之间，他已在地上踩出十几个脚印，每一个脚印都有一寸多深。
　　半死道人一见之下，面色微变，这才对林歌刮目相看起来，点点头道：“贫道看走眼了，原来施主身怀绝世之技，佩服佩服！”
　　林歌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往空中一抛，紧接着拔剑出鞘，刹那间剑光如电闪动，同时听得“咻！咻！咻！”三声轻响，随即收剑归鞘。
　　空中那张纸已变成六片，每片大小相同，好像六只白蝴蝶，从空中飘然而下。
　　半死道人呆了半响，才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道：“好剑法，贫道活了六十多岁，今天才开了眼界！”
　　林歌道：“在下这等技艺，能否与宋七刀一争长短？”
　　半死道人点头道：“能！”
　　林歌道：“那么，请吿诉我宋七刀在何处吧。”
　　半死道人摇头道：“不！”
　　林歌道：“为什么？”
　　半死道人道：“因为贫道若说出他的住处，丐帮上自帮主，下至六节弟子将惨死在他的飞刀之下！”
　　林歌大吃一惊道：“这话怎么说？”
　　半死道人长叹一声道：“此事说来，一言难尽，总而言之，当贫道决心不再做他的杀人掮客时，他曾企图杀死贫道以绝后患，所幸贫道早有预防措施，他终因投鼠忌器而不敢下手……”
　　“什么样的措施？”
　　“他因杀人而致富，各地均置有产业，贫道便将他的一切秘密录出，交给某一个人保存，嘱咐那人当贫道遇害时，便将之公布于世，他一听贫道有此手段，就不敢下手杀死贫道了。”
　　“之后呢？”
　　“他只好和贫道立下合约，他不杀贫道，贫道亦不得公布其秘密，如违约，他便要杀尽丐帮六节以上的人物以为报复。”
　　“道长说出他在何处，在下去把他杀了，一切不就解决了？”
　　“万一杀不了被他逃脱了呢？”
　　林歌答不上话，又开始在洞室中踱起步来。
　　他有充份信心，自认能够收拾宋七刀，但是他也知道没有百分之百杀死宋七刀的把握，万一被他逃脱了，丐帮便将遭殃，许许多多的丐师人物将会惨死在他的飞刀之下……
　　这种后果，自己能负荷得了么？
　　林歌沉思了一会，不禁苦笑一声道：“算了，道长不说便是，在下自去寻找便了！”
　　拱拱手，转身便欲出洞，不料就在这时，蓦闻洞口那边传来“轰”的一声爆炸巨响，整个洞室为之顺动起来，接着一股浓烈的硝烟直扑入洞室，剎那间整个洞室全为硝烟所充塞。
　　半死道人大叫道：“快闭气！”
　　林歌疾忙往地上一扑，闭气不动。
　　只听洞口那边，又不停的传来“轰隆”之声，但已不是爆炸，而是巨石崩落的声响。
　　一会之后，“轰隆”之声渐渐稀落，最后只剩下一阵一阵的砂石流动声。
　　洞室中的硝烟慢慢从顶上的裂缝飞出，过了一刻时之久，视界才渐渐转为清晰。
　　半死道人躺在地上，他见洞室中的硝烟已经稀薄，才坐起问道：“施主没事吧？”
　　林歌坐起答道：“没事，咱们是不是被困住了？”
　　半死道人神情凝重地道：“不错。”
　　林歌问道：“是宋七刀么？”
　　半死道人道：“大概是吧。”
　　林歌道：“他知道道长在此修行？”
　　半死道人道：“不知道。”
　　林歌道：“那么，他必是跟踪我来的了。”
　　半死道人道：“不错。”
　　林歌道：“我去看看。”
　　他起身走入出口的洞道，只走出十来步，便发现到洞道已被崩塌的土石所阻，其中有块岩石重达数千斤，刚好将整个洞道塞住。
　　情况十分严重，生路完全断绝了。
　　他转回洞室，向半死道人说道：“道长，洞道已被土石封死，长达十余丈，没有逃生之望了。”
　　半死道人微微苦笑道：“真奇怪，宋七刀好像早知贫道隐居此洞，否则怎么会带来炸药，看见施主一入洞，就把洞道炸毁了？”
　　林歌道：“有几个人知道道长在此？”
　　半死道人道：“只有一个——我们帮主‘千手将军’。”
　　林歌道：“前夜沈帮主吿诉在下这个地点时，并无第三者在场，不过，当时宋七刀很可能躲在附近窃听，若然如此，他必是在跟踪在下到此的路上购买了炸药。”
　　半死道人点点头，忽然微笑道：“施主似乎不惊不惧，何以故？”
　　林歌笑道：“惊惧并不能解决问题。”
　　半死道人笑道：“有道理。”
　　林歌道：“道长又怎么还笑得出来？”
　　半死道人道：“贫道已‘半死’，再死掉另一半已不是什么大事了。”
　　林歌道：“现在可以将宋七刀的藏身之处吿诉在下了吧？”
　　半死道人造：“施主已无法生离此洞，知道了又有何用？”
　　林歌道：“满足好奇。”
　　半死道人道：“不，现在吿诉你，会使你焦虑不安，现在施主应该摒除各种杂念，澄澈心境，不为任何事所困扰，这样灵魂才能得到安宁。”
　　林歌道：“道长要在下坐以待毙？”
　　半死道人道：“此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林歌道：“不，在下还不想死，外面的世界多美好，在下又正当年轻，这样就死岂不寃枉！”
　　半死道人道：“施主打算挖出去？”
　　林歌道：“是的。”
　　半死道人道：“洞道被堵死十余丈长，其中必有许多巨石无法移开，施主又有什么方法能移开那些巨石？”
　　林歌抬头仰望洞顶裂缝，道：“从这上面挖出去如何？”
　　半死道人摇头道：“岩石坚硬无比，难以挖掘。”
　　林歌道：“只要可以挖动，难没有关系，道长在这洞室中有多少存粮？”
　　半死道人道：“还有一些干粮，你我二人食用，仅够八天。”
　　林歌道：“够了，一天挖一丈，也许四、五天后便能挖到山顶上去。”
　　他施展壁虎功爬到洞顶裂缝处，向上观察，发现裂缝宽约五寸，自洞顶至外面山顶约有五、六丈长，两边的缝壁均是坚硬的岩石，确实不易挖掘。
　　他观察了片刻，便飘身落地，拔出长剑，就在裂缝下的洞壁上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