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好梦难圆

 

2024-08-13 17:45:41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林歌一骨碌翻身坐起，笑道：“沈帮主，你这个人就是这么好欺骗，对自己没有信心，你们送给我吃的食物都是老韦细心烹调的，我只不过说了几次怕中毒的话，你居然就以为我真的中毒了，其实我只不过跟你开开玩笑而已！”
　　他耸耸肩，扮个鬼脸又道：“当然，在下若不耍个花招，怎能骗你打开铁笼？”
　　千手将军面色变得很难看，颇有动手再将林歌下擒之意，无如还有一金糊涂在场，忖度情形也绝难得逞，因之只好忍住不敢发难，而长叹一声道：“林歌，你要知道，老叫化这么样做，完全是为了救敝帮兄弟……”
　　林歌站了起来，笑道：“我知道，所以我决定不记这个仇，只要你老实吿诉我一件事。”
　　千手将军道：“什么事？”
　　林歌道：“据贵帮七长老说，那天晚上在下离开那小村庄前往茅山后，你沈帮主和老翰林因不放心，乃随后跟下，可是为什么到达茅山的只有老翰林而没有你？”
　　千手将军道：“七长老那样说目的是要骗你来此，事实上老叫化对你并无不放心，亦未与老翰林尾随你去茅山。”
　　林歌道：“原来如此，那么老翰林冒充宋七刀前往茅山，使用炸药炸毁华阳洞，企图将在下困死在华阳洞中，沈帮主也想不出原因？”
　　千手将军道：“不但想不出，直到今天，老叫化仍然有些不相信——你见到的那个人，确实是老翰林么？”
　　林歌道：“绝对不错！”
　　千手将军道：“那就怪了，以老翰林之为人，绝对不会与宋七刀同流合污，也绝不致于被胁迫而屈服的。”
　　林歌道：“那么，你认为可在什么地方找到他？”
　　千手将军摇头道：“此人原就行踪不定，此番又被你揭穿其秘密，他即使有家也不敢回去了。”
　　林歌道：“他的姓名，沈帮主不会不知道吧？”
　　千手将军苦笑道：“说了你恐怕不过相信，老叫化以前曾请教会他的真实姓名，但他不肯说，只叫老叫化称呼他‘老翰林’即可，老叫化自己也是隐姓埋名之人，因此我们就这样交往下来，彼此都不通名报姓。”
　　林歌沉吟有顷，含笑道：“好吧，此事总有一天会査明白，现在在下要走了，沈帮主是否仍打算将在下留下来？”
　　千手将军默然半晌，又长叹一声，挥挥手道：“你们去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敝帮逃不过一场浩劫，那就让它来吧！”
　　林歌道：“在下有个意见，说出来供沈帮主参考，沈帮主若怕宋七刀杀害贵帮之人，不妨将六节以上的兄弟召集到一个地方去，这样不但可以减少伤亡，说不定还可以多取胜，将宋七刀收拾下来。”
　　千手将军只是苦笑，没有说什么。
　　林歌转对金糊涂道：“朋友，咱们走吧！”
　　两人正要走出地窟，忽见霹雳追命丐匆匆奔入，手上拿着一只小瓷瓶，但他一见林歌好好的站着，不禁一呆道：“咦，你……”
　　林歌笑道：“七长老，谢谢你这几天的招待，现在我要走了，请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好么？”


　　林歌整个人泡在一个大木桶中，只露出一颗头在水面上，热水的氤氲冉冉从他面前瓢起，他双目自然的闭着，样子舒服极了。
　　金糊涂坐在一旁喝酒啃鸡翅膀，也是一副自得其乐之状。
　　这是在城中一家客栈房中，林歌因为被关禁了六天，全身都是臭汗味，故离开夫子庙后，就投入客栈洗热水澡。
　　“那边的情况如何？”
　　“第五把飞刀出现了。”
　　“出现在何处？”
　　“东书房的门上。”
　　“仍然没有发现宋七刀？”
　　“没有。”
　　“今天应该是出现第六把飞刀的日子。”
　　“不错。”
　　“朋友，你对这档事有何看法？”
　　“没有，我不喜欢伤这个脑筋，其实你也不必伤这个脑筋，只要返回积善之家，寸步不离的守在萧裕鸿身畔，这样就够了。”
　　“我的目的不只是要保护萧裕鸿，还要逮住宋七刀呀！”
　　“那也应该回到积善之家守候，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好吧，等一会咱们便动身返回姑苏去，但是我很想听听你的见解，你认为千手将军这个人怎样？”
　　“忠厚，有点懦弱。”
　　“老翰林呢？”
　　“不知道。”
　　“如果不是铁臂怪丐一口咬定他不是宋七刀，我真要认定他是宋七刀了。”
　　“林歌，你为什么要想逮住宋七刀？”
　　林歌道：“你说什么？”
　　金糊涂道：“我在问你，你为什么要想逮住宋七刀，你还没回答。”
　　林歌笑道：“动机不正，你别追究好不好？”
　　金糊涂道：“其实杀宋七刀并不须要理由，你为什么怕人知道？”
　　林歌搔搔头道：“我说出来，你一定会笑我，所以我不想说。”
　　金糊涂道：“我不笑你就是了。”
　　林歌道：“不成，你一定会笑我。”
　　金糊涂道：“你不说也可以，但是我要预先声明，我只答应协助你们保护萧裕鸿不受伤害，别的事我不愿干预。”
　　林歌道：“你是说不愿协助我擒捕宋七刀？”
　　金糊涂道：“正是，那是你的事。”
　　林歌哈哈笑道：“你不愿协助，对我来说是正中下怀，老实说，你想协助我还不乐意呢！”
　　金糊涂翻白眼道：“什么意思？”
　　林歌笑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现在咱们走吧！”
　　他将随身携带的包袱背起，开门便要出去，适于此时，一个店小二来到房门口，手上拿着一封信，拱手问道：“你们二位，那一位是林爷？”
　　林歌道：“我就是，有什么事么？”
　　那店小二立刻将手上的信奉上，说道：“有人托小的带这封信给林爷，请林爷过目。”
　　林歌接信细视，确定没有包藏着什么鬼蜮伎俩，才将信封拆开，取出里面的信笺来看。
　　只看了一下，他就将信塞入怀中，回对金糊涂笑道：“朋友，你能否在这里多待半天？”
　　金糊涂问道：“干什么？”
　　林歌道：“我有约会。”
　　金糊涂道：“对象是谁？”
　　林歌道：“朋友。”
　　金糊涂道：“什么样的朋友？”
　　林歌道：“与宋七刀这档事毫无关系的朋友，是好朋友。”
　　金糊涂道：“我不能去么？”
　　林歌道：“是的。”
　　金糊涂道：“好，你去吧。”
　　林歌道：“中午之前，我一定回来。”
　　金糊涂微微一笑道：“你回不回来，其实也与我无关，不过你要是过午不回，我就要单独返回积善之家了，我已拿了萧裕鸿一千多两银子，得人钱财替人消灾，不能赖的。”
　　林歌一笑道：“我一定会回来的，回头见！”
　　他摆摆手，拔步便走，到了客栈外面，向店小二索得自己的坐骑，随即一跃上马，朝城西疾驰。


　　不久，赶到莫愁湖畔，他将坐骑寄存在一家出租画舫的人家，便到湖边一株髙大的柳树下等候。
　　一会工夫，一艘画舫缓缓驶近，在他面前停下，船娘搭上跳板，含笑道：“林爷请上船！”
　　林歌上船之后，船娘立刻收起跳板，把船撑离湖边，向湖心撑去。
　　莫愁湖上的画舫，天下闻名，不仅画舫美轮美奂，船娘也个个姿色绝佳，但是林歌上了船后，立刻就往船舱里钻，根本没有对那船娘多看一眼，因为船舱里有个姑娘在等他，而这个姑娘的容貌，比之船娘还要胜上百倍呢！
　　可是，他进入船舱一看，登时呆住了。
　　原因是船舱里空无一人，他急欲相见的姑娘根本不在舱中。
　　林歌呆了片刻，才转身探头出舱，向那船娘问道：“姑娘，她在那里？”
　　船娘一指湖上，没有答话，继续把画舫撑向湖心。
　　林歌恍然道：“她在另一艘船上？”
　　船娘微微点头。
　　画舫到了深水上，船娘放下竹杆，改用桨板，很熟练的向前划去。
　　林歌只好耐心的在舱内坐等着，心中可真是兴奋极了。想到马上就可和心爱的水蜜桃见面，不禁心花怒放，眉开眼笑。
　　不错，写信约她前来莫愁湖见面的人，就是号称“武林第一美人”的水蜜桃。
　　近是前年的事，那时候他刚刚出道，有一天在莫千山下发现一个蒙面女子被五个武林人围攻，情况十分危急，他看出那五个武林人不是善类，就挺身而出，将那五人击退……
　　“你是谁？”
　　“林歌。”
　　“你武功很不错。”
　　“还过得去就是了。”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
　　“因为我认为五个男人围攻一个女子太不应该，因此不揣冒昧出手相助，姑娘不会见怪吧？”
　　“不会，我该谢谢你。”
　　“别客气。”
　　“你可以走了。”
　　“是。”
　　林歌拱拱手，转身便走，可是那个蒙面女子忽然又叫住了他，将自己脸上的蒙面巾揭下来，吃吃脆笑道：“看来你并不知我是谁，所以我愿意和你见见面。”
　　林歌登时傻了眼，他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姑娘，也从未想到世上有这样美丽的姑娘……
　　她，就是水蜜桃，武林第一美人。
　　就这样，林歌开始为她着迷，开始追她，起初水蜜桃很不高兴，可是后来她发现林歌“追”了数千里路还不死心，她不觉心软了，吿诉林歌只要能为她办一件事，她便可嫁给他，林歌一口答应，只可惜他到今天为止，仍然没有办成她托付之事。
　　今天，他又可以见到她了，但高兴之余，心中不免有几分担心和几分惭愧，生怕她在闻知自己尚未完成她所托付之事时，会大发脾气而与自己绝交。
　　原因是她很任性，有时凶得像一只母老虎呢！


　　画舫已到湖心，停住了。
　　林歌一看附近并无别的船只，顿感有异，正待出舱去问个明白，却见那船娘已来到舱门口，斜身倚立在舱门上。
　　姿态够美妙缭人，只可惜脸上冷冰冰。
　　林欢心头微微一震道：“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船娘不答话，却举手从脸上揭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了真面目，原来她就是“武林第一美人”，水蜜桃。
　　林歌一见大喜，欢呼一声道：“水蜜桃，原来是你呀！”
　　水蜜桃真是个绝代佳丽，她的美可谓集天地间之精华而成，美得令人无法形容。
　　一般美人，大约可分为二种，一种是柳腰纤细，潇洒瘦弱，一种是曲眉广颊，浓艳丰肌；前者如玉树临风，琼林映月，后者如海棠含晨露，桃李映朝霞，亦即所谓“环肥燕瘦”也。
　　而水蜜桃却是不瘦也不胖，兼俱潇洒与浓艳之美，真似月里嫦娥，瑶台仙女。
　　此外，她的气质也与一般美女不同，她有温柔媚静的一面，也有任性泼野的一面，林歌最欣赏她这种气质，而被她迷得发狂。
　　今天的水蜜桃似乎心情颇为愉快，当她揭下人皮面具露出其庐山真面目时，那张吹弹得破的美脸是笑着的，含着一种令人沉醉的微笑。
　　她进入舱中坐下，用手理了理被风吹散乱的秀发，启口道：“前两天我来到金陵，今早偶然发现你在客栈中，足以约你到此谈谈。”
　　林歌靠近她身边坐下，满心欢悦的问道：“你怎么变成了船娘？”
　　水蜜桃道：“为了吃饭呀！”
　　林歌道：“胡说，你是何等之人，船娘也是你干得的么！”
　　水蜜桃抿唇一笑道：“人家干得，我为什么干不得？我觉得蛮好玩的呢！”
　　林歌道：“把手伸出来我瞧瞧！”
　　水蜜桃伸出一双玉手，笑道：“瞧甚么呀？”
　　林歌一看她的双手十指仍如春笋般又白又嫩，不禁哈哈笑道：“要是我没猜错，你当船娘还没超过一天！”
　　水蜜桃笑道：“不错，我是今天才干起的，你是我第一个客人。”
　　林歌握住她一双手腕，热切地道：“水蜜桃，我吿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可能快要找到宋七刀了！”
　　水蜜桃道：“逮到还是找到？”
　　林歌道：“找到他，也就可以逮到他！”
　　水蜜桃道：“不是骗我的？”
　　林歌道：“绝对不是！”
　　水蜜桃道：“我已等了一年多，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呢！”
　　林歌道：“再等几天就成了。”
　　水蜜桃道：“你已掌握他的行踪？”
　　林歌点头道：“是的，再过六天，他就要下手杀害住在姑苏的一位大善人，而我现在是那位大善人的护院武师，负责保护他的安全。”
　　水蜜桃道：“详细说给我听听。”
　　林歌便将萧裕鸿接到宋七刀的飞刀，以及自己受聘为护院武师的经过情形，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水蜜桃道：“奇怪。”
　　林歌道：“怎么呢？”
　　水蜜桃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找了他四、五年都没找到他？”
　　林歌道：“因为他已很久没再受雇杀人？”
　　水蜜桃道：“对了，他已多年未再受雇杀人，你知道是什么原因？”
　　林歌道：“不知道。”
　　水蜜桃道：“很简单，他早已洗手不干了！”
　　林歌道：“哦，为何洗手不干？”
　　水蜜桃道：“因为他已赚够了，而且年纪已大，下半辈子既然不愁吃穿，何必再冒险！”
　　林歌道：“你肯定？”
　　水蜜桃道：“一个专门受雇杀人的杀手居然隐藏多年不出，其原因不外两种，一是洗手不干，二是他已亡故了。”
　　林歌道：“可是他现在又出现了。”
　　水蜜桃道：“所以我才觉得奇怪，也许那是骗人的把戏。”
　　林歌道：“骗人的把戏？”
　　水蜜桃道：“也许要杀萧裕鸿的人根本不是宋七刀，而是别人冒名的。”
　　林歌道：“这一点我也曾想到，但是对方身手非常高强，像他那样身怀绝顶技艺之人，为何要冒充宋七刀之名呢？”
　　水蜜桃道：“老翰林也是身怀绝顶技艺之人，他为何也要冒充宋七刀之名？”
　　林歌心头一动道：“对了，莫非要杀萧裕鸿的就是老翰林？”
　　水蜜桃道：“可能，他乃是名满武林的高手，又是个人人皆知的正派人物，如果他有某种理由非杀萧裕鸿不可，就很可能会冒用宋七刀之名。”
　　语声一顿，继道：“不过，不管怎样，这是十年来第一次有了宋七刀的消息，值得追究！”
　　林歌道：“咱们的约定还算数吧？”
　　水蜜桃颔首道：“当然，你如能逮住他，把他交给我，我就是你的妻子。”
　　林歌道：“我还想问你一句话。”
　　水蜜桃道：“你说。”
　　林歌道：“如果你并不喜欢我，将来做我妻子也没什么意思……”
　　水蜜桃杏眼微瞪道：“谁说我不喜欢你？”
　　林歌笑道：“如果你喜欢我，为什么一定要等我逮到宋七刀才肯嫁给我？”
　　水蜜桃含嗔道：“如果你喜欢我，为什么不替我报杀父之仇？”
　　林歌道：“我是要协助你报杀父之仇呀！”
　　水蜜桃道：“既然如此，你还噜苏个什么劲儿？”
　　林歌耸耸肩道：“自从认识了你，聚少离多，每次见面，你又……”
　　水蜜桃道：“又怎样？”
　　林歌道：“你又冷若冰霜，不肯施舍我一点点，实在使我……”
　　水蜜桃噗哧一笑道：“手都给你握了半天，你还想怎样？”
　　林歌笑道：“我要……”
　　水蜜桃脸泛红潮道：“要什么？”
　　林歌咧口吃吃的笑道：“我要……”
　　水蜜桃紧张起来，一面想挣脱他的掌握，一面瞪眼睛道：“你……你要什么？”
　　林歌笑道：“我要亲你的嘴！”
　　水蜜桃啐了他一口，用力挣开他的手掌，避去一边笑道：“休想！你这个人就会得寸进尺，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想开起染坊来了！”
　　林歌道：“为了你，我差点死在华阳洞，又被千手将军像狗一样关了六天，今天若不能亲亲嘴，誓不罢休！”
　　说着，饿虎扑羊似的扑了过去。
　　水蜜桃笑着躲避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