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好梦难圆
 
2024-08-13 17:45:41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女的骑马,两个男的跟在后面跑,三人就这样过返姑苏。
  次日中午,三人行至丹阳,在城中吃过饭,即继续动身车行。
  出了东城门,眼前是一条宽阔的官道,水蜜桃忽然动起纵马骋驰的兴趣,便向林歌说道:“你们慢慢走,让我跑一程好不好?”
  林歌道:“干什么?”
  水蜜桃笑道:“骑马若不跑快一些,实在没味道,我要试试我的骑术。”
  林歌道:“好,但不要超出三里路。”
  水蜜桃道:“为什么?”
  林歌道:“宋七刀恨不得我死,你是我的未婚妻子,不能不防着点儿。”
  水蜜桃道:“好,我跑三里路便停下来等你们。”
  语毕,一抖马索,娇叱一声,纵马向前绝尘而去。
  林歌和金糊涂则并肩在后快步而行,后者笑道:“林歌,我真羡慕你,得了这个‘武林第一美人’为妻,你大可套句汉成帝得飞燕的话说:‘我将老于是乡矣’!”
  林歌笑道:“只怕没有你想象的这么美好,我还没跟她成亲,就已是六个孩子的父亲了。”
  金糊涂闻言吃了一惊,膛目愕然道:“什么?难道说她已经……”
  林歌便将水蜜桃捡到六个孩子的事说给他听,金糊涂听了大为感动道:“这么说来,她更非一般肤浅的女子可比了,人溺己溺,悲天悯人,这种事情可比什么修桥造路还要胜上百倍呀!”
  林歌道:“话虽不错,但可苦了我了,我是个穷光蛋,今后如何养得起六个孩子?”
  金糊涂道:“别操心,天无绝人之路,一枝草一点露,人不会饿死的。”
  林歌道:“别跟我讲理论,这些道理我都知道,我一个人忍受饥冻没什么不得了,可是小孩子却饿不得冻不得,这两天我一直在想,要是我赚的钱不足以养活他们,可怎么办呢?”
  金糊涂道:“募捐。”
  林歌一怔道:“募捐?”
  金糊涂道:“是啊,你们索性多收养几个孤儿,开设一家善堂,然后就可四出募捐。”
  林歌哑然道:“这办法行得通么?”
  金糊涂道:“当然行得通,你要是开设一家收养孤儿的善堂,我首先捐五百两银子。”
  林歌道:“算了,你跟我一样,经常穷得发慌,那来的五百两银子?”
  金糊涂笑道:“你离开‘积善之家’的次日,萧老板就从他的钱庄领来白花花的五千两银子,洪老头自愿放弃,所以五千两银子由咱们三人平分,我和老朱各分得一千六百六十六两,你的一份在老朱那里,不瞒你说,这是我近年最大的一笔收入,本来打算过了四十九天后,约你和老朱一道去扬州玩个痛快,要是你决定开善堂,他妈的,我只好忍痛牺牲五百两共襄义举了。”
  林歌乃曲指道:“你五百,我五百,朱五绝五百,哈哈,这就有一千五百两了,要是咱们能够逮住宋七刀,萧老板还要赏一千两,他是个大慈善家,若知我要开善堂,他再捐一千两应无问题,这样一共是三千五百两了,够开设一家善堂了吧?”
  金糊涂道:“够了。”
  林歌大喜道:“快去把这个好消息吿诉我那未过门的妻子!”
  说毕,飞也似的向前奔去。

×      ×      ×

  两人奔出二、三里,远远看见水蜜桃所骑的那匹马停在路边的树下,林歌一面飞奔过去,一面大声叫道:“水蜜桃,吿诉你一个好消息!”
  谁知奔到树下一看,却不见水蜜桃的影子,不禁一呆道:“水蜜桃,你在那里?”
  路边是一片树林,林中静悄悄的,不闻水蜜桃回答。
  林歌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恐慌,惶然道:“糟了,莫非……”
  金糊涂摇手道:“不要慌,她可能方便去了,咱们且等一等看。”
  林歌一听这话,也认为水蜜桃必是入林解手去了,故心下稍安,便在树下静候。
  等了好一会,仍不见水蜜桃出来,这下连金糊涂也觉得不妙了,便道:“你再叫一叫看。”
  林歌又大声道:“水蜜桃,你要是在树林里,赶快回答一盘,否则我们要进去了!”
  依然不闻水蜜桃回答。
  金糊涂面容一凝道:“不妙,快找一找看!”
  两人一齐钻入林中,分头搜索起来。
  这片树林并不大,往里面走入数十步就到了尽头,但后面是一望无垠的茶园,看上去就像一片汪洋大海。
  两人搜遍整个树林后,便在树林后面会合,林歌急得快要疯了,道:“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金糊涂道:“路上并无搏斗的痕迹,如说她遇上敌人,以她的身手而言,应不致轻易被人抓去吧?”
  林歌心惶惶道:“要是敌人使了什么诈术……”
  金糊涂点点头道:“对了,怕的就是这一点,不过她刚才要求跑一程,会不会是她忽然改变主意,想离开你了?”
  林歌道:“绝对不会!”
  金糊涂道:“那么,如果她是被人抓去,你认为对方是谁?”
  林歌道:“不是宋七刀,便是老翰林!”
  金糊涂眉头一皱道:“若是他们下的手,这可十分麻烦了。”
  林歌忧心忡忡地道:“万一是宋七刀下的手,那就更糟糕,她与宋七刀有杀父之仇,宋七刀是絶对不会对她客气的。”
  金糊涂道:“但你放心,宋七刀要杀她,当场就下手,而不会将她带走。”
  林歌目中精芒逬射,沉声道:“如果下手的是宋七刀,你认为他的目的是……”
  金糊涂道:“当然是要迫使你退出‘积善之家’,这样他才好下手杀死萧裕鸿。”
  林歌咬着嘴唇道:“老翰林的可能性大不大?”
  金糊涂道:“也大,目前咱们虽不知他为何要帮若宋七刀,但他的所行所为,分明是在帮助宋七刀。不错他为了要阻止你保护萧裕鸿,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水蜜桃劫走。”
  林歌冷笑道:“他们总得留柬表明一下吧?”
  金糊涂道:“对,咱们回路上去看看,说不定他们已在那里留了字柬呢!”
  于是,两人急急穿过树林,回到路上,赫然发现林歌的那匹马口吐白沫倒毙地上,马腹上果然有一张白笺,用一块小石子压着。
  林歌拿起了白笺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寥寥十几个字:“若要救水蜜桃,即刻前来茅山玄都观,日落不候!”
  没有署名,但林歌一看白笺上的字,就说道:“这一定是老翰林!”
  金糊涂道:“何以见得?”
  林歌道:“这手草字写得很漂亮,只有他那样的人,才能写出这手好字!”
  金糊涂道:“那咱们就赶快动身吧!”
  林歌沉思有顷,问道:“距宋七刀下手的日子,还有五天是不是?”
  金糊涂道:“不错。”
  林歌道:“由此赶回姑苏,以你的脚程,最快也得一天一夜……”
  金糊涂道:“差不多。”
  林歌道:“而我去茅山救人,说不定要好几天的工夫,所以你最好赶回‘积善之家’,不要跟我去茅山。”
  金糊涂道:“在我来说,协助你救回水蜜桃,比保护萧老板更有意义呢!”
  林歌道:“不,你去保护萧老板,我去救人!”
  金糊涂道:“对方留柬要你去玄都观,分明是不怀好意,说不定有要命的陷阱在等着你,我陪你一起去,也许——”
  林歌截口道:“对了,如果玄都观布下要命陷阱,你我一起完蛋了,那岂不吃亏?要死死一个,不要死两个!”
  金糊涂道:“咱们的一仗还没打,我不能让你死呀!”
  林歌不悦道:“你别无聊好不好?”
  金糊涂笑道:“我陪你去,如能在一两天内救回水姑娘,再赶回姑苏还来得及。”
  林歌道:“就怕发生意外,来不及赶去姑苏。”
  金糊涂道:“萧老板那里,还有朱五绝和洪老头在,你怕什么呢?”
  林歌道:“老朱信心不够,洪总镖头身手较差,都靠不住!”
  金糊涂耸耸肩道:“好吧,但你如不能在宋七刀下手之前救回水姑娘,你回不回姑苏?”
  林歌道:“不回,因为在我来说,水蜜桃比萧老板重要多了,你如要骂我自私,我也认了!”
  金糊涂笑道:“我骂你干什么,再见!”
  摆摆手,拔脚便走,望东而去。
  林歌将死马拖入林中,随即纵身赶回茅山,因为对方写明“日落不候”,他不敢迟缓,一路疾若流星赶月,直扑茅山而来。

×      ×      ×

  一个时辰后,他已赶到茅山,在山上遇见一个道士,他立刻拉着那道士问道:“请问,玄都观在山中的什么地方?”
  那道士一怔道:“玄都观么?”
  林歌道:“是的。”
  那道士摇摇头道:“早就没有玄都观了。”
  迭一惊道:“怎么呢?”
  那道士道:“三年前一场大火,把它烧得干干净净,如今只剩下后殿一角!”
  林歌只担心茅山没有玄都观,一听是被大火烧了,心想对方约自己见面,选择已成废墟的玄都观并无足(见)怪,乃又问道:“那地点任何处?”
  那道士惊异道:“施主还去玄都观何为?”
  林歌道:“有个朋友约在下去那里见面,道长请快吿诉在下好么?”
  那道土举手一指山上道:“施主从这方向一路走去,到达玉真观向右拐,顺着一条山径走入,大约走半里路就可到达玄都观旧址。”
  林歌拱手道谢,便照道士的指示往前走,不久抵达玄都观,一看天色已入暮,更加不敢怠慢,当即顺着观前一条山径赶去。
  山径很幽静,远离玄都观后,更是荒凉宁静,不见一个道士或游客。
  林歌快步行进,走了约莫半里,来到一处山腰上,果见有一大片废墟,一看就知是玄都观的旧址,而刚才那道士说的也没错,后殿上还有一间殿阁未倒,只是一眼看去满目疮痍,情景十分凄凉。
  这时,日头已偏西了,但还没下山,林歌举步进入废墟,停足四下观察一遍,感觉不出有人潜伏在近处,乃移步走入残留的殿阁里面。
  殿阁里面一片脏乱,到处是老鼠尿,充塞着一股恶臭气味。
  林歌四下巡视一遍,未有任何发现,乃步出后殿,在殿阶上坐下来。
  他不打算隐藏身形,因为水蜜桃在对方手中,他此来只希望与对方妥协,只要能救回水蜜桃,他什么都可接受。
  他做这样的决定,心中自是感慨万千,自从出道以来,他几乎没有遭遇到什么困难,因此也从未屈服于任何人,他有一副宁折不弯的倔强脾气,宁可丢掉性命也要跟敌人周旋到底,可是这回情形不同了,水蜜桃是无辜的,他不能看着她受到伤害,何况她是自己心爱的姑娘,不论怎么衡量,她都比萧裕鸿重要得多,因此他不得不屈服。
  暮色更浓,金轮般的夕阳快要下山了。
  举目四望,空山寂寂,劫持水蜜桃之人却还不见到来。
  莫非对方约自己到此,只是一种“调虎离山”的诡计?对方并无现身自己相见的打算?
  不,他一定会来,如果他的目的是要阻止我去保护萧裕鸿,他就非现身说明不可,否则我有什么理由不去保护萧裕鸿呢?
  林歌想到这里,心中稍稍宽慰,当下耐心的在殿前鹄候着。
  不久,夕阳已西沉,天地渐渐黑暗下来了。
  林歌起身来回踱步,由于对方迟迟不现身,他又开始焦虑不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精神都快崩溃了。
  对方为什么还不来?
  他如打算在此和我见面,应先在日落之前到此等候才对,现在天都黑了,他还不现身,莫非真是一种“调虎离山”的诡计?
  但他骗我来此,目的何在呢?
  此处既未设下任何陷阱埋伏,距离姑苏又仅两天路程,他这样能阻止我去“积善之家”么?
  不能,但既然不能,他的用意在那里?
  对了,莫非他采取的是各个击破的战略,先骗我来此,他则先在路上截击金糊涂?
  林歌愈想愈觉不错,因而又思忖道:“现在我该怎么办?在此呆等?或赶去支援金糊涂?”
  最后,他毅然做了决定,决定赶去支持金糊涂。
  他对着玄郡观废墟环顾一眼,随即举步走出废墟,要走了。
  就在此时,忽然从殿阁那边传来一声阴沉沉的冷笑:“嘿嘿嘿,不管你未婚妻的死活了么?”
  林歌闻言心头一震,倏然转回身子,运目望去,一眼瞥见后殿阶上站着一个白发老人,赫然正是老翰林。
  他一直很担心水蜜桃落入宋七刀手里,因为宋七刀是个无恶不作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而老翰林就不同了,他已是个垂暮老人,不致于有“劫色”的念头,故这时一见出现的是老翰林,心上顿似搬开了一块石头,全身都为之轻松了起来。
  当下,举步走过去。
  老翰林喝道:“站住!”
  林歌刹住脚步,冷冷一笑道:“老翰林,这回你为什么不蒙面?”
  老翰林神情冷酸地道:“没有这个必要了,那天你骗得老夫好苦!”
  林歌道:“怎么说?”
  老翰林道:“老夫万料不到那华阳洞另有一条出路,因此当你以道士的打扮出现时,老夫竟未认出是你!”
  林歌道:“你什么时候看出那道士就是我?”
  老翰林道:“老夫跟踪你到逹金陵。”
  林歌道:“水姑娘在那里?”
  老翰林道:“她很好,迄今为止,未受到任何伤害,但以后如何,就要看你了。”
  林歌道:“老翰林,大家都说你是个老好人,在下也一直以为是,可是这次你为什么不惜毁葬一生英名,干出这种事?”
  老翰林道:“当然有原因。”
  林歌道:“在下能知道那个原因么?”
  老翰林道:“老夫今天约你来此正是要吿诉你原因。”
  林歌道:“很好,在下洗耳恭听。”
  老翰林道:“金剑葫芦客没有跟你来吧?”
  林歌道:“没有,他赶回‘积善之家’去了。”
  老翰林道:“你们是好朋友么?”
  林歌道:“虽然才认识不久,但可能已是生死之交了。”
  老翰林道:“那么,老夫希望你能劝他放弃擒拿宋七刀……”
  林歌道:“我要先听听你的解释。”
  老翰林忽然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要从四十年前说起,四十年前,武林中有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他姓宋名青云,是当时公认的武林第一高手。”
  林歌道:“乾坤一绝宋青云?”
  老翰林颔首道:“不错,他亡故时,你尚未出生,想不到你也知道这个人。”
  林歌道:“听武林前辈说的。”
  老翰林道:“宋青云生了四个儿子,长子朝煦,次子朝杰、三子朝勋、四子朝熙,都承继其父一身武功,成就颇为可观,但老大朝煦喜读书犹胜于习武,他后来考中了进士……”
  林歌一听,已知“宋朝煦”是他,心情为之震荡起来了。
  老翰林继续说道:“老二朝杰老三朝勋品行也不错,可惜锋芒太露不知收敛……终于被歹徒所乘,双双惨死于长江巫峡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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