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与虎谋皮

 

2024-08-13 17:46:33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半个时辰后，林歌化装为中年樵夫，腰插斧头，肩荷扁担，随着曹老头入山打柴……
　　曹老头已近七十，但身体还很硬朗，他不是道士，而是个老鳏夫，由于无妻无子，就在三茅道观帮些粗活过日子，他不大爱说话，领着林歌入山，一路上都不开口。
　　林歌怕被老翰林看破身份，故也闭口不言。
　　两人翻山越岭走了十几里山区，来到一处峡谷口，曹老头才一指峡谷，低声说道：“那里面有一座山洞，洞口爬满山藤，要仔细看才看得出来。”
　　林歌道：“过去看看。”
　　曹老头乃领他进入峡谷，行不多速，便在一面绝壁下住足；林歌已发现那绝壁下有座山洞，外面爬满山藤，形势异常隐秘，他先四望一眼，才轻步趋至山洞口，蹲在洞口边，凝神谛听。
　　听了一会，未闻洞中有何声响。
　　他轻轻拨开山藤，探头往里窥视，但见洞道略形曲折，里面阴暗潮湿，看不出有人藏在洞中的迹象。
　　于是，他将洞口的山藤整个拨开，使阳光能够射入洞内，然后蹑足而入。
　　行入二、三丈深，已到洞道尽头，一看洞中什么也没有，随即转身出洞，向曹老头说道：“里面没有人，另一座山洞在那里？”
　　曹老头一指西方道：“在那边，要走七、八里路。”
　　林歌道：“走吧！”
　　向西跋涉七里许，来到一处山腰上，曹老头停下脚步，一指对面一片树林，道：“往里走入几百步，你就可见到那个山洞，那里面常有野猪，你要小心一些。”
　　林歌点头应是，便独自入林，提轻脚步，小心翼翼的行入一段林地，果见山腰上有座小山洞，洞口杂草丛生，地上有些猪尿，弥漫一股恶臭之味。
　　林歌掩近洞口，向内窥视，赫然发现洞内近处躺着一头母山猪，其腹下正有三只小山猪在吃奶。
　　他一看这情形，顿感啼笑皆非，当即转回林外，向曹老头一耸肩，苦笑道：“找到了一头母山猪和三只小山猪！”
　　曹老头道：“老汉只知这二处山洞，别处是否还有就不知道了。”
　　林歌道：“老丈累不累？”
　　曹老头道：“今天走得差不多了。”
　　林歌道：“那么，老丈请回观去，在下还想四处去找一找。”
　　曹老头道：“不回观吃饭？”
　　林歌道：“不了，在下天黑回去。”
　　曹老头道：“可要小心，别迷路了。”
　　林歌道：“不会。”
　　于是，曹老头单独返回三茅道观去了，林歌则继续在山中搜寻……
　　到了这天黄昏时分，林歌才带着一身疲倦回到三茅道观，进入云房和小神仙会晤。
　　小神仙问道：“怎么样？”
　　林歌摇摇头道：“没找到！”
　　小神仙道：“茅山说大不大，但要在山中找一个人实也非常不易，何况那歹徒不一定把人藏在此山之中。”
　　林歌问道：“观主何时作法？”
　　小神仙道：“施主先去用膳？歇息一会，小道要作法之时，再请施主来便是。”
　　林歌乃辞出云房，用过晚膳后，便回房躺下来。
　　虽然疲倦万分，但他仍然睡不着，因为一刻不能救回水蜜桃，他就没有一刻能够安心，脑子里尽是幻想一些水蜜桃遭遇不幸的事情，精神上好像压着一块万斤巨石，痛苦万分。
　　曲指一算，距宋七刀下手的日子只剩下三天，如果能够在明天中午以前救回水蜜桃，就还来得及赶去“积善之家”，否则就无法可施了。
　　现在唯一的希望是小神仙的“玉女喜神术”灵验，能将水蜜桃召回来。
　　但想到竟要借“邪术”来救回自己的未婚妻子，他感觉很不是味道，因为他觉得这样做等于疗饥于附子，止渴于鸩毒，水蜜桃的“八字”为小神仙所知，万一他存不良之心，将来可随时作法将水蜜桃召来，那岂不糟糕？
　　“砰砰砰！”
　　一阵敲门声，把他从幻想中拉回来，他下床走去开门，一看是知客一尘道人，乃拱手道：“要开始了么？”
　　一尘道人道：“是的，施主请随贫道来。”
　　他随着一尘道人来到观后一间精舍，但见精舍中已摆好一座祭坛，其上有香炉、宝剑、桃枝、黄纸，和一只摇铃。
　　小神仙披散头发，坐在坛后等候。
　　他见林歌进来，起身说道：“施主，小道这就开始作法，但预先声明，这门法术小道从未施过，灵不灵小道也不知道，其次，如果水姑娘手脚被绑着，或被关禁在类似牢房或地下室的建筑物，那就无法把她召来了。”
　　林歌道：“观主先试试再说吧。”
　　小神仙道：“那么，施主请在外面等候，小道作法时，外人不便在场。”
　　林歌当即退出精舍，在外面等候。
　　一尘道人关上精舍的门后不久，便听里面摇铃声大作，小神仙开始在念动真言咒语，林歌一句也听不懂，但他的心情却随着扬抑顿挫的朗朗之声而紧张，心头阵阵抽紧。
　　俄顷，摇铃声止，只剩下小神仙念念有词的声音。
　　过了一会后，小神仙停止念词，一切静止下来，静得鸦雀无声，气氛诡谲。
　　林歌惴惴不安，好像面临生死关头。
　　足足过了一刻时之久，才听“呀”然一响，一尘道人打开了精舍大门，满面严肃的向他说道：“施主，请进来！”
　　林歌一阵风似的冲了进去。
　　一看，小神仙盘膝坐在祭坛后面，脸上汗珠微透，好像跟什么人发生了一场搏斗似的。
　　林歌急问道：“怎么样？”
　　小神仙站了起来，摇摇头道：“不成！”
　　林歌失望地道：“怎么呢？”
　　小神仙严肃地道：“水姑娘显然为对方所控制，无法行动！”
　　林歌焦急道：“这怎么办？”
　　小神仙道：“方才小道加紧施法，竟将水姑娘的灵魂召来了，这表示她被对方控制着，无法脱离对方的掌握，小道为恐有失，赶紧将水姑娘的魂魄送回去……”
　　林歌道：“这么说来，只要她不被对方控制着，观主确有能力将她召回来了？”
　　小神仙道：“是的。”
　　林歌道：“观主经施法之后，可知她被藏在什么地方？”
　　小神仙道：“详细地点不知道，只知在南方五十里之外。”
　　林歌色喜道：“南方五十里之外，那还是在茅山之中吧？”
　　小神仙道：“不错。”
　　林歌道：“好，我去找一找！”
　　小神仙道：“不知详细地点，只怕仍不容易找到呢。”
　　林歌道：“不要紧，只要有个方向，就容易些了，再见！”
　　一拱手，转身便跑，飞快的奔出三茅道观，朝南方直扑。
　　今晚云掩月，山中几乎一片漆黑，但他不管山区如何崎岖难行，一路疾若流星向前飞奔，翻山越岭，穿林越壑，不到半个时辰已跑了二十里山区。
　　忽然，眼前出现一面峭壁挡住去路，这面峭壁峻坂如削，高约三十多丈，形势颇为险恶，他不得不停下来稍事歇息一番，因为他已有些疲累了，自觉无力一口气飞登峭壁，万一后继无力摔下来，那就大势去也。
　　就在他停下调息之际，蓦闻西边山林内遥遥传来一片喝叱声。
　　噫，有人在山中打斗？
　　他们会是谁呢？
　　他思忖电转，立刻断定其中之一极可能是老翰林，于是身形猛腾，循声纵飞过去。
　　赶到一处山沟上，一眼瞥见有两个人正在干涸的山沟乱石堆上展开恶斗。
　　临近一看，他料对了，其中之一正是老翰林，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另一人赫然竟是金剑葫芦客。
　　林歌又惊又喜，大叫道：“金糊涂，你怎么在这里呀！”
　　那老翰林与金糊涂搏斗正剧烈，忽见林歌赶到，不禁大吃一惊，立萌退志，手中一条木杖猛力一挥，将金糊涂迫退两步，随即顿足纵起，要溜了。
　　金糊涂长笑一声道：“老朋友，你走不了啦！”
　　身形跟着纵起，御剑向老翰林背部电射过去。
　　老翰林发觉没有脱出金糊涂的攻击，迫得返身再战，木杖抬起“碰”的格开金糊涂的金剑，两人又剑来杖往的斗成一团。
　　林歌一跳而至，大声道：“金糊涂，这是怎么回事？看见水蜜桃没有？”
　　金糊涂答道：“你的未婚妻发疯了，刚刚往北方跳跃而去，你快追上去瞧瞧！”
　　林歌道：“你没问题吧？”
　　金糊涂道：“没问题，我要跟这位老朋友打个痛快，你快去呀！”
　　林歌掉头便跑，望北疾追。
　　追出二、三里，果然远远发现水蜜桃在前面跳跃，一跳就是一丈多远，活像一只袋鼠。
　　再追近一看，才发现水蜜桃双脚被绑着，两手也被反绑在背后，这就是她跳跃的原因？
　　林歌大叫这：“水蜜桃，你停一停，我是林歌！”
　　可是水蜜桃恍若未闻，继续向前跳跃。
　　林歌追到她身边道：“蜜桃，你看看我，我是林歌呀！”
　　水蜜桃仍似未闻未见，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推动着她，仍不停的向前跳跃。
　　林歌顿感有异，超越到她面前，大声道：“蜜桃，你怎么了？”
　　水蜜桃两颗眼睛直直的，神情呆呆的，好像根本没看见林歌挡在面前，竟对着他跳跃过去。
　　林歌闪开一旁，右臂一探，揽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沉声道：“蜜桃，你醒一醒，我是你的未婚夫林歌！”
　　水蜜桃奋力挣扎着，已完全不认得林歌，看样子真是疯了。
　　林歌掴了她一个耳光，喝道：“蜜桃，你醒一醒！”
　　水蜜桃仍然奋力挣扎，一点也没有清醒的迹象。
　　林歌突然明白了。
　　她已被小神仙的法术所控制，这就是她“发疯”的原因，现在她是要赶去小神仙那里。
　　在这时候，在她未去到小神仙那里之前，她是绝对不会清醒过来的。
　　林歌明白了她的情况之后，立即抽出一把匕首，将她手脚上的绳子割断，然后将她放落地上。
　　水蜜桃手脚恢复了自由，登时一跃而起，飞也似的向北疾奔而去。
　　林歌便紧紧跟随在她后面加以护卫。
　　这样跑了约莫半个时辰，看看已快回到三茅道观，水蜜桃却在这个时候改变了方向，转向西北方向奔跑。
　　林歌慌了，叫道：“错了！错了！三茅道观在这一边，你走错了！”
　　但水蜜桃根本没听见他的话，一路向西北纵飞，快得像一头野马。
　　转眼工夫，到了一片废墟之上，林歌认出是玄都观的旧址，心中大为纳罕，暗忖道：“奇怪，小神仙在三茅道观作法，却怎么把她召到此处来了？”
　　正思忖间，水蜜桃已然一个飞身投入那座仅存的殿阁里去了。
　　林歌不敢怠慢，如影随形的跟着飞入，只见水蜜桃正在往楼梯下的一扇暗门钻入。
　　那扇暗门，林歌于昨天进入殿阁时并未发现到，看它装置的情形，分明里面是一条秘道，通入地下去的。
　　林歌更觉可疑，当即紧跟在水蜜桃后面钻入，一周暗门，眼前果然有一条向地下伸入的石级秘道，而秘道下一片黑暗，看不见什么东西。
　　他才走下秘道石级，身后的暗门就“卡达”一声关上了，原来是活动的机关。
　　经此一来，秘道中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水蜜桃一点也不觉困难，仍继续往里面走去。
　　林歌只好循其脚步声，随后跟进。
　　忽然，对面秘道上灯光一亮，原来秘道右边有一间地下室，此际地下室的房门被推开，灯光便从地下室中射了出来。
　　林歌反应极快，立时坠入一处黑暗的角落。
　　与此同时，只听地下室中有人哈哈大笑道：“水姑娘，请进！请进！”
　　水蜜桃走了进去。
　　房门随之“碰”的关上，林歌被隔离在外面的秘道上了。
　　不过，林歌已听出房门是木制的，故不大着急，自觉必要时可破门而入。
　　这时，又听地下空中那人呵呵笑道：“果然不槐是‘武林第一美人’！哈哈哈，美人，你请坐呀！对了，就在那儿坐下——一尘，你替她擦擦汗，这位美人儿奔跑了几十里路，满身大汗了！”
　　一尘道人闻声道：“观主，你不怕林歌报复么？”
　　被称为“观主”之人，当然就是小神仙了，只听他又哈哈哈大笑道：“怕什么？那小子好对付，他不到天亮是不会回观的，咱们只要在天亮之前回到观内，他根本不会知道！”
　　一尘道人道：“万一他提前回观呢？”
　　小神仙道：“这个……唔，你说的也对，那么你替她擦过汗后，就先回观去吧，万一他提前回来，你就吿诉他我睡着了，弄一点东西给他吃，知道么？”
　　一尘道人道：“好，毒死了那小子，观主就可安心受用了，不过……观主，这个水密桃真是美冠群芳，该分我一杯羹吧？”
　　小神仙道：“瞧你，越来越不象话了，居然跟我争起来了！”
　　一尘道人嘻嘻的笑道：“不敢，我的意思是说，等观主玩味了之后，不要立刻杀掉她，赏给我受用受用！”
　　小神仙道：“这当然可以，你快替她拭汗吧！”
　　一尘道人应了一声，不久听见拧毛巾的水声，接着又听一尘道人开口道：“观主，这位美人儿真是美赛西施，你看她皮肤白得像雪一样，叫人忍不住想咬她一口！”
　　小神仙笑道：“可不是，我干了几年的买卖，只有今天这个是上上之货，那小子也真有趣，居然与虎谋皮，要我作法召她回来，哈哈哈……”
　　不久，一尘道人又开口道：“好了，观主，你可以受用了。”
　　小神仙道：“那么，你这就回观去吧！”
　　俄顷，房门一开，一尘道人走了出来，顺手拉上房门，便往外走去。
　　他只走出四、五步，便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蓬然跌倒在地道上。
　　地下室中的小神仙听到了声音，急急开门探视，并对着黑暗的地道发问道：“一尘，你是不是摔了一跤？”
　　“啊！”
　　突然，他像见了鬼似的，面色大变，不觉失声惊叫起来。
　　因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突然在他面前出现。
　　当然是一尘道人的头。
　　提着人头的当然是林歌。
　　小神仙吓得魂都飞了，一步一步往后退，连连摇手道：“不……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