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豪情千丈
 
2022-01-10 20:23:49   作者:上官鼎   来源:上官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韩叔叔在暗处心头一震,这五阴手的功力,果是不凡,单是这一掌,已是一流高手。
  梅老先生的左手,忽然一动,这一动好生迅速,大家只觉模糊—闪。
  张光的双目一凝,他看见了梅老先生的左手,正是掌心向上的平放着,只是,那修长的中指,微微斜着向上翘伸。
  梅老先生的面孔上,挂着一副令人心寒的微笑。张光大叱一声,硬生生收回那石破天惊的一击,旋风般一连后退十余步。
  暗处的立青,忽然感到身旁的韩叔叔身形一颤,他奇怪地一瞧,只见韩叔叔的面上,有一丝可怕的笑容,冷冷的浮在嘴角上。
  他不了解这是什么原因,也不敢问个清楚,于是他茫然地再度将目光投入战圈。
  梅老先生的面色,充满了威猛,这一刹那,他的气质好像整个变了一个人,冷冷道:“能够在掌力中,用功逼出寒气,普天之下,共有四门这种功夫。你老儿用的是右掌,那么只剩下两个可能,嘿,是江南七义的老大,在江南厮混,那必是六合的门下了。”
  他的声调越来越冷,张光心中一怔,鼻中只是冷冷一哼!
  梅老先生又是一笑道:“六合门下,向称仁义为先,不料——嘿,有七个大英雄在外面跑跑,献献眼——”
  张光忍受不住,大叱道:“闭嘴!”
  梅老先生不屑地笑笑道:“老实说,不是老夫卖狂,就是现在六合门的创始龚老先生在这里,梅某也不放在眼内。”
  江南七义中剩下的六人,眼中几乎冒出火花,只见人影一掠,六个人已将梅老先生围了起来。
  五阴手张光冷冷一笑道:“老二、老三,今日不杀这老儿,咱们怎么说?”
  老二血刀高江清低低一哼,截铁断钉的道:“咱们——从此没有咱们啦!”
  立青在暗处只觉得这两句话使他心中一奋,其余的几人,已大吼叫好。
  梅老先生悠悠的踱了两步,忽然喃喃道:“十五年来,老夫潜心读书课学,照这个情形,老夫又得再开杀戒了。”
  张光冷笑一声,正待发话,梅老先生忽然一顿足,朗声道:“方才老夫已见识了你的‘五阴散手’,约莫有八九成火候了,嘿嘿,你自量,可抵得住这一下么?”
  他话声未完,蓦然左手一伸,中指斜斜一点,嘶一声,三丈之外,一株大树,竟齐腰而折。
  张光方才已见威势,这时仍不由大大一惊,其余五人更是惊疑无比。
  张光低低吸了一口气,狠声道:“一指禅?好纯的一指禅!”
  其余五人现在才知道为什么老大方才一掌不劈就后退的原因了。
  梅老先生低低道:“不错,正是一指禅。”
  蓦然正北方树梢簌簌一动,在场的人倒没有注意,韩叔叔却循声瞧去,只见树梢叶枝密茂处,隐着一个年约二十三、四的少年,正注意向下看。
  韩叔叔轻轻缩回身体,心中不断忖道:“好啊!这林子可真热闹了。”
  张光狠狠冷笑一声道:“一指禅又怎么了?老二、老三,怎样?”
  老二高江清怔了一下,没有回答。老三黑杀神乔介嘿嘿一笑,低低道:“一指禅又怎么?就是神州四奇‘道僧王后’在这儿,咱们也要拼一拼!”
  众义似乎被他这一语振奋了豪气,一起大叫了一声好。
  梅老先生忽然神秘的笑了笑,喃喃道:“神州四奇……道、僧、王、后……”
  立青只觉全身血液急流,紧紧的靠在韩叔叔的身上,韩叔叔也是心中一震。
  五阴手张光大声道:“姓梅的,准备好了么?”
  梅老先生冷哼一声,蓦然衣袂划空之声大作,人影一掠,又一个人落到战圈中。
  梅老先生似乎早已知道有人潜伏在附近,并不十分吃惊,江南七义却大惊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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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叔叔瞧得真切,这个突然现身的人,正是方才隐在正北方树梢上的那个二十三、四的少年。
  那少年也不管一切,转身面向梅老先生,双目如刀,注视着梅老先生。
  梅老先生口角含笑,心中却正戒备着,他不知道这少年是什么用意。
  那少年瞧了半晌,不发一语,身边的江南六义可耐不住,高江清首先叱道:“什么人?没见咱们正有事么?”
  那少年头也不回,理也不理。
  高江清心中一怒,大吼道:“你耳朵是聋的么?舌头断了么?再不回话——”
  他话未说完,那少年蓦然反转身来,瞪住高江清,冷冷道:“再不回话便怎样?”
  高江清心中怒火狂烧,伸手迎面一掌,说道:“再不回话,便活活打死你。”
  这一掌也是他狂怒之下,全力击出,威力可真非同小可,掌还未递出,狂风已自袭出。
  那少年看也不看,忽然左手一撩,右手一叉,动作简直有如闪击。
  “啪”的一声,少年的左手一撩,将高江青的手臂拨向上方,那一股内力完全走了空。
  右手一叉,正好叉在高江清臂肘交接之处,只听“喀折”一声,高江清的右臂齐肘而折。
  高江清一声惨叫,登时昏绝在地,那少年瞧也不多瞧一眼,冷冷说道:“这叫做横拜观音,是六合门中的功夫吧?”
  张光和乔介大吃一惊,一齐收住即将前冲的身形,怔在当地。
  那少年不屑地哼一声道:“你回去问问龚老头,我是什么人,嘿,我和这个姓梅的有要事,你们的事我不管,以后再解决吧!”
  诸义听他的口气,好像也是六合门中的老前辈,心中虽然大奇,但方才那一式“横拜观音”是六合的绝招,一丝也不错。
  几人心中又惊又疑又痛苦,但却不敢再说出话来,一齐怔在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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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伏在暗中的韩叔叔,怎么也想不通,这少年的功夫,竟如此高强,只见那少年转过身来,仔细地又向梅老先生不停地打量。
  梅老先生口角微带笑意,那少年瞧了半天,忽然问道:“梅老头子——”
  梅老先生双眉一皱,但仍“嗯”了一声。
  那少年倒不以为意,又道:“方才你的那一手,当真便是一指禅?”
  他开门见山地说,梅老先生可真被他搞糊涂了,吁了一声,慢慢回答道:“小哥儿的话,恕老夫不能了解。”
  那少年哼了一下,冷冷道:“我只问你,那方才的一指,能在三丈外击折大树,是否便是‘一指禅功’?是便是,否便否,这一点老头都不能了解?”
  这少年可真狂妄无礼已极,梅老先生双目轩飞,沉声叱道:“年轻人这等没有规矩,是又怎样?非又怎样?”
  少年双目陡然一凝,注意着梅老先生,蓦地哈哈仰天一笑道:“是的话,可就有意思啦!”
  梅老先生崩紧的面孔,忽然又是一松,他踏前一步,左手一伸,中指斜点,嘶一声,那少年只觉疾风袭体,挥掌一接,双方都是一震。
  暗中的韩叔叔可真大大吃了一惊,料不到这少年的功力,竟可抵抗那梅老先生的一指。
  梅老先生呵呵道:“这正是一指禅。”
  那少年点点头,冷然道:“那么,老头儿多半便是我所要找的人啦!”
  梅老先生面色一变道:“我和小哥儿面都未见过,怎的要寻我老朽?”
  那少年哼了一声,问道:“天下能习这一指禅者,共有多少能人?”
  梅老先生哈哈道:“小哥儿可是审核老夫来着?老夫知道也罢,不知也罢,但可得问明,你是什么存心?”
  那少年面色陡然如罩寒霜,冷然道:“十余年前,有一个人以一指禅功,连杀一个姓洪的和他妻女,一家八口,个个不留。”
  梅老先生嗯了一声,恍然道:“敢情小哥儿便是洪家后代?”
  那少年凄然一笑道:“正是!”
  梅老先生又嗯了一声道:“小哥儿不知那凶手是谁,只知其身擅一指禅功,是以踏遍天下,寻找擅此功力之人?对吗?”
  少年点点头,梅老先生又道:“小哥儿见老夫擅此指功,便现身相询,认定老夫便是当年凶手?”
  他直言直语,那少年倒不好作答,沉吟半晌才缓缓说道:“当年那人血洗洪家,只有我一人因事在外戚家中,幸能免此一难——”
  梅老先生点头道:“我明白,只是,小哥儿何以认定老夫?”
  那少年到底不好作答,半晌才道:“虽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老先生也是怀疑中人物。”
  他口气渐改,称呼已由“老头”改为“老先生”,梅老先生不由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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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方都沉默了一会儿,梅老先生又道:“其实——唉,你尽可怀疑,老夫可不能干涉。”
  忽然,他似乎想起一件事,接口又问道:“那十五年前,洪门——是否便是当时名震镖局界的金镖头洪年祖洪镖头?”
  少年一惊,急声道:“不错,洪年祖正是家父,他——”
  梅老先生面色陡变,嗯了一声道:“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少年心中一震,疾声道:“是他?是谁?是你么?”
  梅老先生嘿嘿一笑道:“当年血洗洪门的人,老夫认得。”
  少年大惊,呼吸登时一阵急促,追问道:“是什么人?”
  梅老先生摇摇头道:“那个人,老夫不能说,绝不能说,不过,老夫可明言一句——”
  少年大吼道:“什么?”
  梅老先生面色一沉道:“那个人,现在已后悔了!十五年来,他完全变了一个人,彻底地后悔了!”
  少年怔了怔道:“后悔?后悔有什么用呵?”
  梅老先生嗯了一声道:“后悔没有用,也许小哥儿说得对,只是这个人,当年下手,也是有一层原因的——”
  少年人双目如火,低吼道:“什么原因?”
  梅老先生摇摇头说:“那个人曾叫老夫不能说,老夫就不能说——”
  “不说拉倒,只是,那个人是什么人?”
  梅老先生突然仰天大笑道:“不能说,呔——”
  他话未说完,突地右臂平举,当胸一掌击向那少年人。
  少年大叱一声,身形钉立不动,左掌一划,右掌猛从左掌中圈出一翻,击向敌方。
  “拍”一声,这下强对强,硬碰硬,双方都不由一震,但足下却都没有挪动一分一毫。
  梅老先生的脸上突地浮出一丝微笑,陡然掌力往后一撤。
  少年只觉手上负荷顿减,身形不由向前一倾。
  霎时,梅老先生的手掌陡然向外一吐,一股力道,猛然击出。
  少年身形不隐,这力道太快太奇,他勉强收掌一挥,挡了上去。
  这一来,一个是储劲而发,一个是仓猝抵御,强弱立分,“拍”一声,少年身形一个踉跄,倒退半步。
  全场的人,没有一个看出梅老先生怎生出手的,只有隐伏在暗处的韩叔叔看清楚了,但心中不由猛吃一惊,他料不到梅老先生内力的控制收发,竟已达随心所欲的地步了。
  那少年也是大大吃惊,面色骤然数变,怔在当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梅老先生嗯了一声道:“小哥儿的内力造诣,已有相当的火候了,以你的年龄,天下少有,人间罕见……”
  暗处的立青轻轻一动,韩叔叔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心中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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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老先生又接着说道:“但是,老夫保证一句,至目前为止,你绝非那凶手的对手!”
  少年大吼一声道:“你怎知道?”
  梅老先生正色的道:“那人的功力,老夫知之甚详,嘿,小哥儿的功夫,绝非那人的敌手!”
  少年人一口气提到胸口,但忍住又抑压下去,嘴角微微颤抖,想是激动无比。
  梅老先生笑笑道:“这么说来,总算老夫与你有缘,老夫权且做一个中间人吧……怎么?小哥儿同意吗?”
  少年人一惊,问道:“什么中间……中间人?”
  梅老先生面色一整,肃然道:“老夫保证,那个凶手昔年下手,是出于不得已之境,而且近来全心向善;再一方面,小哥儿也绝非其敌,这一段梁子,就暂且延缓数年可好?”
  少年咬牙呸道:“放屁!再过几年?这人死了怎么办?”
  梅老先生面色不变,接口道:“那人死了——小哥儿还不放过他吗?”
  少年人截铁断钉的说道:“不放过!”
  梅老先生叹一口气道:“这也是天数使然,嗯,你既如此说,老夫也干涉不着,只是最后忠言一句,那人功力……”
  少年陡然舌绽春雷,大吼一声,打断梅老先生的话头,冷冷道:“废话少说,今日你若不将那人姓名说出,休想走出这森林。”
  梅老先生吁了一声,不置可否。少年正想上前,蓦然一条人影冲天而起。
  那人影身形好快,人在空中,口中低哑的道:“龚如山陷入奇危,被困雁荡,性命危殆,朋友不着急么?”
  最后一个字才传出,人已在三十丈之外。
  全场的人都为这绝世的轻功震惊了,没有人知道这怪客的话是对谁说的,但韩叔叔知道,龚如山正是江南六合门的创始人。
  果然,那江南六义一齐大惊,那少年也是一惊,呆在当地。
  一刹时,他的内心矛盾万分,但他当机立断,口中冷冷道:“宁可信其有,不信其无,梅老头,今日有急事,不能再谈啦!咱们后会有期,就是踏遍千山万水,我也要寻那凶手!”
  身形稍顿,已消失在黑暗中。
  梅老先生身形也是一掠,但见人影早渺,他心中不由暗暗吃惊,那个怪客的轻功不必说,就是少年的轻功,也是一流身手了。
  这一转身间,那江南诸义也走光了,连那死去的白老么和伤了的高江清也被抬走。
  梅老先生在月光下踱了一会儿,似乎有点感慨的样子,终于,他一顿足,踏着树枝叶梢,扬长而去。
  于是,热闹的森林,立刻又寂静下来,除了——那树丛后的韩叔叔和方立青,偌大的林子中,再没有其他的人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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