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初上阴山

 

2022-01-11 19:12:39   作者：上官鼎   来源：上官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从雁门关通往中原的大道上，此时正白雪遍地，累积盈尺，行人走卒早已一个也不见，顺着笔直的大道望去，白茫茫一片——
　　不！
　　远远竟有个小黑点很快行来，想不到这大雪天还会有人跋涉吗？
　　行来的小黑点竟是个白色浓纱蒙面的骑马女子，因为马身雪白与雪地打成一片，晃眼看起来就好像是这女子在悬空飞着——
　　这白马的是神骏得紧，要不了半天已来到“五台山”足下的“陆森村”。
　　崎岖的山路难不倒这匹白马，只见它努力往上奔着，渐渐越过一峰又一峰，连绵起伏的原野，早已展露在骑者足下。
　　“五台山”是中国有数名山之一，山中的佛教名寺处处皆是，本来倒是个游山最好的去处，只是此时大雪滂沱，谁还有兴趣来寻幽访古，就是有也爬不上来。
　　这骑马而来的女子似乎并无意探访这些名寺古刹，只浏览四山，一股劲往山巅最高处行去。
　　五台山共分东、南、西、北、中五台故名，常人寻山俱离不开这五处。谁知这女子竟朝一最高绝，看似荒凉的后峰行去——
　　此时雪已止，有少数僧侣在庙门打扫庭雪，看见这装束奇异的骑马女子，不禁都投以可疑的一瞥。
　　马上女子并不在乎这些，仍我行我素直往后山行去，看来她对此处地形尚是相当熟悉——
　　马行迅速，在天黑以前这女子已转过一高峰，以后即是人迹罕见的原始山地了，但她毫不犹豫仍驱骑直向前行。
　　四处一间寺庙也看不见，天又渐渐黑下来，狼兽的嚎叫声隐隐传来，这种情况下即是常走山路的汉子也会胆怯不前，但这女子竟毫不顾忌地行着，可想而知她的胆识必定超人了。
　　这女子面纱罩着鼻梁以下，但露出的一双清澈大眼，不停地向四周溜着，略显得有些调皮。
　　“唉！本以为至少要好几年的，谁知这样快就回来了！”这女子语气似悲实喜，鼻孔深吸数口，好像这里的空气对她特别熟悉。
　　“吱！”
　　她从口中陡地吹出声尖哨，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得老远老远——
　　停着等了会儿——
　　“吱！吱！”
　　远处也传来同样哨音，并且似乎有人很快向此方奔来。
　　“哈！不知道是萍姐还是兰姐？”这马上女子自言自语说道。
　　此时月已升起，白马女子立在一空场间，四周俱是参天古木，好似有意用人工开辟出来的。
　　突然正前方一棵大树上，传来一个女子口音，略带讯问口气问道：“是谁？师妹吗？”
　　白马女子欢呼一声，应道：“萍姐！是我呢！噶丽丝！”
　　立刻树上也两声欢呼，跟着跳下两个道装女子，看他们手持宝剑倒满像逢到什么大敌似的。
　　“公主，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选的驸马怎样？”这两道装女子正是噶丽丝的师姐杨池萍与宋昆兰。
　　噶丽丝娇啐一声，笑道：“你们别打趣好不好，谁选了驸马来？告诉我师父好吗？”
　　杨池萍吁一口气，道：“师父正在闭关，大约尚有三天才能出关，咱们为她老人家守护呢！”
　　噶丽丝“哦！”一声，恍然大悟为何两位师姐俱手持利刃如临大敌般。
　　宋昆兰看师姐与师妹见面就说个没完，笑道：“看你们，一见面就什么都忘了，快些回去还得为师父看守门户呢！”
　　杨池萍哈哈轻笑，道：“是啊！我真糊涂，师妹咱们走罢！”
　　三人一路行来，经过几个转折，前面竟显出个小道观，虽看来年代甚久，但因经常有人整修保护，尚称得上古雅完好。
　　一进屋两个师姐就为着这小师妹卸装打点，杨池萍口中还取笑道：“看我们公主师妹可真公主脾气，到这这里了还不忘记自己是公主呢！”
　　噶丽丝一怔，笑道：“这话怎讲？”
　　杨池萍轻笑着，一把将她面纱拉下，说道：“公主的玉貌不能让凡夫俗子看，难道连我们做师姐的也看不得么？”
　　噶丽丝一笑，道：“原来是这个，其实我是用来挡风雪的！告诉我现在可以见师父吗？”
　　宋昆兰正将噶丽丝行装安置好，闻言笑道：“这么急要见师父么？师父要三天后才出来呢！有什么事吗？”
　　噶丽丝脸色有些发窘，但她平日对这两位师姐俱是无所不谈，毫不隐瞒的，只好说道：“我要打听一个人。”
　　杨池萍奇道：“一个人，是谁？”
　　噶丽丝脸陡地红云飞现，故作镇定道：“你们听说过一个叫做‘黑衣人’的吗？我要找他！”
　　“黑衣人！”杨池萍、宋昆兰俱惊呼道：“你认识‘黑衣人’，他叫什么名字？”
　　噶丽丝急得摇头又点头，道：“我正要问你们这些啊！”
　　杨池萍笑起来，抚着噶丽丝双肩，紧紧抓住她眼神，笑道：“噶丽丝，你这次回去没有嫁人吧！”
　　噶丽丝不知她问此话是何作用，奇道：“你怎知道！”
　　杨池萍笑着一眨眼——
　　“你知道‘黑衣人’此时名头之盛，几与咱们五大派高手，还与黑道霸主‘黄衣魔僧’与他的七位长老齐名，想你如认识他心中还会有别人吗？看你一提到他就这么急！”
　　噶丽丝虽然心中受用得紧，口中仍怀疑道：“什么！他竟与咱们五大派高手齐名？”
　　宋昆兰在旁连忙将忆君一掌震退蜈蚣帮三位堂主的事告诉给噶丽丝，还道：“听说他尚未用全力呢！”
　　噶丽丝有些呆了，呼道：“这样说来，他同我比斗时连三成功夫都没有使出，唉！我……”
　　杨池萍一听，惊道：“什么！你同他斗过了？”
　　噶丽丝点点头，茫然道：“嗯……我还同他足足斗了两三个时辰呢——这样看来他是存心让我了……”
　　杨池萍看小师妹失魂落魄的模样，也猜出些端儿，摇了摇噶丽丝双肩，问道：“结果怎样了？”
　　噶丽丝陡地醒转，突然发觉自己的失态，只好窘得笑了——
　　宋昆兰在一旁也笑道：“算了吧！师姐何必问得这么清楚呢？总脱不了那种事情啊！”说着向噶丽丝作了个鬼脸。
　　噶丽丝陡地松了口气，再也不敢向师姐问“黑衣人”的下落了——
　　原来这五台山绝秘的地方，正是噶丽丝随师习艺之处，噶丽丝师父——玄静子，乃属全真教门下。
　　全真教又属于道家一脉，玄静子俗家名为谢书菲，自幼即舍身世外，因她天性尚静，不喜与人争名斗胜，因此虽她武功已是奇高，但其真人面目，除本门长辈外，在江湖中却鲜为人知——
　　玄静子平生收了三位徒弟，大弟子杨池萍，二弟子宋昆兰，三弟子即噶丽丝了。
　　除噶丽丝外，杨池萍与宋昆兰俱随师出家。杨池萍个性较外向，为人甚是随和乐观，武功虽是得到玄静子真传，但在向道主静的心上，却大大赶不上她的师妹——宋昆兰——
　　三人中以噶丽丝年龄最幼，入门也是最晚，但因她生得灵慧钟巧，平日也最得到师父的恩宠。
　　这次噶丽丝告假回族，本以为从今以后，再也没有机缘重与师父、师姐们见面了，因为她原是对阿木达甚为听从的——
　　谁知在回家的途中，竟不期而遇到忆君，两人姻缘早定，这样噶丽丝不得不改变她的初衷了。
　　且说噶丽丝随着杨池萍、宋昆兰两位师姐，在这隐秘的山巅观里，足足等待了三天——
　　这一日她们的师父——玄静子谢书菲功行圆满，缓缓开门从内室踱出。
　　玄静子谢书菲生得甚是端庄，虽已逾七秩高龄，但因幼习玄门正宗内功，所以除了头发略形花白外，颜容尚只显得似四十许人。
　　这时眼见三位佳徒早已恭候在外，不禁喜得容开颜花，慈祥的目光爱怜的看着她们——
　　尤其噶丽丝的突然归来，更使玄静子又惊又喜，虽然从她打坐冥静中，推知噶丽丝在短时间绝不会嫁人，但她料不到噶丽丝会这样快回来。
　　谢书菲缓颜一笑，轻轻问道：“噶丽丝，你几时回来的？可有什么好消息带给为师的？”
　　噶丽丝微一忸怩，害羞道：“师父你老人家也打趣徒儿！”
　　谢书菲慈爱一笑，轻将噶丽丝拉过来，道：“唉！看你回去三月变得更美丽了，是那个人有福气娶得我们的小公主呢？”
　　杨池萍在旁哈哈一笑，道：“师父可知道，师妹这次回去并未嫁人，不过她可有了意中人呢！”
　　噶丽丝脸胀得通红，怒瞪杨池萍一眼——
　　玄静子点点头，她在噶丽丝启程回族时，即料到以噶丽丝的性格才貌，必不会嫁给区交帧和夏木?当中任何一人，不过她可没有想到噶丽丝会有了意中人。
　　“你们别讲！来！噶丽丝告诉师父这人是谁？”玄静子挡住杨池萍插嘴，笑着问噶丽丝道。
　　噶丽丝羞得只好将脸埋在师父怀中，不是她不好意思说出她的意中人是谁，而是因为她连那“黑衣人”的姓名也不知道啊！
　　杨池萍见小师妹一直不肯开口回答，于是她带笑着说道：“师父！你知道就是刚名震江湖的‘黑衣人’呢！”
　　玄静子大吃一惊，连忙将噶丽丝扶起，紧紧看着噶丽丝眸子，好似在讯问：“是真的吗？”
　　噶丽丝被看得脸腮桃红，不由自主点了下头，但口中却辩道：“师姐乱说，我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
　　谢书菲双颊间孕出笑意，轻轻用手擦着噶丽丝娇艳无双的颜面，柔声说道：“这有什么关系，以后就会知道的啊！”
　　噶丽丝天性直爽纯洁，既然大家都知道了她也不再害羞，于是她将她与黑衣人的遇合源源本本讲出来给大家听——
　　玄静子听完后点了下头，脸上显出一片沉思的样子，缓缓说道：“这‘黑衣人’确称得上怪人，但看他专找‘蜈蚣帮’麻烦，又不肯露出身份，实是令人费解。”
　　宋昆兰在旁问道：“师父知道他是哪一派门下的吗？”
　　这一问题也正是噶丽丝与杨池萍想问的——
　　玄静子谢书菲沉吟一下，毫无把握道：“我没有看过他与人过招过，并且他那一身‘黑裳’在以前从未听说过。”
　　原来虽然武神公孙惠龙曾名噪一时，但他从未动用过“天池黑宝衫”，是以竟然没有人知道忆君的来历。
　　噶丽丝略显得有些失望——
　　“不过……”玄静子又猜测道：“据传出的消息说，他曾用一只不满三尺的青光闪闪宝剑，从这点上看来他可能是绝迹已久的‘玄机子’南派传人……”
　　噶丽丝惊得一呼：“玄机子！”赶紧又掩住小口。
　　杨池萍笑道：“看你急成这样，以后怎么办啊！”
　　四人都笑起来——
　　谢书菲接着将玄机子之后分成的南派、北派的事迹约略告诉给三个徒儿——
　　“……现在如果真是南派传人出世，我猜北派的传人大概也要出来了。”谢书菲猜测道，其实倒真让她猜中了一半。
　　突然玄静子正色说道：“萍儿，你知这次为师闭关是为的什么？”
　　杨池萍一怔，疑道：“师父不是为了要贯通咱们派中最高之‘千玉掌法’的最后三招，才闭关的么？”
　　玄静子点点头，道：“不错！但这只是解决原因的一个方法，想我已是快入土之年，何必再陡地花费许多心力而要急匆匆的去研讨这三招绝学？”
　　噶丽丝连忙问道：“那是什么原因呢？”
　　谢书菲叹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表情，本来以她与人无争的个性，再加上年岁愈大，而向道之心愈趋坚定，她是不愿再花费太多的心力，用在研讨武术上，但此刻却因有特殊事故，逼得她非得加紧练功不可——
　　玄静子语气永远是那么平和，脸上也永远挂着那慈祥的笑容，只见她轻声向三位徒儿道：“最近江湖上的变化你们俱有耳闻，当今正道最大的隐患是什么？”
　　杨池萍抢着道：“那当然得以‘蜈蚣帮’为首！”
　　玄静子点点头，蜈蚣帮崛起江湖虽不足十年，较之五大派当不足相比，但其气焰此时却渐渐升起，竟有驾凌五大派之势——
　　“蜈蚣帮的‘黄衣魔僧’确是一代枭雄。”玄静子说道：“据人称他武功已凌化境，谁也不知他出身何方门下，而我也没有会过他。但如果只有黄衣魔僧一人独支蜈蚣帮，咱们正派也没有什么顾忌的，但现在却有七个数十年前名震一时的大魔头加入了他呢——”
　　三人不觉俱齐声问道：“这七人是谁？”
　　玄静子望着三位佳徒，面上有些凛然，没有立刻回答她们的讯问，却改了一个话题——
　　“你们的二师伯——澄欲真人，也即是现今我派掌门清真人师弟，大约在两年前神秘失踪，当时我派尽出好手寻访他的下落，迄今两年仍无踪影……”
　　“谁知最近我派突然接获蜈蚣帮通知，谓明年一月初十，要咱们全真派出人参加其在武夷山举行的‘群英大会’，并且书中注明届时自会见着‘澄欲真人’下面署名除了黄衣魔僧外，尚有那七大魔头了——”
　　“掌门人虽知赴会绝没有什么好事情，何况黄衣魔僧还指定掌门人必须去，可是因二师伯落在他们手中，咱们只好不得不照话去做，为了万全起见，掌门人要我也与之随行，所以我得加紧练功了……”
　　玄静子虽然说了这半天，噶丽丝等仍未满足，继续问道：“师父，到底那七位大魔头是谁？”
　　玄静子笑笑，道：“这七位魔头对你们说来很生疏，要知三十余年前为师出道江湖时，其名气可大呢！”
　　“当时江湖上最负盛名的即是一神一仙，接着是五子八魔，一神一仙指的是武神公孙惠龙与武仙上官清，五子是中原五大派——昆仑、少林、武当、崆峒，全真的掌门人或第一高手。八魔即‘闽东双怪’杜发兄弟，赤羽剑尹联伦，千毒鼠全维钧，长白双雕沈一鸿、沈一雁兄弟，南天一鹤时杰华，屠龙手麦南……”
　　“内中当以一神一仙武功最高，五子次之，八魔再次，仙、神现今俱早不知所终，五子也仅余其二，倒是八魔除了杜发弟弟外，竟是个个健在……”
　　“当然江湖上还有许多知名之士，但都赶不上这些人，尤其一神一仙功力之高，盖绝尘世，连八魔的归隐匿迹，绝大原因是他们的关系，不知最近出世的‘黑衣人’是否他们之一的传人？”
　　噶丽丝略带兴奋，问道：“师父，‘黑衣人’也会去参加武夷山的群英大会吗？”
　　杨池萍哈哈大笑起来，看着噶丽丝泛红的芙蓉，道：“看你就只记挂着黑衣人！明儿我也要去做件黑衣来穿穿，上武夷山呢！”
　　噶丽丝一笑置之，正打算向玄静子问是否她们也得去武夷山——
　　宋昆兰已先插口道：“师父我们也去吗？”
　　玄静子没有回答，径道：“你们不知道‘蜈蚣帮’的阴险诡诈？以为武夷山是个好去处吗？那就错了，必是黄衣魔僧在那里布下什么陷阱要咱们去上当……”
　　杨池萍问道：“那我们打算如何呢？为了二师伯，为了咱们全真派，也不能向‘蜈蚣帮’低头呀！”
　　噶丽丝突然说道：“师父，难道我们不能先将二师伯救出来，以后再慢慢找他们算帐？”
　　玄静子微微一笑道：“还是噶丽丝聪明，不过救是救人，武夷山咱们还是得去，因为这次蜈蚣帮约的可并不单是咱们全真一派呢！”
　　噶丽丝惊道：“难道他们每一派都抓得有人？”
　　谢书菲点点头，道：“五大派都有，并不是只你二师伯——”玄静子说完，又道：“经我多方打听，二师伯似乎被囚在吕梁山于桂书那老魔头处，明日起我即传授你们‘千玉掌法’最后三招，待你们练好后，咱们即到吕梁山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