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2024-08-13 12:33:55   作者：司马轩   来源：司马轩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这时又有一个走路走得满头大汗的人走了过来，叫道：“来碗茶，来碗茶。”
　　小伙子立刻端出一个大海碗，大海碗里装得满满的都是酒。
　　路人一口气喝了一半，“哇”的一声，大叫道：“这是什么鬼茶？这么辣！”
　　小伙子居然陪着小心道：“小人的茶味道的确不是很好，可是价钱却也便宜。”
　　路人道：“你的这种鬼茶多少钱一碗？”
　　小伙子小心翼翼地道：“只要一文钱一碗。”
　　路人大叫道？：“这种比马尿还要难喝的茶居然还要一文钱一碗，你开的是不是黑店？”
　　小伙子慌着道：“千万不要这么说，你这么一讲出来，谁还敢照顾我的生意。”
　　路人道：“你既然是怕我叫出来，那么这碗茶就要算便宜一点。”
　　小伙子苦笑道：“那么你想给多少？”
　　路人笑道：“我看一个元宝也就够了。”
　　他从怀里取出一锭货真价实的金元宝，放在小伙子的手里，小伙子的脸就更苦了，好像他手里拿着的不是金元宝，而是黄土块。
　　陆扣青开始怀疑这两个人有毛病了。
　　酒是真正的好酒，金元宝也是真正的金元宝，可是小伙子的脸上却是吃了大亏，却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路人倒像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陆扣青觉得这两个人邪门极了。
　　他不由地打量了一下茶摊上的茶客。
　　连路人加在一起，一共有七个茶客，其中有两个乡下人，一个落泊的秀才，一个锦衣绣袍的年轻公子，公子的身边还有两个青衣小童。
　　让陆扣青惊讶的是，路人给出一锭元宝的时候，这六个人没有一个人在脸上露出惊奇之色。
　　在他们看来，这件事本就稀松平常得很，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
　　陆扣青是一个老江湖了，这种别人打破头也想不通的事情，陆扣青却很快就想通。
　　江湖人的约会有时候非常隐密，所以经常会用一些很奇怪的见面方法。
　　所以这个小伙子和路人刚才做的事情，完全可能是他们早已约好的见面暗号。
　　看来其他的六个人无疑也是一伙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陆扣青认为已没有必要在这里待下去。
　　他当然不是怕事的人，却不愿意卷入这种莫名其妙的纠纷中去。
　　他站了起来，走到拴马的树边，解开绳扣，一跃而上。
　　茶摊边的人都静静地看着他，可是他们的目中忽然都有了一种奇怪的表情，就是那种看着自己不喜欢的人下地狱的表情。
　　陆扣青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感到一件危险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
　　可是危险究竟在什么时候发生？他的心里却没有一点知觉。
　　就在他快要骑到马背上时，就在他的屁股快要落到马鞍上的时候，他忽然看到年轻公子身后的一个青衣童子忽然把目光投射到马鞍上去。
　　陆扣青立刻想起了一种杀人的方法，如果有人在马鞍上装了一枚小小的针，这根针上恰好又有一种见血封喉的毒药，更恰好的是，陆扣青正好又坐到了这根针上。
　　由于这根针太小，就算被刺中一下，也不过像是被蚂蚁咬了一口一样，陆扣青的身体不知经过多少苦痛折磨，像这种细微的刺痛，他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这样，等到他骑马上山，不到半山坡上，他就会忽然从马上栽下来，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陆扣青想到这里的时候，立刻双手用力，将自己在马背上倒立起来。就在这时，他看到那个弃黄金如一文钱的路人和两个乡下人忽然冲了过来。
　　一个乡下人沉腰坐马，“砰”地一拳打在马眼上，一个乡下人立掌如刀，劈向陆扣青倒立的双腕。
　　拳头打在马眼上，最多会让陆扣青的坐马惊得跳起来，也只不过会让陆扣青摔一跤而已，劈向陆扣青双手的手掌也最多会劈断陆扣青的双手而已。
　　可是那个弃黄金如一文钱的路人却不是那么仁慈了，这个路人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柄刀，这柄刀也不算太快。
　　一根头发如果落到刀锋上，头发最多会断成两截而已。
　　可是这柄吹毛立断的刀劈向的却是陆扣青的首级。
　　陆扣青的下场有可能是这样的，首先，他的双手会被劈断，其次，他的头和脖子永远地分离。
　　最后，陆扣青的两截身体会“噗嗵”一声落到地上。
　　陆扣青当然不希望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任何人都不喜欢。
　　所以陆扣青的双手继续用力，又努力地将自己的身体升上高空。
　　这时一个乡下人的拳头已打到马眼上，这一拳将这匹千中选一的好马打得倒退三步，最后竟一跤倒在地上。
　　这个乡下的拳力好不惊人，居然只用一拳，就将一匹马击毙，这种拳法和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拳”不知要猛烈多少倍，倒是和一种失传已久的武功“奔雷手”依稀相仿。
　　另一个乡下人和路人的招式虽然落空，可是他们的脸上并没有失望的表情。
　　因为陆扣青总是要落下地的，一个人身在半空的时候，也不可能有太多应变的可能。
　　更重要的是，陆扣青看到那个穷酸秀才已懒洋洋地站了起来。
　　他好像有一点不胜酒力，所以站起来之后，竟没有站稳，而是向前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摇摇晃晃，总算将身子立住了。
　　陆扣青在上面看得很清楚，如果自己要落下地去，那么就正好落在秀才的面前。
　　陆扣青还看得很清楚，刚才秀才那几步走路，居然像极了一种非常高明的，比醉八仙这种江湖上流传已久的武功要高明一百八十倍的“醉卧流云七杀手”。
　　别一个乡下人的双手一劈和路人的闪电一刀，也不是陆扣青所见过的任何一种掌法和刀法。
　　仅仅是“奔雷手”和“醉卧流云七杀手”已将陆扣青的脑袋一下子大了三倍，可是陆扣青忽又看到了，那个一直置身事外的年轻公子忽然斜斜地伸出一根手指头，从他的手指头上，居然“哧”的一声，发出一声破空之声。
　　陆扣青立刻觉得胸口如遭重击，身体立刻失去了平衡，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急速下落。
　　隔空点穴在陆扣青看来，不过是一种神话而已，可是那个年轻公子却的的确确地在一丈的距离里点中了自己的“大椎穴”。
　　陆扣青还知道，如果这个年轻公子的指上没有收回一份力道，那么完全可以一指将自己的胸口洞穿。
　　这是什么样的武功，陆扣青简直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难道这种武功，就是经常被人做为笑谈的“指刀”？
　　陆扣青终于落到地上，可是陆扣青发现，除了年轻公子，其他的人都很不满意。
　　穷酸秀才道：“难道他居然能对付得了我的“醉卧流云七杀手”？”
　　路人更是不悦，他道：“就算他可以躲得过“醉卧流云七杀手”，难道还能躲得过我的“十字劈风刀”和马氏兄弟的“奔雷手”“飞月斩”？”
　　年轻公子笑而不言。
　　这几个人更是怒气不止。
　　路人道：“你就是这种脾气，不管是什么事情，都喜欢表露自己。”
　　乡下人阴阳怪气地道：“若不是这样，他怎么能到这么高的位子？”
　　穷酸秀才却对路人的话大为不满，他道：“你刚才说“就算他可以躲得过醉卧流云七杀手”又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说他躲得过我的“醉卧流云七杀手”本是想当然之事？”
　　路人道：“我说的只是一种假设，假设的意思，就是有可能这样，却未必一定是这样。可能这样，和“想当然之事”区别之大，智者自明。”
　　穷酸秀才道：“若是我不明，那么我就不是智者了，你这句话意图讥讽，难道我听不出来？”
　　路人连连摇头，道：“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我根本懒得理你。”
　　秀才反唇相讥，道：“我当然是秀才，可是你何曾当过兵，这句话的本意，却是讥讽“兵”而不是秀才。”
　　说到这里，秀才哈哈大笑道：“你既然自己骂自己，我为什么要提醒你，真是不智，真是不智。”
　　几个人在一起争论不休，却没有一人来看一看陆扣青，就好像陆扣青只不过是路边的一块石头而已。
　　路人还想说下去，年轻公子身后的一个青衣童子忽然轻轻地道：“闭嘴。”
　　他的话管用得很，路人想说的话立刻咽到嘴里，脸上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连大气也不敢出。
　　陆扣青大感奇怪，这几个人的武功都是高得出奇，他们就算对年轻公子，也丝毫没有敬重之意，可是他们却对一个小童敬畏得要命。
　　难道这小童的武功竟比年轻公子还要高？
　　陆扣青不由去看那两个青衣童子，两个童子都是一般大的年纪，最多不过十五六岁，那个说话的童子脸庞丰满，另一个则略为削瘦。
　　这几个人无一不透着古怪之气，这几个武功这么高的人聚在一起，自然所谋非小，他们要对付的人又会是什么样的角色？
　　莫非他们要对付的是金哀雪，可是这几个人的武功无论是哪一个，都不弱于金哀雪，而那个年轻公子的指刀却绝非金哀雪所能抵挡。
　　若不是金哀雪，那么他们为什么要等在卧云飞雪庄的门口？
　　陆扣青其实本不该去关心这种问题，他现在最要关心的应该是，这几个人会把自己怎么样？
　　他刚刚想到这一点，那个小伙子一把将陆扣青提了起来，只一抖手，就连点了陆扣青身上十八道大穴。
　　陆扣青对这一手武功也佩服要命。
　　这门三十六路“十八层地狱点穴法”据说难练得不得了，练这种武功，就好像身入十八层地狱一样。
　　这样一种武功，一旦练成，自然威力奇大，只要一出手，必可以连点对方身上的十八处大穴。
　　小伙子把陆扣青放到地上，在他面上盖了一顶破草帽，若是别人看到他，不过是将他当做一个醉汉而已。
　　陆扣青到了这种时候，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幸亏草帽上有不少小洞，他还可以从这些小洞里看到外面发生的事情。
　　两个青衣童子还是束手立在年轻公子的身后，一动不动，路人坐在长凳上，低着头打盹，穷酸秀才则早已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两个乡下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个不停，酒虽然越喝越多，可是他们的眼睛却越喝越亮。
　　年轻公子叹道：“我看他是不会来了。”
　　脸庞丰满的青衣童子道：“他从来都是一个信人，就算是他一生中的大小三百余战，又有什么时候临阵退缩过？”
　　年轻公子道：“何况这一次不过是见一个老朋友。”
　　青衣童子道：“不错。”
　　年轻公子道：“为什么像他这样的人总是有这样的臭脾气？”
　　青衣童子道：“若不是他有这样的臭脾气，又怎么会成为这样的人？”
　　年轻公子不由笑道：“想不到你也学会了秀才的一点小毛病。”
　　青衣童子道：“这是你第一次亲自主持任务，若是失败了，你以后恐怕永远也抬不起头来。”
　　年轻公子这一次并没有笑，他脸色凝重地点头道：“我知道。”
　　就在这时，从远处的大路上，并排飞来三骑马。
　　马上的骑士打马急飞，激起路上烟尘滚滚，三匹马在茶摊前忽然停了下来，三匹马齐声暴叫，同时前蹄抬起，等到马蹄落地之时，马上的骑士已落到地上。
　　三个骑士的身手都很不错，不过在年轻公子的眼里，当然算不上什么。
　　一个骑士看了茶摊上的众人一眼，厉声喝道：“你们都是什么人？”
　　年轻公子笑道：“我们都是行路人，只不过走得累了，在这里坐一坐。”
　　骑士冷笑道：“坐也坐过了，为什么还不走？”
　　年轻公子奇怪地道：“这里难道不能坐？”
　　骑士道：“不能坐。”
　　年轻公子居然站了起来，居然叹道：“既是不能坐，我走就是。”
　　他从三个骑士身边走过，三个骑士忽然脸色大变，叫道：“你，你，你！”
　　年轻公子笑道：“莫非是走也不让走吗？”
　　三个骑士已说不出话来，噗通一声，栽到地上。
　　年轻公子忽然叫道：“来人啊！来人啊，有人倒下啦。”
　　陆扣青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公子非常非常聪明。
　　这时大路上又来了三个骑士，三个骑士之后，是一匹通身雪白的千里马，马上坐着一个白衣人。
　　白衣人不过三十多岁年纪，可是举手投足之际，却隐隐有王者之气。
　　难道这个人就是年轻公子他们一行人的目标？
　　年轻公子的大呼小叫，早已被路上的四个马上乘客听到，前三匹马如飞而至。
　　看到地上躺着的三个人，一个骑士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年轻公子连连摇头，道：“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这时骑白马的中年人已经赶到，他道：“怎么回事？”
　　他的话音刚落，忽然座下马一声暴叫，人立而起，白衣人看到，马的肚子上被一个乡下人模样的人一拳打出一个大洞。
　　白马暴叫之后，再也无力站立，轰然而倒。
　　可是奇怪的是，陆扣青本认其他的人一定会一拥而上，将白衣人立毙于马前，真实的情形却并不是这样。
　　除了这个乡下人力毙白马，其他的人居然都还是和刚才一样。
　　打盹的还是打盹，睡觉的还是睡觉，年轻公子脸上还是一脸无辜的样子，好像生怕这件事和自己扯上关系。
　　白衣人在马倒下之际，已跃到地上，他看着心爱的白马倒在地上，脸上居然并没有吃惊之色。
　　他居然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马肚子上被打出的大洞，忽然抬头。对乡下人道：“好拳法。”
　　乡下人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击毙这匹马？”
　　白衣人道：“为什么？”
　　乡下人道：“因为我们本以为，如果我一拳打死你的马，那么在你受惊之下，其他的人一齐出手，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白衣人居然笑了，他道：“那么你们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乡下人叹道：“因为他们忽然发现，用我种方法对你根本没有用。”
　　乡下人的手指忽然动了几动，他道：“刚才你手上的动作是不是这样？”
　　白衣人道：“不错。”
　　乡下人叹息更甚，他道：“你这几根手指头这么一动，不但防了蒋秀才的“醉卧流云七杀手”，也防住了刘一刀的“十字劈风刀”和我兄弟的“飞月斩”。”
　　白衣人笑道：“可是你们还有安公子的指刀，安公子刚才手指斜指，若我没有看错，一定是失传多年的江湖绝学“指刀”了。”
　　乡下人道：“你说的一点也不错，可是这个安公子最是胆小，他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白衣人笑道：“所以你们只好不动。”
　　乡下人道：“是的。”
　　白衣人道：“那么这一次你们岂不是又输了，你们的主人岂不是又要大大地生气？”
　　乡下人道：“这一次我们并没有输。”
　　白衣人道：“哦？”
　　乡下人道：“因为我们还有一个人没有出手。”
　　白衣人道：“是不是这个人一出手，我就死了。”
　　乡下人道：“不是。”
　　白衣人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乡下人道：“这个人现在不但不是你的对手，甚至还不是安公子的对手，所以现在这个人绝不是你的对手。”
　　白衣人笑道：“既然他不是我的对手，那你们为什么还要让他送死？”
　　乡下人道：“今天他不是你的对手，可是几天以后就不同了。”
　　白衣人道：“几天以后？”
　　乡下人道：“我可以和你打赌，三天以后，你绝不是他的对手。”
　　白衣人笑道：“世上居然有这种事，居然有我样的人？”
　　乡下人道：“若是你不敢和我们打这个赌，或是怕了我们，那么你自然可以一出手就杀了这个今天虽然打不过你，可是三天以后，却一定可以打得过你的人。”
　　白衣人不由大奇，道：“这个人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