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2024-08-13 12:53:22   作者：司马轩   来源：司马轩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第二天一行人上路，冷一怜请教陆扣青的大名，陆扣青并不隐瞒，据实说了。
　　冷一怜和熊大奇大为惊讶，脸上立现尊敬之色，陆扣青现在才知道，他现在在白道上已是一个大大的英雄，别人提到自己的名字时，总是挑大拇指，道一声：“陆扣青，了不起。”
　　陆扣青知道，就算是自己说明真相，别人也一定不肯相信，反而认为自己居功不傲，谦和待人。
　　冷一怜和陆扣青一路长谈，大为投机，到了岳藏珠的府上时，两个人就差插香换贴，结为生死兄弟了。
　　陆扣青道：“我有一个请求，不知公子答不答应。”
　　冷一怜不悦道：“陆兄但有所命，小弟一定凛遵，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同陆扣青道：“我这个人最怕交际应酬，这一次陪朋友来见青木道长，实在是迫不得已，不过我还是想请公子让我扮作你的家人，这样也不必和那些人见面。”
　　冷一怜笑道：“原来是这件事情，岳府上一向是宾客如云，那些人也没有几个会让人不讨厌的。我若不是因为身上的伤，也绝不愿见那些人的。”
　　陆扣青当下换了仆人的衣服，小棉也扮成了丫环的模样。
　　陆扣青再跟着冷一怜进府，果然没有注意到他，别人看他是奴才打扮，虽然看在冷一怜的面子上不会对他吆三喝四，不过正眼看一眼是绝对不会的。
　　冷一怜和熊大奇都是白道上著名的人物，就连施临江，也算是后起之秀，岳府上的人对这三个人好生钦敬，岳藏珠亲自将他们带到青木道长的屋子里。
　　陆扣青和小棉在扶着冷一怜，进了青木道人的屋子里，青木道长正坐在床上打坐。
　　他睁眼看到冷一怜的模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下了床上，手指扣住冷一怜的脉门，久久不语。
　　冷一怜笑道：“若是道长有什么难为之处，不妨说出来，天意不假人寿，在下认命就是。”
　　青木道长道：“你身上的寒毒和他们两个人都是一样，以你们的内力，熊先生还可以活上三天，你和小施恐怕不过今晚。”
　　冷一怜并不担忧，他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小侄自从中了寒毒之后，以前想不开的事情，现在也已想得开了。”
　　青木道长道。“其实你们身上的寒毒和我的“冰魄绵掌”颇有相似之处，若是我全力施为，用内力为你们驱去寒毒，自然可救你们的命。”
　　冷一怜道：“据我所知，青松道长三日前已到这里，若是道长为小侄治伤而败在青松道长之手，那么小侄不但成了武当的大罪人，也成了江湖上的大罪人。”
　　青木道长道：“原来你都已知道。”
　　冷一怜道：“我本来以为治这种寒毒要用什么灵丹妙药，若是知道要损耗道长的内力，小侄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来了。”
　　青木道长叹了一口气，道：“虽然你们身上的寒毒有可能是青松道长请来的人所为，不过你们的命我怎么能不救。”
　　他伸出手掌，贴在冷一怜的腰上，冷一怜却摇了摇头，对陆扣青道：“请带我回去。”
　　陆扣青道：“道长为你治伤，你就会没事了，为什么要回去？”
　　冷一怜道：“青松道长很快就要来，他和青木道长同门较艺，别人是帮不上忙的，我若是让道长为我治伤，道长内力大打折扣，很可能就会将一世英名送在这里，在下是绝不能做这件事的。”
　　陆扣青叹了一口气，将冷一怜扶了起来。
　　青木道长连连摇头，道：“冷公子不必如此，我虽然会损一点内力，不过青松道长哪里就会在今天来。”
　　岳藏珠忽然走了进来，面有忧色，道：“青松道长求见。”
　　青木道长苦苦地笑了一笑，道：“他果然来了。
　　陆扣青见事态和小棉想像得大差不差，江梦君投靠了青松道长。
　　岳藏珠道：“青松道长总算是你的师弟，他以前也和你约定，若是他在武功上可以胜得了你，武当的掌门之位还是他的。”
　　青木道长道：“不错，那时的确是这么说过。”
　　岳藏珠道：“所以你无论如何都要见一见他的。”
　　青木道长叹道：“就只怕我和他动手之后，无论是胜是负，都没有余力为冷公子三个人治伤了。”
　　岳藏珠忽然一笑，道：“若是道长的弟子将青松道长击败了，算不算数？”
　　青木道长道：“就算是我斗他，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我的几个弟子更不是他的对手。”
　　岳藏珠道：“若是有一个人本身就武功其高，又正好会武当功夫，这样的冒充一下你的弟子，将青松道长击败，道长岂不是可以安心为冷公子三个人治伤了吗？”
　　青木道长连连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江湖上哪里有这样的的人？”
　　岳藏珠笑道：“江湖上有一人武功极高，为人极仗义，他的武功高深莫测，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天赐奇才，无论是什么样的功夫，一学就会，只看一遍，就知道别人武功的强弱，所以他的出手，往往只用一招。”
　　陆扣青忽然感到小棉的手指在自己的背后轻轻一掐，陆扣青不用回头，也知道小棉的意思。
　　岳藏珠说的那人就是自己。
　　果然岳藏珠笑道：“这个人既然出手只用一招，那么如果他这一招用的是武当功夫，别人又怎么知道他会的武当功夫只有这么一招，所以他若冒充武当弟子，别人是一定不会怀疑的，就算青松道长有所疑问，他一败之后，说出的话也就没有多少人信了。”
　　青木道长道：“这样的一个人却又是谁？却到哪里找去？”
　　岳藏珠忽然对陆扣青深深一礼，道：“陆扣青，陆大侠，请你高施贵手，救武当于危难，拯天下苍生。”
　　陆扣青苦苦笑道：“原来岳先生早已认出我来了。”
　　青木道长仔细一看陆扣青，不由大笑，道：“果然是陆公子，果然是陆公子，老夫实在眼拙，居然连陆公子都认不出来。”
　　陆扣青心中暗笑。
　　他知道青木道长只看了自己一眼之后，就会认出自己，自己并没有怎么易容，以青木道长的眼力，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不过陆扣青也知道青木道长此举虽有私心，不过这件事却的确关系武林命运，自己本来就是要管一管的，现在更不能推辞。
　　他笑了一笑，道：“现在就请道长临阵磨枪，教我几招武当的功夫。”
　　青木道长道：“武当功夫虽然繁复，不过以陆公子的智慧，自然是一见便知。”
　　他要传陆扣青功夫，别人自然不能偷看，所以众人都退了出去。
　　岳藏珠对冷一怜道：“冷公子，我们就到大厅上去，对付对付青松道长才好。”
　　冷一怜点头道：“好。”
　　小棉也随着冷一怜来到大厅，大厅里此时已挤满了人，岳藏珠食客众多，交游更是广阔，是以现在大厅上几乎都是岳藏珠的人。
　　大厅上的东角坐着一个头发、胡子都已发白的道士，想必就是青松道长。
　　青松道长的身后站着六个年轻的道士，无疑是他的弟子。
　　小棉向那六个人看去，这六个人无论是身材相貌，都和江梦君没有一丝相像。
　　一个人的易容术再精妙，总不能让一个女人完全变成一个男人，小棉和江梦君极为熟悉，如果江梦君易容化妆，绝逃不过自己的眼睛。
　　岳藏珠来到大厅，走到青松道长面前，笑道：“青木道长正在为一个人治伤，道长恐怕要多等一刻。”
　　青松道长道：“无妨，无妨，我们江湖中人侠义第一，自然是先救人再说。”
　　忽有人冷笑道：“青木道长为人用内力疗伤，我若是他的对头，自然是无妨，无妨，若是青木道长内力大耗，交起手来一触便倒，我更是无妨，无妨。”
　　他出言讽刺，青松道长怎能不知，他冷冷一笑，似乎不屑于和他辩论。
　　青松道长身后的弟子却忍不住，反唇相讥道。“青木道长是武当掌门，武功高绝，人所共知，他若是为人治伤，为什么早不治，晚不治，偏偏要在这时候治？”
　　另一名弟子道：“二师兄，这你就不懂了。
　　这名弟子道：“三师弟有何高见？”
　　被称做弟的人道：“青木道长今天若是败在师尊手上，自然是大有借口，因为他刚刚为人治过伤的，所以内力不济，不幸落败。”
　　二师兄道：“不错，不错，原来青木道长先埋下一个伏笔，那么败了之后，自然可以牵强附会，大找借口，果然是武当掌门，未胜而先计败，厉害，厉害。
　　两个人说的话也大有道理，刚才出言讥讽的人怔了一怔，想出言反驳，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便在这时，陆扣青施施然走了进来。
　　岳藏珠一看到陆扣青，不由大喜，他道：“无论今天青木道长和青松道长谁胜谁败，我们这些公证人只看胜败，不论其他。”
　　二师兄道：“岳先生名满天下，此言大是有理，我们江湖人是胜是败，一看便知，若是找什么借口，和无赖何异？”
　　岳藏珠笑道：“这几年来，青木道长和青松道长都教下了得意弟子，既然青木道长有事暂时不能脱身，我们就让他们的弟子交一交手如何？”
　　众人大为赞同，反正是事不关已，自然是越热闹越好。
　　青松道长也并无异议。
　　他知道青木道长生性赖散，教起门下的弟子来并不用心，自己的几个弟子却是言传身教，大多已继承了自己的衣钵，若是弟子们动起手来，自己的弟子绝没有落败的道理。
　　二师兄向青松道长示意，青松道长点了点头。
　　他的几个徒弟中，二师兄的武功虽不是最高，不过人却机警，从来不会吃亏的。
　　二师兄走了出来，道：“却不知道青木道长的高徒是哪一位，在下在这里等候了。”
　　陆扣青上前一步，笑道：“师兄，这里有礼了。”
　　青木道长的弟子并没有几个出色的角色，所以陆扣青站出来后，虽然大多数人都不认识，却也没有人提出什么疑议。
　　陆扣青穿了一件青色的道袍，束起头发，脸上不知用了什么东西，显得黑黢黢的，小棉若不是早已知道是他，差一点也认不出来了。
　　二师兄道：“在下赤城子，不知道兄法号是……”
　　陆扣青笑道：“巧得很，在下的法号也是叫赤城子。”
　　赤城子并不觉得奇怪，他本是赤字辈，青木道长的弟子自然也是赤字辈，道家取名和俗家取名一样，重名的人也不并在少数。
　　赤城子一摆手，手中剑朝天一指，使了一招“朝天一柱香”，这本是同门较艺中，对对手表示尊重的起手式。
　　陆扣青依样画葫芦，也是举起手中剑朝天一指，道：“还是道兄先请。”
　　赤城子以为陆扣青已有怯意，微微一笑，道：“道兄小心了。”
　　他左手捏了一个剑诀，右手剑忽然疾刺而出，这一剑声势惊人，中宫直进，似要将陆扣青一剑刺于剑下。
　　他身后的师兄弟同时叫道：“好一招龙门三叠”。”
　　陆扣青细细一看，赤城子的这一剑果然余力不尽，若是自己硬接，赤城子后招跟进，一剑快似一剑，一剑强于一剑，就像江水滔滔，一浪更比一浪高。
　　陆扣青想也不想也是一同，小棉脱口叫道：“好一招“龙门三叠”。”
　　她的声音清脆，一听即是女声，不过别人看她站在冷一怜身后，心想冷一怜是武林世家子弟，他的丫环也会武功，并不是奇事。
　　赤城子一见陆扣青的剑法，却是又惊又奇，陆扣青的这一剑看进来的确和“龙门三叠”很像只是招式细微之处，大相径庭。
　　别人看到陆扣青剑法有异，并不觉得奇怪，两个人虽是同门，却是两个师父所教，剑法有别，理所当然。
　　赤城子见陆扣青的剑法虽然大大不对，可是速度却是快极，自己若是不后退几步，立刻便有穿胸之虞。
　　他大叫一声，后退三步。陆扣青居然并不趁胜追击，赤城子心里冷笑道：“你剑法不行，经验更是不足。”
　　一时之间，却难以想到，若是陆扣青剑法不行，为什么自己却被逼得后退。
　　赤城子深吸一口气，手腕一抖，剑花朵朵，分刺陆扣青身上的六处大穴。
　　在他后退之时，赤城子的同门自然将嘴巴闭得紧紧，等到赤城子这一剑用出，他们才大声叫道：“梅花六出。”
　　梅花只开六瓣，这是世人皆知之事，赤城子这一梅分刺六穴，恰如梅花六瓣，剑法华丽，姿式美妙，本是赤城子的得意之作。
　　看到他这一剑刺出，他的同门中有的大为叹服，有的不以为然，有的面露嫉妒之色。
　　陆扣青微微一笑，依法施为，也是一剑刺出，剑花朵。朵，不多不少，正好六朵。
　　小棉脆声笑道：“梅花六出。”
　　众人都已看到，陆扣青的这一剑所挽的剑花有大有小，有长有短，有方有圆，并且认穴极其不准。
　　若是刚才那一剑，还勉强可以算是龙门三叠的第一叠，这一剑却要差劲很多。
　　梅花六出制穴而不伤人，不但是武当剑法中高明的招式，也大含道家的慈悲之意。据说这一剑若是练到了极处，十步之内，制人穴道，可以算是天下无敌的武功。
　　可是偏偏是这种很不对头的剑法，却让赤城子大伤脑筋。
　　他发现这一剑虽然完全不合剑法的道理，却的的确确是梅花六出，赤城子的任何一个不成气候的小师弟用出这一招来都要比陆扣青的这剑好看得多。
　　难看固然难看，却偏偏有用得很，这一剑比刚才的所谓龙门三叠更快更疾，赤城子若是将手中的剑招使完，穴道固然无事，老命却要完完。
　　大惊之下，只有再退，可是他退得固然很快，陆扣青的剑却更快。
　　赤城子忽然想起了一事，陆扣青的剑明明每一招都错误百出，为什么却比自己的剑法有用得多。
　　难道说，自己师父传给自己的剑法都是假的不成？
　　无论怎么说，这世上也绝没有真剑法败给假剑法，却是让人颇为玩味。
　　青松道长也不答话，心道：“若不露上几手，他们这些人倒认为真正的武当剑法就是这小子的胡刺乱削。”
　　他虽然和青木道长争掌门之位，对武当剑法丝毫没有轻视之心，他不服的只是青木道长而已。
　　他提剑下指，道：“你师父不会教你，我来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武当剑法。”
　　陆扣青笑道：“请。”
　　青松道长心中生气，心道：“师伯也不叫一声，青木道长怎么教徒弟的！”
　　手腕一抖，长剑刺出，却是赤城子用过的这一招，别人已叫道：“龙门三叠。”
　　赤城子一见之下，大感羞愧，青松道长的剑法和自己一模一样，只是功力更纯，剑法更精而已。
　　若他教的是假剑法，绝没有自已临敌上阵之时，也用假剑法的道理。
　　陆扣青自然还是照搬照抄，也是一剑刺出，分明还是“龙门三叠”。
　　青松道长可以和任何人打赌，陆扣青这第一剑固然极像龙门三叠，若是他还能再使出第二叠，第三叠，他立刻横剑自刎。
　　可是他好像已没有横剑自刎的机会。
　　陆扣青这一剑比刚才所有的剑都快都疾，青松道长不由脸色大变。
　　武学中后发先制的道理，青松道长并不是不懂，只是加快速度完全取决于一个人的功力。
　　若是两个人同时学武，内力相同，速度一样，谁的剑法好一些，变招精一些，谁就可以取胜。
　　所以剑法有招式正是这个道理。
　　可是陆扣青的剑法招式只是外型而已，真正可以形容他的剑法的字就是“快”。
　　青松道长的心中转过无数念头，发现自己所学的任何一种都无法挡得住陆扣青如雷击，如电闪的一剑。
　　就在这时，陆扣青的剑已疾刺到青松道长的咽喉，刺尖不停颤动，却稳稳地停住。
　　青松道长面如死灰，想不到自己在一剑之中，就败给了一个后生徒弟，青木道长的武功岂非更高，自己想和他争掌门之位，现在看来，已是镜花水月。
　　自己一生中营营苟苟，就是想有朝一日能胜得过青木道长，得到掌门之位，在江湖上杨眉吐气，如今扬眉吐气已不用去想，丢人显眼已是事实。
　　他长叹一声，就真的横起剑来，想在脖子上轻轻一抹，就烦恼全消。
　　可是这一剑之沉重，别人却无法想像，、青松道长横剑于咽喉之时，心里转过了无数念头，每一个念头都是活着总比死了的好。
　　只是一时激愤之下，已横起剑来，若是不抹下去，别人更要笑掉大牙，自己以后在江湖上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忽然间有人轻轻一托自己的手腕，将自己手中的剑轻轻夺去，青松道长看去，却是师弟青木道长。
　　青木道长道：“师兄何必如此，师兄一时疏忽，非战之罪也。”
　　青松道长也已想到，自己败在一个小徒弟手里，绝对是因为自己太不小心，轻敌之故。
　　青松道长正在犹豫，青木道长忽然跪下，道：“师兄若是生气，就将小弟一剑杀了，师弟陪师兄一起死了就是。”
　　青松道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青木道长扶起，他知道这么一扶，自己终身都没有指望和青木道长争什么掌门之位了。
　　小棉虽然也在看陆扣青和青松道长比武，却更注意人群。
　　他知道江梦君虽然不在青木道长的弟子之中，却一定在这个屋里。
　　她四目游移不定，果然看到在青木道长被青松道长扶起之后，一个头戴草帽的的匆匆走了出去。
　　小棉心中一动，向陆扣青招了招手，陆扣青会意，只是向冷一怜说了一声告辞，就和小棉匆匆走了。
　　出得门外，小棉道：“那个背影极像江梦君，只是她不知朝那个方向走了。”
　　陆扣青道：“反正此间事情已了，我们留在这里已没有意义，不如就到处走一走，江梦君绝不甘寂寞，我们总有一天会找到她的。”
　　两个人找到来的时候骑的马匹，骑马出庄，正是中午时分，阳光艳丽。和风拂面，让人觉得说不出的舒畅。
　　小棉笑道。“现在我们到哪里去？”
　　陆扣青笑道：“这里离林飞城的酒楼已不远了我们到那里去大吃他一顿好不好？”
　　小棉笑道：“不错，我一定要让你好好看一看，我是如何的海量。”
　　陆扣青知道她必是记起江梦君和自己在林飞城的酒楼喝酒的事情。虽然小棉的心中早无嫉意，只是这一口气憋在心里，非要吐出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