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2024-08-13 12:55:15   作者：司马轩   来源：司马轩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梅小竹今年不过三十岁，却已是天下第一名医。
　　他的朋友都认为，若是梅瘦竹早死三年，那么梅小竹在三年前便可成名了。
　　就连梅瘦竹生前都这样说他的儿子：“他实在是一个天才，他天生下来就该是一个名医。”
　　梅小竹无法成名的原因就在于，他有一个很了不起的父亲，他的父亲名气实在太大，就算病人是梅小竹治好的，别人也只不过会说：“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小公子的医术足以和其父比肩了。”
　　就算他做得再好，别人也只是将他当做名医的儿子。
　　梅小竹无疑是一个孝子，别人说起这种话的时候，他总是笑一笑，也只是笑一笑而已。
　　等到梅瘦竹死了之后，大家渐渐地发现，梅小竹比他的父亲还要了不起，就连特地从京城赶来，曾经是太医的御医李青山也叹道：“梅公子的医术的确是天下无双，你若是到京城去，我们这些人都不用混了。”
　　梅小竹对父亲之死，极为痛心，他知道，若不是父亲结交江湖人物，绝不会死得这么早，所以他发誓绝不交一个江湖上的朋友，也绝不为任何一个江湖人治病。
　　就算有人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绝不低头。
　　除了医术，梅小竹最有名的还有他的臭脾气。
　　若不是江湖人，梅小竹则是一个最和气、最善良的大夫，他可以陪一个生病的小姑娘三天三夜，不停地给小姑娘说故事。
　　他也会将价值千金的药物送给一个连一文钱也掏不出来的人。
　　他当然也会将只值一文钱的药卖给一个家有百万的人。
　　有人说梅小竹已算是一个侠士，他的所做所为和江湖上大侠没有什么分别。
　　可是梅小竹总是说，他这样做的目的只是感到有趣，在这种事情上，他只做自己认为有趣的事情。
　　梅小竹认为最有趣的事情当然是治病，越是奇怪，越是别人从来没有见过的病，他治起来越是感到有趣。
　　他当然也是一个很自负的人，在李青山还没有来到苏州的时候，他就自认为是天下第一名医，李青山之所以来到苏州，正是想证明这一点。
　　可是对这种事实，居然还有人不相信，不相信这件事实的是一个小姑娘。
　　抬轿子的是两个年轻人，轿子边有一个比大多数千金小姐生得还要漂亮的绿衣丫环，梅小竹见过不少千金小姐，可是那些千金小姐若是跟这个绿衣丫环一比，简直连做她的丫环也不配。
　　轿子里又是什么人？梅小竹想不感兴趣也不行了。
　　轿子里的人架子极大，她从轿子上下来时，一个年轻的轿夫用一块红色的地毯铺在地上。
　　梅小竹的书房一向极干净，眼睛再好的人也很难从地上找到一粒灰尘，可是轿中人走下轿子时，就好像是走进了猪圈，不但皱起了眉头，甚至还捂起了鼻子。
　　轿子边的绿衣小姑娘立刻用一蓝子鲜花洒在地上，屋子里的味道果然好多了。
　　这时梅小竹才发现，这个架子极大的人居然也是一个小姑娘，甚至比绿衣丫环还要小，不过她的穿着却很大气，就算是公主、妃子，恐怕也只能穿成这种样子。
　　梅小竹心里有气，不过他看出这个锦衣小姑娘一定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每一个千金小姐都有一点古怪的脾气，梅小竹见怪不怪，不过气还是要生的。
　　梅小竹冷冷地道：“小姐光临寒舍，不知有何指教？”
　　锦衣小姑娘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来是指教你的，难道你除了治病疗伤，还会打卦算命？”
　　梅小竹气更大了，只要不是呆子，都听得出他说的不过是客气话，可是这个锦衣女子居然把客气当作福气，居然连这种话也听不懂。
　　不过这个锦衣女子当然不是呆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呆子，倒是见到她的男人，十个有九个会变成呆子。
　　梅小竹忍气道：“却不知小姐能指教我些什么？”
　　锦衣女子笑道：“你既然会打卦算命，难道还用我来说？你除了会一些三脚猫的医术，难道还有其他的本事？本小姐若不是怕你庸医害人，又怎么肯光临你这个寒舍？”
　　听到她的话若是不生气的人只有三种人，一种是呆子，一种是聋子，另一种是婴儿。
　　所以梅小竹几乎就要发作了，他的话也很难听，他道：“原来小姐居然是一个杏林高手，失敬，失敬，只是若你是医术高手，为何你的轿中却有一个重病在身的人？”
　　现在我们无疑猜得出，这个锦衣女子就是小棉，她既然是小棉，病人是谁，不用猜也可以知道。
　　小棉笑道：“原来你居然还能听出我轿中有一个病人，倒是有一点点的本事，我本来想说你两脚猫的，现在看来，我的话是有一点错了。”
　　梅小竹的气也平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当面认错，就算是天大的气也会平了。
　　想不到小棉又道：“说你是两脚猫的确是不对的，你最起码可以算得上三脚猫了。”
　　梅小竹平下去的气立刻又上来了。
　　可是他实在找不到什么话来说，只是狠狠地“哼”了一声。
　　小棉道：“看来你是很不服气，是不是，你是不是认为你的医术是天下第一？”
　　梅小竹冷冷地道：“不敢当，我看小姐的医术倒一定是天下第一的。”
　　小棉道：“你既然知道，总算还有一点自知之明，你既然服了我，我也不必做什么大夫了，你在我面前跪下，磕上三个响头，求我收你为徒，我一开始自然是不肯的，你求之再三，我见你心意诚恳，说不定就会同意了。”
　　梅小竹不由地大笑三声，道：“可笑啊，可笑！”
　　小棉怒道：“什么可笑？”
　　梅小竹道：“我看你不如在我面前跪下，磕上三个响头，我一开始不肯，你求之再三，我还是不肯，你求之再六，我仍是不肯，就算你头都磕破了，我就是不肯。”
　　小棉不怒反笑，道：“如此说来，你对我还是不服？”
　　梅小竹道：“一千个不服，一万个不服。”
　　小棉道：“我怎么样做，你才心服？”
　　梅小竹道：“无论你怎么做，我还是不服？”
　　小棉道：“若是我治好了你治不好的病人，你服还是不服？”
　　梅小竹冷冷地道：“你若是治好了连我都治不好的病人，我就算口头不服，心里也是服了，哼哼。”
　　小棉道：“你哼什么？”
　　梅小竹道：“我哼哼的意思就是哼哼的意思。”
　　小棉道：“你哼哼的意思就是不信我可以治好了连你都治不好的病人，是不是？”
　　梅小竹仍然“哼哼。”
　　小棉道：“此事极易，我们找一个病人来，当面治上一治就是，这个病人自然是你先治，你若是治不好，我却治得好了，那么你口头虽然不服，心里却一定服了，是不是？”
　　梅小竹道：“正是这样。”
　　小棉道：“这世上的疑难症本就不多，若是普通的病，你我都可以治得好的，你心里自然还是不服，所以我们自然要找几个难治的病才对。”
　　梅小竹道：“不错。”
　　小棉道：“正好我带来了几个病人，我们三场决胜负，若是三个人你都治不好，而我却治好了，你心里是不是就服了我？”
　　梅小竹道：“不错。”
　　谁都看得出他非常生气，可是小棉说的斩钉截铁，梅小竹也不禁怀疑，莫非这个小姑娘真的身怀绝技？”
　　他的心里已是雪亮，这个小姑娘的确是来求名的，这就像是江湖上的砸场子，只是比得不是武功，而是医术，若是这个小姑娘今天胜了自己，那么自然声名大震，这比治好一百一千个病人还要来得快。
　　梅小竹本就性高气傲，对医术又极为自信，他若是不敢接受挑战，岂不等于怕了这个小姑娘，那么这个小姑娘轻轻易易地就得到了天下第一名医的名头，梅小竹自然绝不能让她轻易得逞。
　　小姑娘拍了拍手，就从外面抬进一个人来。这个人躺在担架上，不停地哼哼，梅小竹一听他的声音，就知道他伤了手少阳三焦经，三焦分为上焦，中焦，下焦，为五脏六腑的六腑之一。手少阳三焦受伤则全身发寒，颤抖不已，若是救得迟了，自然五脏六腑的皆为寒气所伤，不到三日，就一命呜呼。
　　梅小竹掀开盖在那人身上的床单，看到那人家人打扮，双手抱胸，全身发抖。
　　梅小竹心中存了一个念头，这小姑娘莫不是江湖中人，将这些受了伤的江湖人物，抬到我这里来，骗我治伤？
　　不过一见担架的那人，心中立刻释疑，这个人身无武功，膻中空空，一点内力也无，自然不是练武之人。
　　看他的病症，想必是服了大寒之物，再加上被人下了寒毒，所以才会如此。
　　一个不会武功之人，居然得了和江湖一样的伤，自然是这个小姑娘的杰作。
　　他看小棉架子极大，必是大户人家，大户人家家人极多，那时仆人的性命本不值钱，就算被主人杀人，官府也绝不治罪，想必是这个小姑娘特地来刁难自己，将自己的家人弄成这个样子。
　　用一根手指轻轻一搭那人的脉博，心里已有计较，这种大寒之症若不是恰好也练成阴风掌之类的功夫，绝不能治，别的大夫见到这种症，自然束手无策，不过却难不倒自己。
　　这种病只要在无名指外侧的“关冲穴”，弯臂上二寸的“清冷穴”，眉后的“竹空穴”等穴道用银针刺入，必可驱尽寒毒。
　　当下施为，只看那家人渐渐不再颤抖，脸上青气也退了，若是再服用一些驱寒药物，这个病便可好了。
　　小棉一直在脸上装出冷笑之意，看梅小竹动手，这个病人其实就是宋三，小棉用“凝血神抓”抓了他一下，就算梅小竹治不好，小棉自己也有方法治的，只是苦了宋三而已。
　　宋三并没有学过武功，所以梅小竹才会坦然治病，不作他想。
　　眼看刚才还浑身发抖的宋三不但不抖了，而且好像马上就可以站起来似的，小棉的心中暗暗佩服，这个梅小竹，果然有一点门道。
　　梅小竹将银针从宋三的身上拔下，道：“这人已算是好了，小姐你看如何？”
　　小棉冷冷地道：“治手少阳三焦经自然要在“关冲”，“清冷”，“竹空”等处下针，这是孩子都知道的事情，第一个病人若是病得太难了，我们这成比试还有舒适意思？”
　　拍了拍手，脸上装出愤愤之色，道：“将阿二抬进来。”
　　梅小竹心中道：“这些病人果然是她的家人，她对她的家人毫无怜悯之心，为了和我争什么名医的招牌，甚至不惜将他们弄伤，这个女子虽然貌如春花，却心如蛇蝎。”
　　又一想到，这世上貌如春花的女人，又有几个不是心如蛇蝎？自己的前妻岂不是也是貌如春花，她跟着一个家人逃走，弃亲生孩儿于不顾，岂不也是心如蛇蝎？
　　看了一看小棉，虽然知道此女子心如蛇蝎，但目中所见，仍是貌如春花。 　　第二个病人是王胖子所扮，林飞城用了他的独门绝技“千丝万缕断魂波”。
　　梅小竹见这个人病得极是奇怪，脉博跳动，一会儿极强，一会儿极弱倒像是水流一般，水流过时，水波冲天，浪过后一静无波。
　　梅小竹虽然从不替江湖人治病，不过在发下这种誓言之前，所接触的都是江湖人，所以他感到这个人定是受了一种奇怪的内力所伤，梅小竹所学虽博，却不知道此人所受的伤是“千丝万缕断魂波”之伤。
　　小棉见他瞑目苦想，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心里也是着急，若是梅小竹真的治不好“千丝万缕断魂波”之伤，甘愿认输，然后再拜自己为师，就算自己一开始不肯，他自然是求之再三，那么自己最后是肯？还是不肯？
　　正在想用什么方法提醒他一下，梅小竹忽然以手拍额，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此伤虽然奇特，倒也不难治。”
　　吩咐家人道：“拿水来。”
　　家人取过来，却是热水，梅小竹大怒道：“我要的是冷水，给我热水作甚？”
　　家人心中嘀咕道：“你又不先说明，怪得谁来？”
　　但还是取来了冷水，梅小竹道：“用这盆冷水浇到这个人的头上。”
　　家人心中正有气，主人的吩咐，再好不过，用力浇到这个人的头上，浇到王胖子的头上，王胖子打了一个喷嚏，口中叫道：“我好了，我好了。”
　　梅小竹大是得意，偷眼去看小棉的脸色，见这个貌如春花的小姑娘果然是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只是虽是既嗔又怒，还是有一种令人心动之处。
　　小棉拍案大叫道：“抬阿三进来。”
　　梅小竹坐了下来，静静地喝了一口水，这一场比试，三场胜了两场，这最后一场本不用再比，不过既然是天下第一名医，自然没有中途退出之理。 　　第三个病人抬进来时，梅小竹却吓了一跳，他见这人满身血污，受伤极重，若不立刻治疗，只怕立时就有性命之忧。
　　心中暗叹，这个小姑娘岂止是心如蛇蝎而已，简直就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除了蛇蝎之处，天下还有什么更毒的东西，可以比蛇蝎还要蛇蝎。
　　仔细看躺在地上之人，不由心中暗笑。
　　看来这个小姑娘很笨，刚才那两个人看起来虽然受伤不重，其实病因难察，而这个人固然是鲜血淋漓，经脉损断，可是不过是外伤而已。
　　这种外伤若是让别的大夫来看，自然是大摇其头，唯有吩咐准备后事而已，可是这种伤在自己看来，却只是小菜一碟，自己以前在父亲未死之前，每天都接触这样的病人，就算闭起眼睛，也是可以治的。
　　他的手指一搭上这个人的脉博，脸色忽然大变，小棉此时也心跳如鼓，刚才那两个，不过是引子，就是为了引梅小竹治向千衣，这就像是赌牌九，前面就算是至尊宝，若是最后一付拿了别十，还是输了。
　　不但输了，而且输得精光，输得极惨。
　　梅小竹站了起来，冷冷地道：“小姐，我梅某人有一个规矩你知不知道？”
　　小棉道：“你这种三脚猫的人也有什么臭规矩？”
　　他知道梅小竹最臭的还是脾气，若是和你软语相求，绝没有半丝用处。
　　梅小竹也不生气，道：“梅某人的规矩就是，从来不治江湖人之病，就算他立刻死在我面前，我也绝不动一根手指头，就算他用刀架上我的脖子，我眉头也不会皱一皱。”
　　小棉怒道：“这是我的家人阿三，哪里是什么江湖人？”
　　梅小竹道：“这个人受伤虽重，内力却极深，若不是他有如此深的内力，三日前便已死了。”
　　小棉道：“这个阿三是我家看门护院的武师，会一点武功有什么稀奇，你治不好他的伤，却要找什么借口，你的心思，哼哼。”
　　梅小竹道：“这个人内力如此深厚，身上又中了金刚指力，太极神功和三四种内家高手的武功，居然还是不死，若这种人居然是你的一个家人，难道你是当今的公主不成？”
　　心道：“你一个有几个臭钱的人家，怎么能请到这种高手看家护院？
　　小棉心思动得好快，脸上先是一惊，然后又露出惊讶之色，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哪里是什么公主？”
　　梅小竹听她否认，又见她神色古怪，心中不由一凛，心道：“前两个人受的伤都极为奇特，可是他们明明不会武功，自然是为这个小姑娘受伤，可是这两个个脸上绝没有一丝的怨恨之色，若这个小姑娘不是大有来头，他们怎么会无一丝怨色，莫非这个小姑娘真的是公主不成？”
　　曾听李青山李太医说起，当今的公主殿下不爱女红偏爱刀，手下有无数的江湖高手，一心一意只想做一个女侠，虽然宫中管得极紧，因为皇上偏爱，就算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别人也不敢过问。
　　仔细看去，看到小棉的衣饰极是华丽，而她的小丫头容貌绝代，行动有大家之气，也绝不像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小丫环。
　　再看那两个轿夫，无不是精华内敛，英气逼人，一望而知道是武功高手，这两个高手居然只是甘心做抬轿之夫，那么这个小姑娘的身份可想而知。
　　看来这个小姑娘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已绝无可疑。
　　自己虽是天下第一名医，也不过是一介布衣，无论如何也斗不过公主，自己若是不遵她的命令，只怕立时就满门抄斩。
　　可是就算自己肯治伤，若是胜了公主，岂不又是惹她大大不快？
　　后又想起，李青山曾言，公主殿下虽身在深宫，对无本事的人则大大不同。
　　自己若是胜了她，自然就是有本事的人，虽然自己并不想入朝为宫，不过若让她瞧不起了，反而不妙。
　　想到这里，决定还是治了的好。
　　他取出银针，药石，刚要施展医术，忽听有人笑道：“梅先生，一向可好？”
　　梅小竹抬头看去，看到门外一个青衫玉立，折扇轻摇，相貌清俊，纵气不死潘安，也羞杀宋玉。
　　梅小竹道：“你是柳……柳公子。”
　　小棉一听到柳如烟来了，心就开始下沉，其实柳如烟的确是该来的，柳如烟既然是柳如烟，自然会想到自己一定会来报梅小竹。
　　柳如烟施施然走进，忽然恭身一礼，道：“多谢梅大夫。”
　　梅小竹道：“柳公子如此多礼，可是在下却不知我有何可谢之处。”
　　柳如烟道：“我听说梅先生立下一个规矩，只要是江湖人，无论受了多重的伤，统统不治，可是梅先生却为我一人破例，在下实在是感激不尽。”
　　梅小竹道：“我什么时候为你破例？”
　　柳如烟笑道：“地下这个人是我的一个朋友，不幸为奸人所伤，我本以为梅先生绝不会为他治的，想不到梅先生医者父母心，还是肯施贵手，在下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梅小竹满脸狐疑道：“这个人竟是你的朋友？难道你和公主殿下也是朋友？”
　　梅小竹已认定小棉是当今公主，心里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所以禁不住脱口而出。
　　柳如烟哈哈大笑道：“这位姑娘哪里是公主，她就是劣妹小棉，你十年前还见过她一次，怎么这时反而忘了？”
　　梅小竹不由怔住。
　　柳如烟笑道：“来来来，我再为你介绍介绍，这两位甘为轿夫之人，都是当今名士，这位是聚宝楼的少东家林飞城，林公子，这位就是天下第一名捕，陆扣青陆大侠。”
　　梅小竹耸然动容，道：“这位就是陆扣青？”
　　柳如烟奇道：“怎么，你居然连名满天下的陆大侠也是不识？”
　　梅小竹森然道：“在下何德何能，能结识陆扣青陆大侠？只不过有一件事在下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柳如烟道：“什么事？”
　　梅小竹道：“在下只记得，家父的身体一向是好好的，可是自从这位陆大侠来到苏州之后，家父忽然弃世。在下是一介医流，不是什么天下名捕，所以自然要向这位陆大侠请教，家父究竟是怎么死的，陆大侠既然是天下名捕，这种小事，自然是用手指头也可以猜得出来的。”
　　他提到父亲时，眼圈不由一红，说到最后，语气森然，怨毒之意极深。
　　梅瘦竹死得离奇，陆扣青早已知道是青木道长和岳藏珠下的毒手，可是就算他说出真相，梅小竹也绝不会信的。
　　他知道梅小竹认定是自己杀了梅瘦竹，一定是柳如烟的陷害，柳如烟自然有方法让梅小竹相信，柳如烟做这种事情，一向是专家。
　　陆扣青倒不怕梅小竹向自己寻仇，他早已看出梅小竹并不会武功，就算梅小竹会武功，自己也绝不会怕他。
　　可是向千衣身受重伤，三日后必死，若没有梅小竹医治，别无方法可想。
　　梅小竹既然认定自己是凶手，又怎么能救自己的朋友？
　　梅小竹的脾气向来是又臭又硬，何况又遇到这种事情，那么真的是刀架上他的脖子上，他也绝不肯动一动手指头了。
　　陆扣青正沉吟不语，梅小竹又道：“陆大侠想必是在想什么线索了，在下感激至极，若是陆大侠知道了凶手是谁，不妨详告，那么在下无论为陆大侠做什么事情，也绝不皱一皱眉头。”
　　小棉早已在苦苦思索，可是这件事极其难办，向千衣转眼就死，梅小竹也绝不会相信陆扣青的话。
　　陆扣青忽然道：“梅先生说过，只要我为你找到杀父的凶手，梅先生无论什么事情都会为我做的。”
　　梅小竹森然道：“不错。”
　　他心中暗道，杀我父的凶手明明就是你，你难道还敢自承其事不成？我虽然不会武功，大不了和你拼了这条命就是。
　　陆扣青笑了一笑，道：“那么这件交易我们就算是说定了，你为我救这位朋友，我为你找那位凶手。”
　　梅小竹道：“在下虽不是生意人，有时候算盘还是打得很精，陆大侠在没有找到凶手之前，我是绝不会为这个人动一根手指头的。”
　　陆扣青笑道：“不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算是小孩子都明白这个道理。”
　　梅小竹道：“好，你把凶手交出来。”
　　陆扣青笑道：“这个凶手就是……”
　　小棉忽然道：“不行。”
　　陆扣青转身向她一笑，道：“你的心思我怎么能不知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