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阴影

2025-03-15 10:29:24   作者：田歌   来源：田歌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周绿水多年来盼望从他母亲的口中知道他父亲到底是谁，现在看来宋青山也不会告诉他了，于是多年存在他脑中的疑问——他母亲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他是没有父亲的私生子？
　　想到“私生子”这三个字，令他愤恨。
　　突然，一个意念迅速闪进了他的脑海，莫非他是宋青山所生？
　　周绿水想到这里，脱口问道：“宋青山，我是不是你生的？”
　　周绿水此语一出，不但宋青山脸现怒色，索魂嫦娥更是气得发抖。
　　宋青山愠声说道：“周堂主，你年纪轻，言出无心，我不跟你计较，若是再出言不逊……”
　　“这么说来，你是不敢承认我是你……”
　　“生”字还未出口，宋青山晃身上前，挥掌，周绿水慌忙闪身，但青山宋青山何等之快，啪啪两声，周绿水乍觉得眼前金星直冒，挨了宋两记耳光。
　　周缘水退了两步，眼中骤现怒火，注视在宋青山的脸上，道：“你打我？”
　　“这只是替你母亲教训你，你母亲为你不知受了多少委曲、伤痛，你竟口出羞辱忤逆之言，若是以我当年脾气，不掌毙了你才怪。”
　　周绿水刚牙一咬，说道：“你凭甚么打我？你配？”
　　这话说得宋青山怔了一怔，周绿水再忤逆不孝，也应由他母亲教训他，自己不应该逾越本份出手。
　　“对不起，我是不该出手，”宋青山话停顿了一下，又道：“周堂主，我了解渴望知道你父亲是谁，但应先体谅、孝顺敬爱你母亲……”
　　“住口！”周绿水怒道：“你不配来教训于我，但你记住，两记耳光我会记在你的账上。”
　　“好，我会记得。”
　　“有一天，我会还你两记耳光。”
　　“绿水，你敢？”索魂嫦娥厉声道。
　　“我有甚么不敢？有一天我会到‘厉鬼谷’，斗一斗你宋青山，看你这天下第二人武功有甚么惊人之处。”
　　周绿水话落，看也不看宋青山一眼，转身朝着第一堂走入。
　　宋青山望着周绿水的背影，朗声道：“我欢迎你来找我。”
　　话落，转脸看索魂嫦娥，但见她潸然泪下，神情悲凄，宋青山安慰说道：“周妹妹，不要伤心，年轻人难免气盛，过去就算了。”
　　“我宠他，没教好他……”哽泣，语止。
　　“唉！依我看，真相瞒不了一辈子，不如勇敢面对，告诉他他父亲的事。”
　　“我……”为难，无语。
　　“妳斟酌思考一下怎么做比较合适，我就不多说了……好了，妳不必远送，让我自己走吧。”
　　索魂嫦娥依然送他上了地面，两声“珍重”之声，这对昔日恋人才带着离情依依、情伤含泪而别。
　　索魂嫦娥凝视宋青山远去的背影，莫名的不安情绪涌上心头，似是从此一别，他们再也没有相聚之日了。
　　她木然呆立良久，才拭去泪水，转身走回总堂。
　　索魂嫦娥回到总堂，周绿水已经在大堂内等她。
　　索魂嫦娥见周绿水一脸痛苦神伤之色，诧讶叫道：“绿水，你？……”
　　“我……”
　　“要再问我你父亲是谁？”
　　“是的，娘，我不是想忤逆妳，从小到现在我一直在问我为甚么没有父亲。”
　　“你有……”
　　“那就告诉我是谁。”
　　“不能……”她心痛，泪下说道：“娘不能告诉你，绿水，不要再问，不要为难娘……”
　　“为难娘？难道我真的是一个私生子？”
　　“不是，你不是……”
　　“不是？哼！我常自问娘会是一个水性杨花的下贱女人……”
　　“绿水——”怒斥，挥手朝周绿水的脸上打了下去——倏然，她的手停住了，她不忍再打他、再伤害他，她的手跟心在颤抖着，哽咽激声说：“你为甚么要这样侮辱娘、伤害娘啊……娘只有你这个儿子，我给你的是爱，不是怨恨啊……”她痛哭，撕心裂肺的痛哭。
　　周绿水见状也不舍泪下说道：“娘，恕我不孝忤逆妳、伤了妳，我只是渴望知道我父亲是谁。”
　　索魂嫦娥泣不成声，无法回答。
　　“娘，妳不可能瞒我一辈子，有一天我一定会知道。”
　　——是的，有一天他会知道他父亲是谁。
　　但索魂嫦娥能亲口告诉儿子她当年因得不到宋青山的爱，由爱生恨嫁给海王子，而海王子也只是玩弄她，凌虐她，在内心无法承受的痛苦折磨下，她疯了。
　　更不幸的是五指酒丐医愈了她的疯症后，又碰了一个对她始乱终弃的人——顾苍柏，她怀了他的孩子，也因不堪他的残忍羞辱，以致失手置他于死地……这段悲惨往事她只能埋在心里，不能说了伤害儿子啊。
　　周绿水见他母亲失声哭泣，也心疼泪下，说道：“娘！原谅我……我不是要伤妳的心，只是要知道我是谁的儿子……娘，我父亲真的不是宋青山吗？”
　　“不是，他是娘的恩人，亲似家人……”
　　“娘，那我再问妳一次，妳真不肯告诉我父亲是谁？”
　　周绿水话犹未落，蓦然，一个声音冷冷接道：“你就是再问十次、百次，你娘也不会告诉你父亲是谁。”
　　声音来得突兀，索魂嫦娥与周绿水脸色一变，因为这声音并非出自地阴教门下之人口音，而是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循声看去，总堂之内静悄悄见不到有人影，但声音明明出自总堂之内，索魂嫦娥怵然色变了，她似预感到一件可怕的事即将发生……当下朗声道：“何方贵友既莅临本教，何不现身一见……”
　　索魂嫦娥见字方出口，那冷冷声音接道：“周教主，贵友两字受之有愧，倒是妳何必瞒你儿子他父亲的事？”
　　这一番话说得索魂嫦娥花容惨变，也在那带着阴森森的口吻之声未落之际，她娇躯猝然弹起，掠身向花园扑去。
　　索魂嫦娥身影如电，已飘身落在花园之中，举目四顾，花园百花争艳，除秋萤点点，蛙叫虫鸣之外，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她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不难想像，地阴教来了江湖人物，以对方这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能耐，武功当非泛泛之辈，她想：“来人是谁？”
　　这时，周绿水到了她的身侧，问道：“娘，会是甚么人？””
　　索魂嫦娥悚怵然摇了摇头。
　　这当儿——
　　那阴森森的声音又传来道：“索魂嫦娥，你的儿子不知道妳的过去，我可知道得清清楚楚。”
　　索魂嫦娥浑身起了颤抖，道：“尊驾不出来相见，藏头缩尾称得上是江湖有头有脸的人物吗？”
　　“妳我终会见面的，但现在时机不对，另外我要告诉妳的是：我几十年后重现江湖，除了要找宋青山，还要称霸武林，天下唯我独尊。”
　　索魂嫦娥又下意识打了一个冷颤，从对方的狂妄之语，可以揣测出对方决非正派江湖人物。
　　更令她骇然的是，话声就在周槽，却始终无法看到对方藏身何处。
　　那阴森森的声音又传来道：“索魂嫦娥，妳不必惊讶，我就在你不远处，不过，我已经说过现在不想跟你见面，好在离见面日也为时不远。”话略为一停，又道：“索魂嫦娥，妳为什么不敢告诉你儿子他父亲是谁？”
　　此语一出，索魂嫦娥全身涌起一股寒意，似是她整个人突然陷在暗无天日的大雪中……
　　那冰冷的声音，向周绿水问道：“周堂主，你不是想知道你父亲是谁吗？”
　　“没错，你知道是谁？”
　　“我当然知道，也除了我之外，别人不会透露真相。”
　　“你说我父亲是谁？”
　　那声音阴森森怪笑着，索魂嫦娥乍觉笑声像猛雷击在她脑袋，脸色一白，身子晃了两晃，几乎站立不稳而倒下。
　　周绿水见状，下意识伸手扶住了索魂嫦娥，问道：“娘……妳……妳怎么了？”
　　索魂嫦娥厉声喝道：“你给我回屋子里去——”
　　这一喝，使周绿水骇然退了一步，他怵然，说道：“藏身暗处这个人说知道我我父亲是谁，他会告诉我……”
　　“不要问……不要知道，回屋里去……儿子，娘求你不要不听话、不要忤逆我可以吗……”哭泣、厉声喝叫，闻之令人动容。
　　周绿水欲言又止，终于转身回屋。
　　那阴森森的声音说道：“索魂嫦娥，妳不该阻止他知道父亲是谁的秘密，他没有错，是妳太残忍对待他……”
　　“住口，你挑拨我们母子感情，是何居心？”
　　对方没有答话。
　　“你别躲在暗处像王八孙子出口伤人，有种就出来手下见真章。”
　　索魂嫦娥这一句话骂得刻薄难听，她心想对方被她这么一激，会忍不住挺身出现，那知话声过后，依旧没有听到对方回应。
　　奇怪了，索魂嫦娥诧异了，对方不但匿迹而且声音消失了，是走了？还是另有所图？
　　一时之间，索魂嫦娥百思不得其解而怔立出神。


　　周绿水忍住悲忿转身回总堂，冷不防一团黑影像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飘落在他的面前。
　　周绿水一骇，本能地一扬右手，一掌朝向那团黑影劈去——
　　一掌劈出，周绿水也弹身后退——放眼一看，他吃惊得瞠目结舌，那幽魂般的黑影已经在他眼前消失。
　　周绿水愣住了，对方轻功之高真是骇人听闻，吓得他打了两三个冷颤，脱口自语：“难道我碰见了鬼不成？”
　　陡然——
　　周绿水“啊”的一声惊叫出口，他的胸前衣襟开口处，竟被对方塞了一张纸笺。
　　周绿水武功得自索魂嫦娥真传，竟然连对方面貌都没有看见，还被塞了一张纸笺在衣襟内毫无所觉，对方武功之高，真是匪夷所思了。
　　周绿水怔怔呆立，动也不动。
　　索魂嫦娥的声音，突然问道：“绿水，你发现刚才那个说话的人吗？”
　　周绿水从骇栗的情绪中惊醒过来，慌忙答声：“娘，没有……”
　　答话中回头一看，索魂嫦娥已由外走进来……周绿水突有所觉，急忙把衣襟上的纸笺塞进衣怀中。
　　索魂嫦娥走到周绿水的面前，黯然神伤，欲言又止，她真不知道该对心爱的儿子说甚么、解释甚么，不能说的还是不能说啊。
　　周绿水看着母亲凄楚之容，心中忿懑也化作怜悯、不舍，为了父亲的事，他忤逆她、伤害她，这毕竟不是一个为人之子应有所为，但他不知该对面前的母亲说甚么、安慰甚么，他想知道的事还是想知道啊。
　　母子俩各怀沉痛的心情木然凝视着……
　　久久，索魂嫦娥才幽声说道：“回房歇着吧，有话以后再说。”
　　周绿水无语，点点头转身回房。
　　看着周绿水的背影，索魂嫦娥心酸自语：“是的，他有权利知道他父亲是谁，我不应该瞒骗他……可是，我能告诉他父亲是死在他母亲手里？不，这样残酷丑陋的事他不应该知道，不能说……我不能说……”
　　索魂嫦娥呆立喃喃自语，也潸然泪下。
　　周绿水回到房里后，急忙掏出那张纸笺……只见上面写着：“今晚三更，花园见。”
　　周绿水皱了一皱剑眉，心里暗道：“此人叫我今晚三更到花园，必是要告诉我父亲是谁。”
　　想到这里，他不由怦然心跳，突然间，他母亲厉喝可怕的怒容，又涌现在他的脑海……他打了一个冷颤。
　　周绿水心想难道他生父之谜，有说不得秘密？
　　——他该赴约？或者不应该去？
　　周绿水心里明白，去不去赴约对他关系重大，如果他准时赴约，是否应该告诉他母亲索魂嫦娥？
　　最后，他下了决定，要赴这个怪人之约，同时也不让他母亲知道。
　　周绿水心念打定，等待到三更时分，他悄无声息地来到花园。
　　黑夜拥吻大地，在这地底之下的地阴教，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周绿水来到花园中，举目四顾，一个人影也没有，一阵夜风，从他的脸上拂过，使他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恐惧。
　　蓦然——
　　原先那阴森森的声音，传自他的背后：“周堂主，你很准时。”
　　周绿水吃了一惊，转身看去，依旧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一来他有着被戏弄的感觉，愠声说道：“你既然约在下三更到此，何以不现身一见？”
　　“周堂主不必生气，因为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见面。”
　　“既然不跟我见面，为甚么约我来。”
　　“我们现在不见面不也一样可以谈吗？”
　　“好，你要跟我谈甚么？我父亲？”
　　“对了，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知道的吗？”
　　“没错。”
　　“我问你，是否要报天下第二人打你两记耳光之恨？”
　　“当然，此辱必报，”
　　“依你现在的武功还差得太远了，你要知道天下第二人武功得自七彩铁券，又服下七粒七色神丹奇药，你想报两记耳光之恨，就是再练二十、三十年，恐怕也报不了。”
　　周绿水闻言傲然说道：“这个恐怕未必。”
　　“嘿嘿……，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好了，我们就暂时不谈这事，你不是要告诉我父亲是谁吗？”
　　“对呀。”
　　“那么，请你说吧。”
　　“说，可以，那你总要付一点代价。”
　　周绿水闻言，心头一震，对方话说得直接，那就是，他有目的而来，心念一转，反问道：“你要甚么代价？”
　　“这个很难说，你要的与我要的不同，所以这就难办了。”
　　周绿水被吊足胃口，不由怒道：“你说话别拐弯抹角，不说，我就要走了。”
　　“说当然要说，不过先要跟我合作。”
　　“合作什么？杀人放火，奸盗掳杀？直接了当说。”
　　“好，那就干脆说吧，你想不想再学武功？”
　　这一句话问得周绿水精神一振，难道对要传他武功？当下应道：“想，是谁要传我武功？你吗？”
　　“说对了，你拜我为师。”
　　周绿水略为沉思后，说道：“那我要先问问你，凭你的武功是不是天下第二人的对手？”
　　“这个很难说，因为我们没有正式交过手。”
　　“那你是没有制胜把握？”
　　“有，我自信在百招之内，他无法招架。”
　　“那是说你的武功在天下第二人之上了？”
　　“我自忖有此能耐。”
　　“不吹牛皮？”
　　“决不打诳。”
　　“好，那我愿意拜你为师。”
　　“目的要报两记耳光之恨？”
　　“对。”，
　　“你不反侮？”
　　“君子一言。”
　　周绿水“言”字出口，只觉身上一麻，他话还来不及说完就昏迷过去，这只是瞬间的事，周绿水当然不会知道对方点了他麻穴目的何在。
　　周绿水只觉得耳边风声，整个身子被人提起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