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阴影

2025-03-15 10:29:24   作者：田歌   来源：田歌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北雁荡山——在很多年后，这地底帮派——地阴教，住着一个历尽沧桑，情海坎坷的女人——索魂嫦娥。
　　这里，依旧像十数年前，没有改变，树林苍翠，风光绮丽……
　　这是一个黄昏……
　　北雁荡山的地阴教总堂外，突然出现一个白影，来势奇快，眨眼之间已停立在这片苍林之中。
　　夕阳余晖，照着来人的面孔，此人年约四十，长得甚为清秀，只是他的额角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皱纹。
　　他的目光环视了周围树林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十几年了……十几年后……我又来了……”
　　他感喟一叹，趋步朝树林中走去……突然一个声喝问道：“何方贵友，你已进入本教总堂范围，不知有何贵事？”
　　来人停下了脚步，含笑说道：“烦请通报贵教教主，说宋青山来访。”
　　来人，正是当年名震江湖的天下第二人——宋青山。
　　地阴教教徒一听来人自报宋青山三个字后，闪出三黑衣人含笑道：“原来是天下第二人宋大侠，小的在此有礼了。”
　　宋青山说道：“三位不必多礼，你们教主在吗？”
　　“在。”
　　“那么，烦请通报可以吗？”
　　其中一个老者恭声说道：“既然是宋大侠，那就随小的进去见本教教主吧。”
　　“那就劳驾了。”
　　老者施礼后领着宋青山、进入隧道，顾盼间，已经到了第一堂。
　　宋青山眼光所及，这里跟他十几年前来时，并没有改变，触景生情，不由感慨与唏嘘。
　　第一堂暗处，有人喝问道：“甚么人进入总堂，为何不事先通报？”
　　那老者朗声道：“属下探哨长，恭领天下第二人谒见教主。”
　　“来人是宋青山宋大侠吗？”
　　“老夫正是。”宋青山回应。
　　“让我禀告第一堂主。”
　　声音过后，一切归于沉静。
　　片刻后，从第一堂的门口步出了十一个人，当中一人，是一个面貌俊秀，气宇不凡的年轻人。
　　探哨长一见此人，慌忙上前，拱手施礼道：“属下探哨长，禀报堂主……”
　　年轻人哂声一笑，摇手制止了探哨长的话，目光迫视在宋青山的脸上，宋青山问道：“你就是第一堂堂主？”
　　“对了，你就是当年名震江湖的天下第二人？”
　　宋青山尴尬一笑，道：“不敢当。”
　　第一堂主的年轻人，一脸傲然之色，问道：“你要找我们教主？”
　　“正是，烦请通报。”
　　“据传宋大侠对本教有过莫大恩惠，既然莅临，自应恭迎才是，不过……”突然转而问道：“你找我们教主不知有何见教？”
　　年轻人的言谈冷漠轻狂，让宋青山心生不悦，当下冷冷回应说道：“这个你就不需要知道了。”
　　第一堂堂主脸色一变，但又随即恢复原状，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请过。”
　　话毕与门下十个帮中高手退立一傍。
　　宋青山已发现这年轻人神情不对，只是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施礼后，放步前行。
　　宋青山经过第一堂，走向第二堂……
　　索魂嫦娥据报宋青山来访，芳心颤动不已。
　　第三堂为地阴教总堂及教主住处，它的建筑跟第一二堂并无差异。
　　宋青山会突然来到地阴教，不但令索魂嫦娥讶异，即是所有地阴教门人教徒，也几乎为之骚动。
　　总堂大殿，伫立了数十个地阴教高手，分立两侧，宋青山突见大厅殿内十个黑衣人簇拥着一个女人缓步而出。
　　宋青山心头一震，来人正是徐娘半老的索魂嫦娥
　　索魂嫦娥步下石阶，到了宋青山面前，说道：“想不到真的是你来了，请恕索魂嫦娥怠慢迎接之罪。”
　　无数的目光，全部聚在宋青山的脸上，但见他含笑说道：“周教主不必客气，宋青山担当不起？”
　　索魂嫦娥脸上也有些许绉纹，这显示了无情的岁月带给她痕迹，但依旧掩饰不了她姣好的容貌。
　　索魂嫦娥凝视着宋青山，她意外十几年后，宋青山又来到了地阴教，她含笑道：“想不到你又突然来了。”
　　“是呀，当初妳接任教主时，我跟秋香来祝贺距今都快二十年了。”
　　“是的，都快二十年了，好快……像昨日……”
　　索魂嫦娥喃喃自语着，这刹那间，又令她想起了往事……
　　——二十年前，他们曾经彼此相爱……这段生命中的往事，爱恨交织，情路坎坷，它虽然过去了、退色了，可是却永远抹不掉……
　　俄顷，索魂嫦娥才感喟叹息说声：“里面请。”话落，让过去路。
　　宋青山应了一声，趋步上了石阶，与索魂嫦娥进入了大殿。
　　索魂嫦娥领着宋青山进入大殿之后，遣走身边侍卫，领着宋青山转身走向后殿……
　　大殿的后院是一片花园，花园中有一座凉亭，左侧是一间客厅。
　　两个人在客厅坐了下来，献给香茗之后，宋青山含笑，说道：“周教主……”
　　索魂嫦娥忙接道：“这里已无外人，教主长教主短的就见外了，还不如你当初叫我一声妹妹。”
　　“好，还是叫妳周妹妹。”
　　“唉，十几年后的周妹妹不一样了，老了……”
　　“是的，我们都老了……”
　　岁月催人老，他们感喟、嘘唏。
　　“宋哥哥，我一直盼望能再去探望你跟秋香姊，只是……唉！她们还好吧？”
　　“嗯……还好。”
　　“你既然来了，为甚么不找她跟邵姑娘一起来？”
　　“她们……她们有事，所以……哦！她们要我代为问候跟致歉。”
　　索魂嫦娥突然发现宋青山答话的语气跟神情都不太对，疑惑地问：“宋哥哥，你……你好像有甚么心事？”
　　“心事？啊啊……没有没有。”
　　“既然当我妹妹，有事就不要瞒我，”话一顿，逼视他，问道：“你不快乐？不幸福？”
　　“……”宋青山欲言又止。
　　“她们……她们待你不好？还是……哦！我我知道了。”
　　“妳知道甚么？”
　　“是不是跟天仙魔女关姑娘旧情复炽，瞒着秋香姊跟她陈仓暗度，所以引起她对你不满生气？”
　　宋青山听后纵声大笑道：“你认为我跟天仙魔女？哈哈……妳太会想像了。”
　　“那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好吧，我就说实话，唉！我们三人并不如别人所想像那样快乐幸福，而是秋香与邵玲不能相安无事。”
　　“啊！那又为甚么？”
　　“说白一点——争风吃醋。”
　　索魂嫦娥马上明白过来，古语所云“两妻之间难为夫”，索魂嫦娥是一个女人，她当然明白女人的心理。
　　当下叹了一口气，说道：“她们两个人常争吵？””
　　“嗯，争吵？不，她们从不争吵，生闷气，不说话就是十天半个月，气氛会闷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怎么会？桂姊姊人好，心地善良、宽容大度，她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女人。”
　　“问题出在邵玲，她单纯、小孩子脾气，小事生嫉大事生怨，唉……”又是一声沉重叹息。
　　“想不到……想不到她们不能相安无事，宋哥哥难为了你，也苦了你，希望她们慢慢会改变。”
　　“很难，都十几二十年了……唉！只能这样凑合过日子了。”
　　“有了孩子之后……对了，你们有孩子了？”
　　“有，两个，一男一女。”
　　“桂秋香生的？”
　　“她生了一个男的，邵玲生了一个女的。”
　　“几岁？”
　　“男的十八，女的十七。”
　　索魂嫦娥叹了一口气，道：“唉！你们三人应该过的是快乐幸福日子，谁又能想到……”
　　“谁又想到快乐幸福离我们那么远。”
　　“十几年来，我都在祝福你人生幸福美好。”
　　“谢谢妳，我也是在祝福妳。”
　　索魂嫦娥感慨叹息一声，忽然问道：“你见过天仙魔女没有？”
　　宋青山摇了摇头道：“自当年别后我再没有听到她的音讯，妳见过她吗？”
　　“没有，你忘不了她吧？”
　　“是的，忘不了她，就像忘不了妳一样。”
　　索魂嫦娥闻言心一荡，一种莫名的激情涌上了她的心头，她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看向了宋青山。
　　宋青山黯然神伤，幽声说道：“有人说时间会冲淡一人对另一个人的记忆，对我来说是欺人之谈，当一个你爱的人闯进心扉，想忘记谈何容易？”
　　索魂嫦娥闻言脸上也骤现情伤之色，说道：“是的，想忘记一个你爱的人不容易……不容易，十几年来我何尝忘记生命中第一个所爱的男人？”
　　她喃喃自语，似是真情告白……话也钩起了他们彼此之间的回忆，他们不会忘记，两个人曾彼此相爱的往事……
　　相爱的往事虽不完美，但，是刻骨铭心的、是珍贵的，更不曾为年歳增长而消失。
　　索魂嫦娥凄楚笑了一下，说道：“你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你不肯吃药的情景？”
　　“记得。”
　　话落，他们同时失口而笑，宋青山记得，他第一次碰见索魂嫦娥时身负重伤，他因为憎恨女人而拒绝服药情景，如今往事历历如绘……
　　他们一收笑容，宋青山说道：“几年前我就想来探望妳，却一直提不起勇气，就是怕钩起妳这段伤心的往事……”
　　“难道你现在来看我，就不会钩起我这段伤心的往事？”
　　“会，但我们能再回味这段不美好的爱恋，不也是件欣慰的事？”
　　“是的，值得欣慰的往事……”索魂嫦娥喃喃道：“老了……消失的时光再也追不回来，我们曾经是一对恋人……也因爱生恨而成仇人……如今我们是知心朋友。”
　　“是的，朋友……”宋青山怆然然道：“唉！想想我人生路上崎岖不平，走得并不平顺，童年我失去了欢乐，青年我被情债所困，中年我得不到家庭的幸福温暖。”
　　“于是你缅怀往事，也会想到了我？”
　　“是的，我会想到了妳以及天仙魔女关姑娘。”
　　“能让你不如意时想到我们，我欣慰、无憾了，如你说的，十几年后我们又能重聚，开怀畅谈，缅怀往事，是值得安慰的了。”
　　宋靑山黯然点点头。
　　索魂嫦娥动了一下唇瓣，似想说甚么而又觉得不安，把话又咽了回去，片刻后才说道：“你今天到这里，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妳是我相知相惜的朋友，亲如家人，所以来找妳聊聊心事，现在心情也舒畅多了，”略为一顿，忽问道：“对了，你的孩子长得很高了吧，哦，是男是女？”
　　“男的，十九岁了。”
　　宋青山道：“我怎么没有看见。”
　　“我派他为第一堂主。”
　　宋青山闻言，心头一震，脱口说道：“第一堂堂主就是妳儿子？”
　　“是呀。”
　　宋青山心里暗道：“此人性格冷漠，如无正当严厉管教，势必闯祸……”心念中，急切问道：“他曾问妳过往的事？”
　　“岂止问过，他时常问及他的父亲是谁，都令我痛苦无法回答。”
　　“我了解妳的痛与苦。”
　　“我是一个不名誉的母亲，也是间接杀他父亲的凶手，我不能告诉他真相，因为我爱他，不能在他心里留下阴影。”
　　“妳用心良苦，但有一天他会知道真相。”
　　索魂嫦娥闻言，脸色一变，道：“我不能让他知道，不能让他卑视我，咒骂我是个下贱的母亲。”
　　“也许不会的……他应该会谅解妳青春年少时的悲惨的遭遇。”
　　“不，不，我怕……你也答应我不会透露这段秘密。”
　　“我不会透露给他知道的……对了，他叫甚么名字？”
　　“周绿水。”
　　“周绿水?”
　　“是的，我给他取了这个名字，是当我叫‘绿水’，就想到‘青山’。”
　　宋青山心里震荡了一下，他的目光看向索魂嫦娥，但见她一脸情伤之色，眼眶里有泪水在滚动。
　　一股酸楚涌上宋青山心头，说道：“谢谢妳……谢谢妳心里青山常在……”
　　“绿水也常流，他们是我这一生的挚爱。”感触，心酸，泪下了。
　　宋青山也黯然神伤说道：“我内疚辜负了妳的爱，希望你儿子会给妳。”
　　“怕不能了，因为我不告诉他父亲的事而不谅解我，甚至恨我……”她哽咽、语止了。
　　宋青山不舍地将这个情如妹妹的索魂嫦娥拥在怀里，怜惜地轻拍她的背，安慰她说：“不要难过，会过去的……不如意的、伤心的事会过去的，上苍不会再亏待妳，未来会还妳美好人生的……”
　　索魂嫦娥无言，只是用哭泣发泄埋藏在心里痛苦情绪，宋青山也让她尽情哭泣、尽情发泄……
　　久久，发泄完了，哭声停了，她抬起头，拭泪，腼腆地说：“我失态了，不好意思……”
　　“别这么说，妳当我是亲人才会这样倾诉心声呀，好了，该说的话说了，该倾吐的委屈也倾吐了，时间不早了，我也想告辞了。”
　　“要走了？现在？”
　　“是的，现在。”
　　“不在这里住几天让我好好尽地主之谊？”
　　“以后我会再来的。”
　　索魂嫦娥知道她没有办法可挽留宋青山，当下亲自送宋青山出了地阴教。
　　经过第一堂时，冷不防闪出了周绿水挡住去路，宋青山略微一怔，叫了一声：“周堂主……”
　　周绿水一脸冷傲，哂然笑道：“宋大侠要走了？”
　　“是的，我告辞了，打扰之处来日再谢了。”
　　周绿水目光一扫她母亲索魂嫦娥，说道：“宋大侠虽对本教有莫大恩惠，不过，娘身为一教之主，轻率跟一个男人相偕走出本教，教里的人难免认为二人不寻常的男女关系……”
　　索魂嫦娥脸色一变，道：“住口，如果你再出口轻狂，当以教规处置。”
　　宋青山看了周绿水一眼，说道：“你很狂傲，跟我当年差不多。”
　　“久闻宋大侠当年名震江湖事绩，但有一件事我要请问你，你与我母亲两个人情深意长？”
　　这一句话问得宋青山与索魂嫦娥脸色同时一变，因为他们听出了话中的含意，宋青山略带愠声说道：“没错，我与你母亲的感情深厚，就像亲人……”
　　“亲人？情人？那么我母亲跟你有说不得、见不得人的事啰？”
　　索魂嫦娥再也忍耐不住，一扬右腕，只听啪的一声清脆之声响起，她在气愤之余，打了周绿水一记耳光。
　　这一记耳光打得周绿水退了一步，他骇然地看着他母亲索魂嫦娥，他没有伸手去摸脸颊，让他吃惊是多年来他母亲第一次打了他。
　　索魂嫦娥心里一痛，几乎泪下——真是打在儿身，疼在娘心。
　　宋青山冷然说道：“打得好，周堂主，你不应该说话侮辱、伤害你母亲。”
　　“侮辱？伤害？为什么她不告诉我父亲是谁？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是什么样子一个女人?”
　　“告诉你，你母亲是一个命运坎坷、情海沧桑的不幸女人，你满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