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交易成功获讯息　龙帮公主赴绍兴

 

2023-02-24 10:53:29   作者：辛弃疾   来源：辛弃疾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方中天一眼便认出这位姑娘来了。
　　方中天奉命刺杀白长江，这位姑娘也正在白长江的寿堂之上高兴地招呼前去道贺的客人，而白凤的标致，令方中天印象深刻，但相反的，白凤却不认识方中天，因为此刻方中天是倜傥公子模样，那时候方中天却是个打鱼汉，一身的破烂。
　　方中天大方的冲着白凤点点头，道：“你好，姑娘。”
　　白凤微微一笑尚未开口，丁当祥开口了。
　　“她十分的不好，小方，她好可怜，因为她爹不知遭那个王八蛋暗杀死了，两个哥哥为活命又躲起来不敢出头，你说她会好吗？”
　　方中天不气恼，他却哈哈一笑，道：“钱如命，你说的对极了，任何人遇上这种事都不会愉快。”
　　他看看白凤，白凤木然地一副哀怨之色，看得方中天也不忍。
　　他知道丁当祥在损他骂他，但他无奈，他总不能这时候同丁当祥翻脸打架。
　　丁当祥冷冷地看了小玉一眼，道：“小方，你真有办法，我佩服你的手段高。”
　　方中天道：“你不会在帮主面前告御状吧！”
　　丁当祥忽然吵下马，他对白凤道：“白姑娘，你稍待，我有话对这小子说。”
　　他一把拉方中天，又对小玉点头，道：“对不起，我有私话对他说。”
　　小玉只应了一声：“请便。”
　　丁当祥拉过方中天，走到林深处，他指头戳在方中天的鼻子上，道：“你不想活了？”
　　方中天道：“王八蛋想死。”
　　丁当祥道：“那我问你，你已经有了阿红，你还不满足呀，怎么又弄了一个在身边？”
　　方中天道：“钱如命，你就为这个才生我的气？”
　　丁当祥道：“我气你找死。”
　　方中天道：“钱如命，如果没有银子给你，你会怎么样？去抢？”
　　一怔，丁当祥道：“我需要抢吗？”
　　方中天道：“你只知道银子，我不爱那些阿堵物，钱如命，我们的欲望不一样呀。”
　　丁当祥跺着脚，道：“你带这女子回去，一旦被帮主知道，你别想活了。”
　　方中天道：“有这么严重？”
　　丁当祥道：“我比你更清楚帮主的作风，她已经为你选了你喜欢的女子，她不会允许你再找别的女人。”
　　方中天道：“阿红是我喜欢的女人，我可以为阿红而死，钱如命，我却无法每日在西山看日出。”
　　他拚命地咬咬牙，又道：“我每天定坐山上看日出，我有着望梅止渴的感觉，阿红为甚么不能每日陪着我？我需要身边有个我喜欢的女人呀。”
　　丁当祥道：“我知道帮主的用意，她的用意是不想叫女人腐蚀了你的斗志，因为那对一个像我们这样的杀手是有害无益的。”
　　冷冷一哂，方中天道：“我心中太明白了。”
　　丁当祥道：“你明白甚么？”
　　方中天道：“她把我们当成她豢养的宠物一样，一次任务完了，便叫阿红前来加以慰劳，多不过三天，阿红便又回去了。而我，却只有孤独地坐在山坡上看日出，幻想着阿红的那股子热辣辣的滋昧。我真的觉得付出的多而收获的太少了。”
　　丁当祥道：“危险，危险，你怎会有这种思想？”
　　方中天道：“难道不对？”
　　丁当祥道：“同女人睡觉多了，令元气大伤的，小方呀，你需要的是斗志与精力呀。”
　　方中天呵呵笑了。
　　他伸手拍拍丁当祥，道：“丁兄，你省省力气去办正经事吧，别为我操甚么心。”
　　丁当祥道：“你呀，还有满天星那小子，再加上个席人凤，怎么如此热爱床上运动？满天星那小子前些时差一点发疯。”
　　方中天一惊，道：“满天星怎么了？”
　　丁当祥道：“怎么啦，我可以告诉你，满天星的阿星死了。”
　　方中天道：“这是真的？满天星苦了。”
　　丁当祥道：“才不呢，他高兴极了。”
　　方中天道：“他心爱的女人死了，他会高兴？”
　　丁当祥道：“帮主又为他弄了个与阿星一模一样的阿星，他娘的，满天星真的以为帮主阿星救活了呐。”
　　方中天道：“阿星怎么死的？”
　　丁当祥伸出两个指头，反手比在自己的背后，道：“两根利箭自背后透穿到前面肚皮，你说这人还会活命吗？”
　　方中天道：“神仙也难救。”
　　丁当祥道：“满天星相信，所以他高兴极了。”
　　方中天道：“帮主身边的十二金钗，听说个个武功高绝，而阿星怎会被入射杀？”
　　丁当祥道：“阿星一举毙了二十名弓箭手，她以为二十个弓箭手全死了，她便大方的站在那儿看着满天星搏杀三光门的人，岂料弓箭手中仍有两个醒来，他们张弓搭箭便把阿星射死了。”
　　方中天道：“帮主必然会发火。”
　　丁当祥道：“帮主反而把阿星急速运回总堂，不几天便又把个新的阿星送到满天星身边了。”
　　方中天嘿嘿笑道：“满天星已昏了头，死人怎么还会再活？难道他领会不了味道？”
　　丁当祥道：“甚么味道？”
　　方中天哈哈一笑，道：“你不会懂的，钱如命，对于你的关心我心领了，不再耽误你们了，请吧。”
　　丁当祥道：“小方，别把那姑娘带回你住的小屋，那会对你不利的。”
　　方中天哈哈笑了。
　　他大方地往林外走着，而丁当祥却气得把手中的制钱弄得更加响了。
　　方中天当先走出林子，他走到白凤前面，重重地看着白凤，道：“白姑娘，你如果遇到甚么困难，找我，我叫方中天，我一定会尽力为你服务。”
　　白凤点点头，道：“你们都是好人，可惜过去我不认识你们。”
　　方中天摇摇头，道：“以后你也许会知道，姑娘，江湖上的事实在很难分出是好是坏，是对是错，任何人都不会以为自己是恶徒，人们都说自己是好人，这便是无奈，白姑娘，我们都无奈。”
　　白凤愣然地不知如何回答，她再也想不到站在她面前的人就是刺杀她老父的人。
　　丁当祥也走出来了，他冷冷地对方中天道：“小方，你们走吧，别误了你的欢乐，延了我们的行程。”
　　他一跃上马，与白凤二人并辔往西南方驰去。
　　他们不回头，丁当祥只发出一声重重地冷哼。
　　方中天伸手拉住小玉，他笑了。
　　小玉也笑了，她温柔地靠近方中天，道：“刚才的那位姑娘是谁呀？她长得好美。”
　　方中天道：“太湖龙帮大小姐。”
　　小玉眨动美眸，道：“龙帮公主呀，最近上海传言，龙帮的帮主遭人刺死了，真吓人呐。”
　　方中天笑笑，道：“也可怜。”
　　他心中在冷笑，谁叫白长江用了个人面兽心的家伙，石敬山心肠狠毒，白长江好像身边养了一只白额猛虎，他还真的被这头虎噬了。
　　他拉住小玉的手，二人就像一对小夫妻新婚去郊游一般。
　　当然，郊游是假，去往方中天住的地方才是真。
　　小玉还不曾去过方中天住在西山坡前的小屋，她这是头一回被方中天邀去他住的地方。
　　在过去，方中天只有同阿红一个人住过小屋，如果小红不在，方中天只有去山坡上看旭日，他幻想阿红的美艳与刺激，那光景就如同轰轰烈烈的日头。
　　上一回阿红来陪方中天，不久之后阿红就走了。
　　阿红回去的那一天也正是阿星的尸体被阿秀与阿婵二人拖回快活帮的当天。
　　快活帮十二金钗骤然间死了一个，另外的人便悲恸得想为阿星报仇。
　　快活帮如果杀上三光门，三光门大概很难敌挡住她们的攻击，三光门想要命，也只有逃到大海上回三门弯外再当海盗了。
　　然而，快活帮主却不答应，那汪玉人说得明白，听起来当然也有道理。
　　汪玉人对她的金钗们分析：人都已经死了，还找去拚的甚么命？咱们快活帮只为一个字玩命，那就是“钱”，三光门只要存在一天，咱们就有机会弄到钱，咱们把三光门消灭了，只不过出了一口气，银子却也没有了。
　　临了她还说了一个比喻。
　　汪玉人对她的金钗们道：“这就如同一个人渴了，他坐在椰子树下乘凉又喝着椰子水，不小心树上的椰子掉下来了砸了他，他是不会把椰子树砍倒的。”
　　她虽然说得明白，分析得清楚，但金钗们免不了一阵伤心，于是……
　　于是席人凤的阿月也不再去找席人凤了。
　　方中天的阿红也不来了。
　　席人凤这些天又坐在东山坡上看月亮，一看就到月偏去，前两天月最圆，月也最亮，他一看就到大天亮……
　　而方中天，他也站在山坡看日出，几天之后他实在忍不住了，他由阿红转而想到了小玉。
　　方中天一大早便去了江大姐的家，他也把小玉带走了。
　　江大姐的伤早好了，江大姐领养的娃娃真的再也不敢去找这位干妈妈了。
　　江大姐看到方中天来了，她真心的高兴，立刻要小玉陪方中天，她还告诉方中天，要尽快生个娃儿。
　　方中天却对江大姐道：“江大姐，我很快会找到小青的，你放心。”
　　江大姐更高兴了。
　　而方中天决定把小玉带到他住的小屋去，却也料不到会在中途遇上了丁当祥与白凤二人。
　　方中天拉着小玉往小路上走着，忽然听得远处传来马蹄声，方中天听得一怔，因为这种马蹄声他太熟悉了。
　　立刻，他拉着小玉往一片草堆中躲去。
　　“别出声。”
　　“中天，你怕甚么？”
　　“别问，快躲起来。”
　　小玉不问了，她随着方中天跳进一片草丛里，而方中天只把个头伸出一半，两双眼睛瞪得圆，一副惊讶的神情看着那声音发出的方向。
　　于是……
　　方中天与小玉二人刚躲藏不久，那蹄声渐渐地近了，只见一匹净白的马上，汪玉人愉快地骑在马背上。
　　汪玉人怎么会走这条路？
　　方中天很奇怪，因为方中天不是带带着小玉从他常走的那条小路回他的西山小屋，他故意绕个圈，为的是他不想遇到快活帮的人。
　　他怎么也想不到竟会在这地方遇上汪玉人。
　　方中天自言自语：“帮主去哪里？看上去她是那么的愉快，她……”
　　方中天慢慢抬头看，他惊奇地对小玉，道：“你知道那是甚么地方？”
　　小玉看了一下，道：“那是一条去苏州的路。”
　　方中天更奇怪了，他实在弄不懂帮主为甚么去苏州，她去苏州干甚么？
　　方中天本欲暗中跟踪去看看，但他身边有个小玉姑娘，此刻又不便叫小玉回去，他只得按下这个迹团，带着小玉回他的小屋子。
　　他当然是去寻欢的，而小玉也等了他多天了。
　　丁当祥与白凤二人骑马连夜往绍兴府赶去，那白凤急于要见到她的两位兄长，所以她拍马疾驰。
　　丁当祥一手抖着手上大制钱，尾随着也追得快，这二人一口气就走了八十里，已经天黑了。
　　丁当祥劝白凤别急，她一定会见到两位兄长的，急也不急在这一刻，但白凤就是不听，她拍马更快了。
　　丁当祥就在奔驰中递了些吃的交在白凤手中，笑道：“白姑娘，你不会饿着肚子骑马吧，快吃些！”
　　白凤也真的饿了，她接过了吃的就放缓了坐骑，一边吃一边问：“丁大叔，还有多远？”
　　丁当祥道：“快马加鞭也要两天半……”
　　他指指白凤的马，又道：“马总得要歇腿吧！”
　　白凤道：“稍歇即走。”
　　丁当祥指着南方，道：“我们可以抄小路走，四更天时有个地方我们可以歇歇腿。”
　　白凤道：“丁大叔，那是个甚么地方？”
　　丁当祥道：“小土坡，我有个很知已的朋友住在那里，他一定会为我们备下好吃的。”
　　白凤道：“你的朋友一定很好客的。”
　　丁当祥道：“却也是个十分痴情的家伙。”
　　白凤笑了。
　　夜来天气十分凉，但白凤一点也不觉得凉，只不过渐渐的她似乎看出来了。
　　她带着些许惊讶地道：“丁大叔呀，这条小路我好像曾经走过。”
　　丁当祥不知道白凤怎么会走过这种荒径小道，他摇摇头，道：“不可能。”
　　白凤黑暗中仔细看，当她到了小河岸边的时候，她惊讶地对丁当祥道：“丁大叔，我真的到过这里。”
　　她又指指前面的山坡，道：“我真的到过这里，那地方住着一位侠客，他姓满。”
　　丁当祥吃一惊，道：“白姑娘，你怎么会找到这里的？”
　　白凤道：“我是一路打探三光门，要找三光门的人拚命，却被满大侠拦住了，是满大侠指给我一条明路，他叫我到上海去找永安客栈的人。”
　　丁当祥明白了，原来是满天星叫白凤去见汪玉人的，他相信白凤必定出了大价钱，要不然汪玉人是不会轻易的让白凤去见她的两位兄长。
　　四更天过了一半了，丁当祥手上的大制钱哗哗啦啦的更加响亮。
　　制钱声引来一个人，那人飞一般地迎过来了。
　　那人，当然是满天星了。
　　满天星从很远就开口了：“钱如命，你来干甚么？”
　　当满天星看清另一人之后，他愣了一下，但旋即又笑了。
　　他笑着让过了丁当祥，却迎向白凤，道：“白姑娘，你这是去见你的两位兄长了。”
　　白凤跳下马来了。
　　满天星替她把马牵着，那白凤双手拢着一头微乱的秀发，带着些许妩媚地道：“全靠你帮了我的忙，满大侠，我以为你也许早就知道我两位大哥在甚么地方。”
　　满天星道：“我只知道你的大哥还活着，至于在甚么地方，那得他才会知道。”
　　满天星指着前面走的丁当祥，又道：“我也只知道人在绍兴府，白姑娘，绍兴府太大了，我去哪儿找？”
　　白凤微点头，道：“你们……嗯，是一个组合吧。”
　　满天星道：“我承认。”
　　白凤道：“我听爹说过，江湖上出了个快活帮，他们为别人制造快活。”
　　满天星道：“为别人解除困难就是为别人制造快活，你说是吗？”
　　白凤道：“真正的快活是大众快乐，满大侠，我以为你们就是快活帮，而你们又比任何人更快乐。”
　　满天星笑笑，道：“白姑娘，拿到银子的人，这个人当然快活，我相信你为了要救你的两位兄长，你必然出了不少银子。”
　　“二十万两白银。”
　　“是个大数目。”
　　“是的，如果在从前，二百两我也不肯出，但当我策马欲杀上三光门的时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那种以死相博的决心，使我感觉到人生比银子重要得多了，人如果死了，再多的银子又有何用？”
　　满天星道：“你看开了，也认清了人生真正的意义并非在于金钱的多少，只要生活得高贵与尊严才是最重要的。”
　　白凤道：“不错，所以我很坦然的写了二十万两白银的押据欠条……”
　　满天星道：“帮主只收现款呀。”
　　白凤道：“当她知道我的情况以后，她同意我欠银。”
　　满天星道：“白姑娘，再过一天，你就会找到你的两位兄长了，我先为你祝贺。”
　　白凤笑了，她伸手挽住满天星的一臂，几乎是跳着到了小屋前。
　　这时候，丁当样早就把马拴在门外树下，他进入小屋中去了。
　　满天星也把马拴好，他很愉快地扶着白凤走进门，只见那丁当祥把两张凳子接起来，一躺下呼呼地睡了。
　　满天星对白凤道：“进去吧，快快睡一觉，明日你们还要赶长路呐。”
　　白凤一笑，道：“你，又回那小船上？”
　　满天星道：“小船也是我睡觉的地方。”
　　白凤很想留下满天星，她心中想，如果石敬山像满天星这样善体女人心，她早就嫁给石敬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