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失旅伴狭路逢谍
2025-01-14 21:51:16   作者:白羽   来源:白羽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纪宏泽少年性傲,听见这样说法,觉得格格不入,脸上一红,微透怫然之色。哼了一声说道:“朋友,你别忙,我还没有请教你贵姓呢?”这人脱口说道:“我姓周,叫周德茂。”

  纪宏泽道:“这三位呢?”这个难友还不理会,同来的三个人有个瘦子,似很识趣,听出纪宏泽口风不悦来。登时接过话茬,说道:“周三弟,你太心急了,你也不问问你这位新朋友贵姓,就一个劲往家里请。”转向纪宏泽拱手道:“我小弟姓杜,叫杜宝衡。这位姓张,这位姓鲍,我还没有请教你老兄贵姓。”

  纪宏泽道:“我姓纪。”这杜宝衡道:“原来是纪老兄!你台甫?”纪宏泽道:“好说,我叫……”略一迟疑,答道:“我叫纪宏泽。我是过路人,也不是江湖道,更不是耍胳臂的。我们是过路投亲的。”他还要往下说。

  这杜宝衡满脸含笑拦住道:“您别这么说,我可不敢盘问你。我听说我们这位周贤弟,昨夜很承你帮忙,我们很佩服你的武功。我们是粗汉子,我们会头最喜欢结识武林人物。平常有武林行家过路来往,我们还要设宴招待。你老兄正在青春,真是少年英雄。我们周贤弟回去一说,我们堡里的人都很羡慕,所以打发我们来请你。我们可以谈谈。再说我们这铁牛堡,跟他姚山村多年械斗,仇深似海。他们各处聘请能手,我们也不能跟他们对付。像老兄这份本领,我们正要延揽。听周贤弟说,纪仁兄还有一个同行的伙伴,被他们姚山村的人扣下了。他们就是这样混账。若不然,我们两村各耕各地,何至于械斗?就因为他们太强梁无理了。他们倚仗人口多,村子富,武断乡曲,横行霸道,邻村的人全惹不起他们。只有我们铁牛堡,勉强跟他们叮当着。我们年年械斗,已有十多年了。前年经人说和,两罢干戈,划出界地,各不相扰,好容易消停了一两年。今年又因为收山货,闹讧起来。我们的人叫他们捉住了好几个,硬被他们诬良为盗,送到官府。”

  纪宏泽不由得诧异道:“他怎么诬良为盗?”杜宝衡道:“怎么诬良为盗?就是抓我们堡里的人,硬赖偷了他们的山产了。”纪宏泽道:“这怎么能诬赖得上呢?莫非是……”那周德茂接声道:“纪老弟,你还不明白吗?你想想昨天的事吧,你一个过路人,你和你的伙伴由打他村前一走,他们就把你们扣下。谁要是打他们村前通过,谁就是贼,谁就算偷他们的山梨、山楂、山核桃了。”纪宏泽道:“哦,原来如此!他们村中有什么人物?都是干什么的?他们到底有多大势力,敢这么跋扈?”

  四个来人看纪宏泽不打听实落,不肯跟着走,就一面劝驾,一面约略说了一遍。杜宝衡说:“他们姚山村全村,十家有九家姓姚。他们是又经商,又务农,又交结官府。他们村子比我们邻村全都富裕,他们就恃财力势力压人。官府上跟他们很有来往,来不来的他们就写状子告人,净欺负我们老百姓。我们四邻全吃他的亏,顶可恨他们这村子,正卡着山岭,正堵着我们的咽喉要道。他们把山村一卡,我们就出不去了。若想绕出去,只得远奔蔡庄,多走一天半的路。他们现在跟蔡庄也连上手了,那里也过不去了。他们蔡庄守住了一道桥,他们姚山村把住了一道山谷口,谁打那里过,全得看他们脸色。让过才得过去,不让过,你要强打算借道,他就鸣锣聚众,拿你当贼。”

  周德茂说:“这个蛮横法,你老兄是尝过的了。他们村子倚仗人力、势力、财力,上结官府,下压邻村,实在太霸道,好像这山沟子的土皇上一样。你老兄和贵伙伴不就是吃了他们的亏?你老兄昨夜奋勇夺路,才得脱走。你若不幸被他们活擒,轻者打一顿,再送官,当贼办,重者就硬活埋了。你那同伴直到现在还没出来,说句不好听的话,就许是凶多吉少。”

  杜宝衡道:“着啊!正是百闻不如一见,口传不如目睹,目睹还不如身经。你老兄何用细打听,他们蛮不讲理,只能瞒别人,反正瞒不过你老兄,你老兄都尝过了。我们和你老兄一见如故,咱们不必在此地谈了,我们在堡子里预备了一点酒肉。我们奉了会头之命,恭请你老兄,一来就算设宴欢迎少年英雄,二来我们还要借重你老兄的宏才。你是一个人,我们是整个村庄,我们大家伙要请你帮忙。一来请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二来我们合起手,一同搭救令友。这事要快办,一刻也不容缓。万一迟误了,令友就许被他们当强盗,送到县衙去,那可就别想活着出来了!”

  这一句话很重,说得纪宏泽毛骨悚然,不由得童稚之气毕现,情不自禁地叫道:“真的吗?他们真敢诬良为盗吗?”

  那姓张、姓鲍的两人插言道:“怎么不敢?他们诬良为盗,已经许多次了。这回令友至今未见逃出,十有八九被他们活捉住了。掐指计算,今天他们必定先用刑讯,私设公堂。赶到明天,他们看情形,该活埋,明天夜里一准活埋。要是认为犯不上活埋,他们就给挑断了腿筋,拿片子送县衙门。口上积德,说是他们的乡团捉住一个小贼;若不积德,他们就说是捉住一个强盗。少者五年八年,多者就得受十几年的牢狱之灾。这事可不止一桩了。你不信,往邻村问一问,谁都晓得他们姚山村的厉害。”

  纪宏泽越发着慌,搔头顿足道:“不好,不好,我的七叔竟要落到这地步吗?哎呀,他们竟会这么可恶?不行,不行,我得赶紧搭救他。我不怕他们送官,我们是良民,我们可以保释。可是挑断了筋……我听说挑断腿筋,是治飞贼的毒法。我的七叔腿筋一断,这一辈子岂不是毁了吗?”不由得心焦气浮,拔腿就往林外走。

  四个来人互相示意,连忙跟出来,却又把纪宏泽拦住道:“纪仁兄不必着急。现在晴天白昼,你想救令友,也不是时候,你还是先到敝堡吧。我们会头一定替你想法子,你一个人去冒险,何如咱们合力去做!我们的人失陷在姚山村的,也有好几个,咱们今夜再去冒险一探。得手就趁便救人,不得手,访出他们何日送官,也可以拦路劫囚,你看好不好?”

  纪宏泽道:“那么办好吗?你们四位看,挨到夜晚,误不了吗?”他到此时,竟张皇无计,只剩着急了。一想到“挑筋”二字,毛发森然,替他的七叔万分悬心。他也忘了饿,也忘了现在两方面还在隔溪械斗;被这年长一倍的四个壮汉,左一言,右一语,弄得六神无主!也忘了交浅言深,反而向四个人讨主意。纪宏泽又不待人问,不遑思索,冲口说:“我这位七叔,非比旁人,乃是我的恩人,又是我的七叔,又是我的师父。”又不待人问,不遑思索,向人诉说:“我这回是跟随七叔,出来游学访艺,想不到遇上这事。我的七叔倘有个好歹,我简直……”说着竟要落泪。

  其实他和纪蔚叔夺路相失,还断不定纪蔚叔是否已然罹险,是否已然遭擒,却横被四个人如此一说,他却感觉到不吉的预兆,认为七叔此时必已失陷,必定此时正在受着苦刑。而七叔所以遭擒,必定是夺路时不见自己的踪迹,为寻找自己,致蹈危机。

  他潸然落泪,不欲见人,忙偷偷拭去,背着脸向那杜宝衡讨主意。他觉得这杜宝衡说话很客气,似乎和蔼近人。那同逃的难友周德茂,行为冷淡,言语骄矜,尤其带着自大的意味,引起纪宏泽的憎嫌。

  这杜宝衡拿出十二分同情来,向同伴夸赞起宏泽道:“你看看这位纪仁兄,看年纪不过二十来岁,你看他对朋友竟这么热心肠!”拍着纪宏泽的肩膀,十分亲爱似的。说道:“老弟,我姓杜的最喜欢交结热心肠的朋友。”其实谁又喜欢冷心肠的人呢?杜宝衡拉着纪宏泽,就往外面走,且走且说:“纪老弟,我一定和你交交手,咱们一见如故。我们会头更是佩服你。不过救人这件事,白天不好下手,总得入夜。你且跟我们进堡,先吃饭,养养精神,然后我们再派几位能手,帮着你今晚上探村去。管保一探成功,把令友搭救出来,不叫他丝毫受伤。”

  四个人拥着纪宏泽一个人,出离密林,斜趋荒径,并不走河边。纪宏泽绕出林外,回顾械斗场,两方依然夹河对峙。在河面较窄,河堤较高的一个所在,似有双方的领袖隔流相对,哓哓抗言,看模样又不像讲和。遥望姚山村,尘沙正起,又奔过来一群骑马的人,约有十几位,相隔太远,人小如猿,马大似狗,辨不清来者是谁。

  纪宏泽心怀诧异,忍不住停步回头,欲观究竟,并问周德茂、杜宝衡:“你们这场械斗,怎么还是空比划不打?”

  那姓鲍的笑道:“实对你说了吧!我们这边人,正跟姚山村的会头讲和约,换俘虏哩。我们捉住他们好几个人,他们也扣住我们几个人,我们两边通信,打算对换。”

  纪宏泽道:“人数一般多吗?”杜宝衡、周德茂忙道:“人倒是差不多相当,只是他们那边,把我们堡里很要紧的人给扣住了,我们只捉住他们几个不相干的人,个顶个地换,我们吃亏,他们不干。”纪宏泽忙道:“这话怎么讲?贵堡吃亏,他们倒不愿意吗?”

  杜宝衡道:“这个,一言难尽。你瞧,我们头儿……我们头儿打算和他们对换,他们倒刁难起来。他们提出要挟,要在人换人之外,叫我们再赔送他们三十支大抬杆火枪。这种换法,我们太吃亏了,把火枪赔送他们,转头来让他们开枪打我们。我们再傻,也不肯干啊。不干,他们就肯定了不肯换。所以我们头儿一面和他们商量讲和换人,一面还是要派人探村,把自己人盗救出来,他们就没的要挟了。你明白了?”

  纪宏泽明白了,杜宝衡忽然觉出话说多了,趁势改口道:“陈谷子,烂芝麻,讲个什么劲,咱们还是快走。到了堡里,我们会头一定会仔细告诉你。还要请你联手,一同探村,把令友稍带也救出来,咱们都好看。”把救纪蔚叔的话又描了一遍,遂拔步紧行,带着纪宏泽快走。

  纪宏泽心中疑闷,仍不住回头往河边看。意思之间,也许无意中在什么地方,发现了失踪落后的七叔。他想自己尚能逃出村围,七叔一身功夫,总不至于失脚遭擒。杜、周等四个人都脚不停趾,夹着纪宏泽,直往荒径走,不容他留恋回顾。此时那姓张的正与纪宏泽并肩而行。纪宏泽便问他:“你老兄台甫,你们会头贵姓?”张某答道:“好说,在下叫张明绪,我们会头姓鲍,这位鲍四哥就是我们会头的族侄。”纪宏泽把这鲍四哥看了一眼,毫不带富农气象,俨然是个耍胳膊的汉子。便冲这鲍四问道:“你老兄台甫?你们这铁牛堡,为什么叫铁牛堡呢?”

  鲍四未答,那姓张的说道:“他叫鲍晋卿。我们这铁牛堡,地点正在织女河下流,我们这堡在早年建过一座浮桥,用八只铁牛,贯穿铁链,拴住浮桥。铁牛镇浮船,为此叫铁牛堡。后来山洪夜发,把铁牛拖入河淤,把浮桥也给冲没了影。我们上辈等到水平之后,募金改建石桥,把那七只铁牛仍旧摆在桥边,还盖了一座龙王庙。那只陷入河淤的铁牛竟被山洪冲出很远。可是铁牛不是冲到下流,这东西竟会往上流走,所以是神物,现在还在石桥上游二里地以外呢。捞出来之后,我们公议盖了一座铁牛庙。这本是我们铁牛堡的风水,他们姚山村的人使坏,几次三番要破坏我们的风水,我们这才激起械斗。”

  说到这里,铁牛的事又与械斗有关了。纪宏泽刚觉得支离,那杜宝衡接过话来,把铁牛逆水而行的故事讲得神而又神,经他描摹,铁牛竟成了灵物。殊不知江中巨石被急浪激打,在石下逆流处,必然成深坎。水流不住地冲打,石下之坎越淘越大,日久石块自然逆流滚入坎中,既入坎中仍被浪打,日久又逆流冲成一个坎,石块自然又逆流一滚。一坎一滚,结果把水底冲出一道深沟,这石块便顺沟逆流紧往前翻,物性水势现象,无足奇怪。

  杜宝衡抓住这个故事,说了又说,意思是堵纪宏泽的嘴。其实他们两村起衅,并非争风水。缘因铁牛堡既建石桥,竟强收过桥税,美其名曰修桥补路,实际做了铁牛堡土豪的一笔大收入。凡非本堡中人,所收桥税奇昂。姚山村的人不堪苛征,恃着本村坐落在山峡中间,也怄起气来,横遮山道,设下卡子,也要征收过山税,两村为此起争。又因姚山村的山产和织女河的水运极有关系,必须联手,方能外运。铁牛堡既与结仇,多方刁难,越惹起不平来。双方为此屡生械斗,俨如敌国。姚山村为商为宦的多,就倚仗官府势力,铁牛堡负苦做脚行的多,就勾结草莽人物。双方谁是谁非,正难断决。

  纪宏泽被四个人引领,且行且说,转瞬到一卡子。四个堡民,一个生客,刚刚接近土岗暗卡,就被卡子上的人吆喝拦住。纪宏泽至此方知械斗场果为是非地。一个过路人夹在当中,竟是寸步难移。那杜宝衡抢先过去搭话,卡子立刻放行,又放了一支响箭,然后续往前走。单择荒径僻路,穿林拂草,曲折前进。遥望前途林木掩映,黑压压现出一座土堡。土堡东南,便是织女河的支岔。

  那周德茂往前走了一箭地,立刻站住,和杜宝衡说了几句话。四个人全都停步,从身边取出四个黑布套。杜宝衡含笑向纪宏泽说:“纪仁兄,前面就是敝堡了。我们堡里连年和对头械斗,我们议定了几条会规。凡是远方亲友来堡,不管是谁,只要是生客,必须给蒙上眼睛,才请他进堡。为的是防范间谍,以免泄露堡中的秘密。对不起,请你胡乱戴一戴,好在一进堡就摘。”说罢,将那黑布眼罩递给纪宏泽。

  纪宏泽一看,这是双层黑布,又夹一层红布,做成一个帽套面幕似的东西,戴在头上,一直由脑顶扣到脖颈,只留出口鼻喘气的孔洞,连耳朵带眼睛全堵住。纪宏泽怫然不悦:“这不是拿着人当奸细吗?”拒不肯戴,情愿不进堡。杜宝衡、周德茂再三解说:“这不单是你老兄生客如此,就连我也得带上这套,才能进堡呢。堡中另有人引道。”

  纪宏泽遥望堡墙,相距还远,含怒道:“对不住,冲着这东西,我只好不进贵堡,我往别处走好了。”周德茂和鲍、张三人全都皱眉冷笑,仍用好言哄说。七手八脚,把纪宏泽围住,一个劲地劝,又把自己的眼罩先戴给他看:“其实您只戴一会儿,进了堡,就不碍的了。”纪宏泽年轻脸热,心虽不悦,情不能却。哼了一声,就往头上一罩。走了几步,又闷又热,又迈不开步,再忍不住怒气道:“不行,不行!”扭头便往回走,索性不进堡了。

  那周德茂等脸色齐变,似要用强。杜宝衡忙使眼色,说道:“也罢,纪仁兄想是戴不惯,不要紧,我还有一法。”忙向鲍、张二人说了几句话,张明绪拔步急走,余人稍待。片刻之间,张明绪从堡中开出一辆轿车。四人道:“好吧,纪仁兄坐车进堡吧。”让纪宏泽坐在车厢内,由杜宝衡陪着,车帘一放,外面情形顿不得见,这才轱辘辘地走了进去。

  纪宏泽虽然年轻,到了这时,也怙惙起来,觉得这铁牛堡的举动太诡异,这和入贼巢赎肉票的情形分毫不两样。到底铁牛堡是什么所在呢?或者竟是僻道山村中的盗窟不成吗?可惜纪蔚叔已然失踪,自己也无处问计。偷眼看那杜宝衡,也看不出人家的心情来。这杜宝衡倒好像揣知纪宏泽心中不安,坐在车上,扯开话篓子,和宏泽攀谈,问东问西,问籍贯,问行止,问师承,问武技,乱扯一阵。纪宏泽也觉出来,他故意唠叨,无非是打岔,堵自己的嘴,不叫自己盘问。哪知人家乃是占住他的心思、耳音。纪宏泽哼着哈着敷衍,也自侧耳揣听车行的动静。

  坎坎坷坷,走过一时,忽然车停住了。杜宝衡又掏出眼罩,先抱歉,后坚请纪宏泽:“好歹只戴一会儿,进了门就算。”说着自己先戴给宏泽看。纪宏泽到此也无法再拒,勉强扣在头上,扪着瞎下了车,仿佛身旁过来两三个人,递过来两只手,臂腕相扶,一步一步迈上台阶,过门坎,一趋一跄一招呼,曲曲折折,磕磕绊绊,一霎时止步。耳畔听一声:“到了。”杜宝衡伸过手来,要替宏泽摘罩套。纪宏泽早一把扯下。看这杜、周二人,也装模作样,手提眼罩,像刚除下来。

  纪宏泽拭目一看,一座破大庭院,阶生枯草,四隅悄然,看光景不似民宅,又不似庙宇。面前只见杜、周和另外三个短衣持棒的壮汉,此外更不见他人。刚才他们说得天花乱坠,好像一进门,他们会头不知要怎样排队欢迎自己,哪知蒙老瞎似的,把自己撮弄在这里。纪宏泽东张西望,大不痛快。杜宝衡、周德茂很客气地一指角门道:“请!”纪宏泽噘着嘴迈步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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