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主膳
2024-10-07 13:35:35   作者:柴田炼三郎   译者:兰立亮   来源:柴田炼三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整个五月——有夏至、半夏生[1]、梅雨、竹醉日[2]。空中飘扬着小男孩绘制的鲤鱼幡旗,稻田里是在水里插秧的年轻姑娘们。合欢花在傍晚盛开,朝着葵花似的太阳倾斜。远处传来秧鸡[3]拍打的声音。幕府内正举办庆祝端午节的活动。
  这是参照先例,从江户绘本的一篇文章中摘录下来的。
  即便是在与市内的喧嚣完全无关的荒废的旗本屋敷内都看得出,今日即是端午节。
  正对院子的房间门敞开着,房顶上悬挂着几个五彩绣球。
  那是用绉绸和丝线制成的精美香袋,伴随着吹进房间的风悠悠摇晃,淡淡的清香也随之缓缓飘散,散发着药香。端午时节,在武士家族大奥,有一个习俗,就是一定要将五彩绣球挂在有风的路边。
  在檐廊边凭栏而坐,紧闭着厚厚眼睑的正是这一家之主,长着一张与这迷人香味甚是相配的貌美脸庞。
  此人就是白鸟主膳。
  他是个如画中美男子一样的人,是个有如冰块般冷酷的浪漫派剑客。
  在他那紧闭的眼底之下,荡漾着桂宫明子公主的清纯容貌。
  五彩绣球的香味唤醒了这副容貌。
  方才,管家前来告知:“为了排解无聊,公主殿下做了这些,所以便挂了起来。”
  ——差不多了就将她从东庆寺带回来吧。
  这个念头涌上心头。对于这个男人而言,踏平东庆寺并非需要很大的决心。若是有僧尼前来阻挠,就坦然地杀掉。
  将她带回来并不是要对其怎么样。就像往常一样,让明子公主住在这间房内,偶尔能回来看一看她那张脸——仅仅是这样就心满意足了。
  ——公主甚是喜欢萤火虫。然而已经快没有它大放异彩的夜晚了。
  睁开眼望着满目萧瑟的庭院时,走廊传来了脚步声。
  “看起来已经完全康复了啊。真是太好了。”
  话音刚落就相隔一间坐下的,正是备前屋。
  因为眠狂四郎而濒死重伤的身体之所以可以这么快治愈,大概都要归功于备前屋给他的西洋药物。
  不过,主膳并没有致谢的意思,而是指着挂于房檐下的鸟笼拜托道:“黄鹂因鸣春过度死掉了。可不可以再赠我一对?”
  “好的。我还弄到了音色极佳的绣眼鸟,顺便也送给你吧!”
  备前屋这样回答过后,就抱着双臂,目不转睛地注视起主膳那俊秀的侧脸,与此同时还以一种若无其事的语气说道:“最近又流行起了试刀杀人啊。”
  主膳没有回答,连眉毛都一动不动。
  ——胸怀怜爱小鸟的温柔之心,晚上却经常用刀将别人像稻草一样劈成两半。这个年轻男人生来就不一般……
  备前屋心中暗自嘀咕道。
  主膳狠狠地瞪着备前屋:“听说一个会西洋剑法的荷兰人暂住于贵府上?”
  “呦——您都听说了?”
  “不让他和我比试一番吗?”
  “这话有点无理取闹啊。那位是我的财神爷。首先,对您来说一定要打败的对手另有其人,不是吗?”
  “我虽被眠狂四郎打败了,但并未抱有丝毫的遗憾。”
  “此话怎讲?”
  “因为我们是堂堂正正地在决斗。胜负乃是时运——这就没有可憎恨的理由了吧。即便是现在,我仍不认为自己在技艺上逊于那个男人。如果此次再度决一死战的话,也许会是我胜,也或者是再次败北。那个男人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吧。不管怎样,我和那个男人都想钻研透彻剑理的技法,我们心中并非是被炽热念头所燃烧,也并非是想一定要再次一决高下。在这一点上我与密探之流有些许的不同。”
  实际上,主膳意识到了自己是中了狂四郎的计谋才失败的。
  那一夜——
  狂四郎一站在对面就说道:“决战之前,我有一件事想问您。”
  “何事?”
  “你将公主从桂离宫中带出,与她一同来到江户,途中又带她去了你的宅院,你为何能压抑住把她占为己有的欲望——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个问题让主膳心里生出了一种蔑视。
  “我与你这样性格扭曲的人不同。我有梦。虽然对于下贱的女贼之流我会毫不犹豫地做出下流之事,但是在公主面前,我就变成了毫无抵抗力的奴仆。如果公主允许,就算舔她脚掌我也会做的。公主的高贵让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怎么样,即便是你也无法碰公主一根指头吧。我深信,任何想要侵犯公主的恶徒,面对高贵的她都是不能得逞的。所以,公主想要去哪里我从不会阻止。因为任何人都碰不了她。我的梦永远都不会被人夺走。”
  直言不讳的主膳已经感到了将对手压倒的快感。
  “原来如此——”
  这般回答的狂四郎脸上,竟出人意料地浮现了一丝嘲讽似的冷笑。
  “不过,若我说……我眠狂四郎已经抱过公主了,如何?”
  而那嘲笑正是将骄傲之人从头击垮的晴天霹雳。
  刹那间,主膳并未大声喊叫,只是,炫目的激怒让他全身都如火一般燃烧了起来。
  ——中了他的圈套了!
  度过了卧床不起的几日后,他终于醒悟到了这一点。
  对于那个算计自己的狂四郎,他并未平添新的愤恨,而是对公主的纯洁有了些许的安心。
  “我很明白您所言之事。只是,若能打败眠狂四郎,就能得到六十贯金子,怎么样?”
  备前屋满脸洋溢着明朗的微笑,只有眼睛闪着尖锐无比的冷光。
  “六十贯?……啊,你说的就是众人在传的田沼时代的进口金吧!”
  “嗯,是的。那些标记了埋藏地点的金银都被狂四郎捷足先登了。而在下备前屋毫无察觉。——真是百密一疏啊!那可是藏在了意想不到的地方。”
  备前屋讲起了埋金人——兵堂扫部将玻璃嵌入百合枝姑娘眼中一事。
  “那么,一切都为时已晚了。金子不是给了水野越州了吗?”
  “不,那还不打紧。因为就在向扫部女儿质问剥落的玻璃一事时,得知眠狂四郎暂且自己保管了。而你是最了解的——他是个物欲淡薄的男人。他并没有那种为达成西丸老中大人的野心而向军费伸手的想法。”
  “……”
  白鸟主膳沉默良久,他清澈的双眸望着杂草中高高绽放的向日葵,凝望着那或淡红、或深红的花朵。过了一会儿,他小声嘟囔了一句:“有意干的话——是这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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