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棒
 
2020-04-17 22:14:13   执笔人:独孤红   来源:名家接龙   评论:0   点击:

  “红玫瑰”,这不是“北投”“大度路”上飙车那个头头的外号吗?路峰想起了李瑞山的话,记得李瑞山说,“红玫瑰”胆大包天,又泼又辣,在南部的“黑道”里,混得挺有些名堂,置生死于度外的豪迈之状,骑机车的技术之好,绝对是愧煞须眉。
  这么样一个女孩子,居然会出现在此时此地,以一手髙明的飞刀绝技,吓跑了那五个小子!
  她能玩一手高明的飞刀,足证她在南部道里混得不错不假,加上她那种置生死于度外,愧煞须眉的豪迈,恐怕也是她能在南部黑道扬名立万的条件之一。
  可是她怎么会出手救他路峰?是赶巧了?还是另有别的原因?所谓赶巧了,是说这个“红玫瑰”为别的事上这儿来,可巧碰上刀疤小伙子五个合力袭击他路峰,想要他这条老命,她不能见死不救,就仗义出手,露了一手飞刀绝技,吓破了那五个的贼胆,使他们落荒而逃。所谓另有别的原因,是说“红玫瑰”根本就是跟在那五个后头来的,眼见那五个联手行凶,对他路峰这么一个看果园的老人下毒手,就仗义出手,救了他路峰。再有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甚至恩将仇报,不该有的想法,那就是“红玫瑰”跟那五个是一伙,她是他们的“大姐头”,不愿伤及无辜,甚至杀他路峰这么一个糟老头子,有损她“红玫瑰”的名声,所以出手阻拦。
  要是头一个,‘红玫瑰”不可能骑着她的重型爱车,无缘无故往这种地方跑,尤其刚下过雨,地既泥泞路又滑,为别的事儿上这儿来,那只有一样——那个受伤的年轻人。刚知道,他叫凌子强。
  要是第二个,红玫瑰可能是因为好奇,有一半也可能是为了那个凌子强。
  要是那不该有的第三个,“红玫瑰”就更是为凌子强了,不过,第一个她还可能是凌子强的朋友,第三个她就铁是凌子强的仇敌了。而凌子强告诉路峰他受伤的经过时,整个亊件里只有一个女人,凌子强的妹妹,并没有“红玫瑰”。
  究竟是怎么回事,路峰一时得不到结论,既然得不到结论,与其在这儿耗时间,不如利用时间去救人。救谁?当然是凌子强。
  根据到现在保留还算完整的现场看,凌子强并没有遭毒手,并没有遇害,他一定是听见大黄、二黄发现生人侵入的叫声时,就机警的抓起他那唯一可以防身的利器——武士刀,躲了起来,但走避仓惶,所以鸡汤既没动,治伤的药也没带。他甚至只喝过水,没进一点食,身体根本还很虚弱,再加上走避仓惶,什么都没带,情况绝对是凶多吉少,很不乐观。
  那么,上哪儿找他去?根据人的习惯,加上没有时间选择,别的路根本不熟,凌子强他只有一个去处,原先找到他的那个地方。
  就算不对,找了总比不找强,干耗在这儿又能干什么?这儿已经是个伤心地了,“大黄”、“二黄”一如他路峰的亲人,伴他寂寞,为他看门守卫这么多年,为免触景伤情,能躲也躲了吧。
  既然有这么样个心意,既然决定了,事不宜迟,救人如救火,路峰就匆匆抓了些该带得东西,二次进山去了。
  路峰刚走没多久,又一辆摩托车驰到,是奉命保护他,并且査那帮歹徒底细,跟落脚地点的王小朋。
  王小朋遍寻不着路峰,车在人不见,足证路峰已经回来过了,加上遍地的机车轮痕,跟打斗痕迹,使得他脸色沉重,眉头紧皱,骑着他的警用机车匆匆走了,走时候的速度,比来时候足足快了一倍。
  回到了分局,王小朋把机车匆匆停好,几乎是冲进了分局大门,有个组里的同事正好从分局出来,他像没看见,坐在门口值勤台上警员跟他打招呼,他也没理,惹得两个人一脸诧异的直盯着他又冲进了刑事组。
  冲进刑事组,一头扎进了组长办公室,一五一十的跟组长作了报告。任之重静静听完,脸色虽然凝重,可是还能耐着性子问:“以你看是怎么回事?”
  “报告组长,”王小朋说:“我怕你那位老班长,已经让那几个家伙掳走了。”
  “除非那几个家伙就是侵入果园,杀了老班长的两条狗,使得那个受伤的年轻人不知去向的歹徒。”任之重两道浓浓的眉毛跳动了一下。
  ‘对!”这个字从王小朋嘴里脱口而出。
  “对个屁!”任之重砰然一声拍了桌子,桌子上的茶杯、文具、电话机跟他山东人特有的魁梧身躯,一起跳了起来,他爆发了,扯着嗓子打雷也似的:“亏你还有脸说,你是干什么吃的,堂堂的国家司法警察,我刑事组的干员,竟让几个下三流的混混整了一顿,不动用警械,鸣枪示警,脱不了身不说,居然还把那么一个大人保护丢了,你还有脸回来跟我报告,我都替你脸红——”
  任之重结结实实的把这个平日相当得力的部属骂了一顿,王小朋静静的站在那儿听,一声不吭。因为他这位顶头上司骂的是实情,他自己都觉得窝囊,尽管不能全怪他,毕竟他脱不了责任。何况,多年来的共事,出生入死,同甘苦,共患难,袍泽之间如父兄,似乎,就像一家人,骂上个几顿算得了什么?
  任之重骂完了,看了站在眼前的这个弟兄,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骂得过了火儿,他又拍了桌子,可是骂锋转了,真的是安慰这个得力部属:“奶奶的,这些王八旦们也太无法无天了,都是让这个院,哪个会,掀桌子、打架带坏的,眼里哪还有法律,哪还有公理……”
  既然共事多年,既然像一家人,王小朋还能不明白这位顶头上司的用心,他既安慰又感动的看了这位杠子头组长两眼,还是没吭声,他知道,这时候绝不能说话,一说话组长的骂锋就会又转到他身上来。
  台湾的治安虽然越来越坏,虽然大不如从前,可是这个分局的辖区一向还算平静,就算有事,那也是鸡毛蒜皮的小案子,不是谁家的老公捉到老婆跟男朋友在一起,就是谁家的老婆捉到老公跟女朋友在一起,分局里哭哭啼啼,打打闹闹,这种事只能劝合,不能劝离,一番苦口婆心,欢喜冤家十对有九对总是和解了事,当然,少不了悔过书,少不了指天划地的保证。现在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件刀光剑影,血淋淋的刑案,可是真够倒倒霉,真够烦人的。
  倒霉归倒霉,烦人归烦人,活生生的一个大人被掳走了,不能不当急件处理,何况落在歹徒手里的是自己的老班长!
  很明显的,那些歹徒掳走老班长,是因为老班长救了那受伤的年轻人,收留了他,或者是为逼问那个受伤年轻人的下落,从老班长养的两条土狗惨死的情形看,歹徒心狠手辣、凶残异常,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老班长上了年纪了,无情岁月的折磨、摧残,也已经不复当年冲锋陷阵、浴血会战时候的铜筋铁骨,就算是一顿拷打,他也受不了。
  任之重这里就要下令搜救,办公室外有人敲了门,谁在这节骨眼上往组长面前送?任之重不耐烦的一声:“进来”,门开了,进来的人让任之重、王小朋都一怔。
  进来的是个妙龄女郎,脸蛋儿美、身材美,入时的穿着也充满了帅气,她左手拿着皮包,右手拿着刚摘下来的太阳眼镜,嘴角挂着动人的微笑。
  “教官不认识我了!”标准的国语,出谷黄莺似的话声。
  王小朋瞪大了两眼,任之重一脸迷惑:“你是——”
  “教官”,当然是在警校教过她。没错,任之重凭多年的办案经验,在警官学校教过几天课,可是那时候学生那么多,实在想不起眼前这位是哪一个,何况她这时候的穿着打扮,跟那时候大不相同!
  女郎俏皮帅气的行了个举手礼:“报告长官,陆红报到。”
  陆红?任之重脑海里闪起一道光亮,然后,储存的记忆闪电似的过带,找寻,很快的,在警官学校众多女学生中,找到了一个影像,这个影像,跟眼前的人迅速合而为一。任之重叫出了声:“陆红,是你,天啊,你变了那么多,我哪认得出是你——。”
  是啊,当年警官学校那个陆红,娇柔文弱,皮肤白晰得有点像营养不良,谁碰她一下能疼得哭,跟眼前这个简直判若两个人。
  陆红捉狭的看了看任之重,自己都觉得走了样儿的身躯,含笑说:‘要是在街上碰见,我也不敢认教官。”
  小妮子是一点也不肯吃亏,其实她何尝吃亏,任之重说她变了那么多,是说她变刚健、变俏皮、变帅气了,变得混身上下充满了青春气息与活力了。
  任之重笑了,王小朋也笑了。
  “坐,”任之重刚一开口,王小朋不但利落的搬过来一张椅子,还给倒了杯茶。
  “谢了。”陆红含笑抬头望王小朋。
  “对了,忘了给你介绍了,”任之重说:“王小朋,我组里的好手,警校××期。”
  “前辈,”陆红欠了个身。
  王小朋脸皮薄,最怕跟美女说话,更受不住美女叫他“前辈”,脸一红,找个藉口闪了。
  门把王小朋的身影挡在门外,任之重骂了声:“没出息。”当然,那不是骂,任之重收回了目光,也坐了下去:“陆红,毕业以后……”
  “报告教官,我毕业以后就进了刑事局侦一队,一直到现在。”
  “刑事局侦一队,好啊!”任之重看了眼前这位美而俏的警花,不免摇了摇头:“真快,这一幌多少年不见了。”
  “谁说的,”陆红说:“前两天教官还见过我呢。”
  “前两天?”任之重不记得了,一点也想不起来,看了陆红的神情,模样儿,不像是开玩笑,他简直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老人痴呆症”,在他的印象里,这两天真没有见过陆红这么一个女孩儿。
  陆红眨了眨眼,模样儿不但俏皮,还带点儿神秘:“前两天夜里,大度路。”
  任之重明白了:“那么多人,我哪会注意……”
  “教官注意了,教官对我特别注意,”陆红说:“那个飚车女高手,‘红玫瑰’——”
  “红玫瑰怎么了?”
  搁谁谁都会问,这时候提此干什么。
  陆红笑而不语,笑得更俏皮、更神秘。
  任之重脑子里“轰”一声,灵光猛闪,如醍醐灌顶,刹时间他真明白了,一下子窜了起来,眼瞪圆了,嘴张圆了:“你,你就是红玫瑰——?”
  “教官,我的名字只有一个‘红’字,我喜欢玫瑰。”
  “怎么会……”
  “报告教官,我奉命混进南部黑道已经好久了,为的是侦查一个犯罪组织,最近发现他们有一部份北上,渗入了‘飞车党’,我也跟着北上——”
  “天,你一个女孩子家混进黑道……”
  “我还有个搭档,侦一队的同事,警官学校的同期,教官不记得我,一定记得他,因为他在那儿都是锋头最健!”
  “谁?”
  “李强。”
  不错,李强,那小伙子还真是在那儿锋头都最健,任之重不记得那些学生的任何一个,却清清楚楚记得李强,因为小伙子不但学科、术科都好,而且举凡射击、技击,样样都第一,连各类运动都是代表学校的校队,尤其小伙子长得帅,在学校的时候就风靡了不少女同学,陆红有这么个搭档,任之重放心了。在任之重心里,尽管陆红愧煞须眉,她毕竟还是个女孩子,其实,任之重他错了。
  话说到这儿,任之重忽然想起老班长,他打算赶快再下令,可是陆红拦住了他,告诉他她一方面是为向教官报到,知会分局刑事组,让刑事组知道她的身份,必要的时候寻求支援,另一方面也是为路峰来的,她知道路峰跟任之重的关系,把山上见过路峰,救了路峰的事告诉了任之重。
  任之重放心了,至少老班长没被那帮歹徒掳去,没落进凶残歹徒的手里。可是老班长哪儿去了?陆红推测,他是找那个叫凌子强的受伤年轻人去了。
  陆红推测的十分正确,可是任之重并不知道,他只认为陆红的推测合理,老班长就是这么个人,一副古道热肠,做事有始有终,绝不会任那个凌子强,就这么不见就算了。这下,任之重是真正的放心了,他可以全心全意侦办凯莉的失踪,跟无名女尸的命案了。

×      ×      ×

  老兵不愧是老兵,路峰把他作战的经验应用到了现在,果然,他在头一次找到凌子强的地方发现了痕迹,听见了动静!
  痕迹,在满地泥泞上,一眼就看出来了;动静,在茂密的矮树丛里,枝叶沙沙作响。
  “凌子强,是我!”路峰望着那一片矮树丛说。
  他先出声,是怕凌子强不知道是他,产生误会袭击他,凌子强带着那把武士刀,那是能要人命的玩艺儿,就算要不了命,挨上一下也够受的。
  那知道,他不出声还好。像受伤野兽的一声咆哮,矮树丛里冲出了一条黑影,挥动着寒光闪闪的武士刀,向着路峰就砍。
  路峰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不正是凌子强。
  凌子强是凌子强,可是已经不像凌子强了,模样儿吓人,头发零乱,衣裳破裂,脸色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血色全跑到两颗眼珠上去了。
  路峰忙躲,也忙叫:“凌子强,是我!”
  幸亏路峰的身手还不错,他躲开了。可是凌子强真像只受了伤的野兽,他像没听见路峰的叫声,喉咙里不住的咆哮,武士刀也不住的向路峰挥砍。
  路峰明白了,凌子强现在是歇斯底理状态,神智已经不清楚了,他不再叫了,一边躲,一边找机会制住凌子强,至少得先夺下他那把武士刀。
  可真是险象环生,让人捏把冷汗,也幸亏凌子强神智不清楚,武士刀挥砍没了准头,没几下子,凌子强就被路峰一腿扫倒了,然后一个虎跃扑上去夺下了他的刀,凌子强根本认不出谁是谁来了,还挣扎,还咆哮;人在这时候力气特别大,难对付,没奈何,路峰只有给了他一记“铁沙掌”。
  凌子强昏过去了,路峰略作喘息,趁这机会给他换了药,一边换药,路峰一边庆幸,自己的决定没有错,凌子强的伤口情形不妙,要是任他再在山里待上半天,非恶化不可,到那时候就是大麻烦,不赶快急救,他凌子强这条小命准报销。
  折腾半天换好了药,凌子强也醒过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能认人了,可是平静多了,路峰又是水又是干粮的喂了他一顿,虽说吃饱了不想爹娘,凌子强肚子里有了食儿跟水,马上就认出路峰了。
  “你……”凌子强直瞪着路峰,一脸惊愕。
  “认出我来了。”路峰说:“谢天谢地,刚才你差一点没要了我这条老命,真要是那样,你也活不成。”
  凌子强更惊愕了,他想问,路峰一摆手说:“过去了,已经不重要了,我是回到果园,看到家里的情形才又进山找你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凌子强告诉了路峰,据他说路峰走后没多久,他正想喝路峰给他燉的鸡汤,然后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恢复恢复体力。就在这时候,他听见了机车声,然后是“大黄”、“二黄”的狂叫,最后是枪声踉“大黄”、“二黄”的惨嚎,随后一切寂然无声,他知道不妙了,也知道那是来找他的,他看都没敢看,就抓起他唯一的武士刀,吃力的翻出窗户跑了,最后他问是怎么个情形。
  路峰就自己的所见告诉了他。
  凌子强听了路峰告诉他的,为他连累了路峰也连累了大黄、二黄惨死,很不安,很难过。
  不安归不安,难过归难过,可是这时候他脸上已渐渐有了血色,精神也好多了。看着凌子强的不安、难过,路峰并没有安慰他,因为大黄、二黄的惨死,路峰比他更难过。
  忽然,凌子强想起路峰叫他的名字,他觉得奇怪,他记得没有告诉路峰他叫什么名字,根本就没有机会。
  路峰把刀疤小伙子五个找他要人,以及联手行凶的经过告诉了凌子强。
  凌子强一听就说:“那一定就是到果园找我,打死大黄、二黄的凶手。”
  路峰也这么想,他还把镇上发生的失踪案,跟凶案都告诉了凌子强,并且认为说不定这些案子都有关连。
  静静听完,凌子强忽然瞪大了眼,震惊的抓住了路峰的手:“你说那个凯莉坠入风尘,也是为给她母亲治病?”
  路峰马上就懂他的意思了,可是还是点了头:“是啊。”
  “也有人怀疑,那个被奸杀的女子,就是失踪的凯莉?”
  路峰不得不这么说了:“你也别想得太多……”
  凌子强像没听见,抓得路峰更紧:“有没有人去认尸,那个被奸杀的女子,到底是不是那个凯莉?”
  “那我就不知道了,后来我就就回山上来了。”路峰说。
  “你说你旧日的袍泽,在镇上分局里当刑警?”
  “是啊,我就是为你的事找他去的。”
  “能不能安排我去认认尸?”
  “你怎么老往坏处想!”
  “你不知道,她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还有那个道上的杀手,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不跟你说过吗,那个道上的杀手把她给卖了,我就是为了这,才找他们拼命的。”
  听凌子强这么一说,路峰心里升起了一股不祥的感觉,顿时觉得心头沉甸甸的,他说:“你先歇会儿,等你多少有点体力以后,咱们就下山。”
  可是凌子强很急了:“老爹——”
  “不管那是不是你妹妹,现在都已经成了定局,谁也改变不了,你急也没用。”路峰说:“你一定得听我的,有了体力以后再下山,不然那是给你自己找麻烦,说不定得赔上了一条命;要不幸那是你妹妹,你能就这么死吗?”
  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凌子强乖乖的,没再说一句话。

×      ×      ×

  分局刑事组的电话响了,接电话的是李瑞山,他一听对方说话就瞪圆了眼:“路老哥,你在哪儿呀,我们组长为你担了老半天的心,差一点下令搜救呢——,我们组长不在,有什么事,能不能跟我说,真的,找到了,什么,会吗?好,我来安排,我这就去等你们,对,大门口,咱们待会儿见。”
  李瑞山挂了电话,他写了张纸条压在任之重的办公桌上,然后就匆匆出去了。
  李瑞山把警用机车停放在“殡仪馆”门里的空场上,然后就跑到大门口等上了,他想路峰跟那个凌子强没那么快来,所以就点上了一根烟。
  路峰跟凌子强还真没那么快来,一根烟都抽完了还没见踪影,怎么这么半天,路老哥刚刚在哪儿打的电话,也忘了问了,要是他打电话的时候刚下山,那可有得等了。
  李瑞山的思绪还在脑海里盘旋,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殡仪馆”门口,车上下来两个人,年轻的他不认识,那个年老的可不正是路峰。
  路峰一手扶着还不大方便的凌子强,另一手扬起跟李瑞山打招呼:“瑞山兄,久等了。”
  李瑞山正打算迎过去,一眼看见从路峰、凌子强的背后,跑过来五六个年轻人,黑夹克、牛仔裤,有的长发披肩,有的平头,手里都握着一个长长的纸卷。
  照他的经验,凭他专业的敏锐感觉,他马上就觉得不对,急叫:“路老哥,小心!”
  路峰、凌子强先看李瑞山,然后循李瑞山所望转头向后,路峰一下就认出了那个长发披肩的,跟他脸上的那道刀疤,他忙叫:“瑞山兄,他们就是——”
  那五六个已经奔到了近前,手上的报纸卷打开,报纸扔了,手上握的变成了开山刀跟短短的武士刀,向着路峰跟凌子强就扑。
  路峰把凌子强向后一拖,自己就迎了上去。李瑞山不是出来办案的,身上根本就没带枪,他情急大喝:“住手,警察!”喝声中他也迎了上去。
  那五六个像没听见,分出两个来转扑向他。
  光人化日之下,居然当街行凶围杀人,不但不怕警察,而且连警察也照砍,这些歹徒真可以说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了。
  两个青年空拳对五把刀,就算是练过,也会很快居于劣势,凌子强急了,大叫:“找我,不关他的事。”
  他咬牙横了心,就要迎过去!
  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个人,这个人也是个年轻人,头发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不会笑它短,不会挑剔它长,你会觉得恰好、顺眼、好看、帅气,穿一身牛仔装,戴一副太阳镜,个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挺结实,看不全他的脸,但是你们能看得出,小伙子长得俊而且帅。
  这个傻小伙子手里拿根指挥棒似的不锈钢棍,冲进来就打,打谁?当然是打那五六个,傻小伙子像是练过,不但练过,而且身手绝好。他像降魔的韦陀,也像扫落叶的秋风,几棒就打落了那五六个刀,几棒就打得那五六个抱头鼠窜!
  围很快的解了,李瑞山跟路峰看呆了,凌子强又傻在了那儿。
  傻小伙子手里那根不锈钢棒,像是能伸缩,他把它缩成了短短一根,往腰间一挂,潇潇洒洒的就要走。
  李瑞山头一个回了神,抬手忙叫:“哎、哎……”
  傻小伙子向着李瑞山咧了嘴,好白、好整齐的一口牙:“问我姓什么,叫什么,干什么的,你就叫我‘现代大侠’吧!”转过身,跑着走了,混身上下像是有弹簧似的,弹两下就没了影儿。
  “现代大侠?”李瑞山愕然的喃喃说。
  现代大侠!路峰想,这不是他创的词儿吗?怎么经这傻小伙子嘴里听见了。自己创这词儿的时候,只是心血来潮,有些感触,只是一句玩笑,也可以说真期盼能有“现代大侠”,仗三尺龙泉,斩奸除恶,以弥补公权力之不足。没想到现在又从这个傻小伙子嘴里出现,难不成现在有“现代大侠”!
  他这儿正发怔,只听身旁李瑞山说:“我还以为现代大侠就是我们呢,要是民间真出了‘现代大侠’,吃我们这碗‘公事饭’的,脸上可有光采了!”
  需要人的时候没有人,人只站在远处看热闹,热闹过去了,人都围过来了,想问这问那一番。
  李瑞山、路峰实在懒得理,两个人合力扶着凌子强,正打算往里走。
  又来了辆车,来得飞快,一个紧急刹车停住,围过来的那些人以为又来了第二拨凶徙,吓得急急作鸟兽散,简直恨爹娘少生两条腿。
  李瑞山、路峰、凌子强何尝不是也这么想,难不成真“屋漏偏遇连夜雨,行船偏遇顶头风”?三个人不得不作准备,只怕这回不是那种非砍在身上才能伤人的刀一类,而是“红星”、“黑星”之流,身为人民保母,就得保护人民,李瑞山跨一步挡在了路峰、凌子强之前。
  车门开了,车里下来个人,李瑞山差一点没笑出声,是任之重,他说:“回来看见你留给我的条儿,我就赶来了。”
  路峰像看见了亲人,忙招呼。任之重、苗顺这些旧日袍泽,还真能算他的亲人。任之重刚在车里就看见了那些“热心人士”惊慌走避的那一幕,凭他的直觉跟经验,就知道这儿刚才发生过事件,他问李瑞山。
  李瑞山当然一五一十向上司报告。任之重连忙安慰老班长,嘴里不免“奶奶”、“爷爷”的骂了一阵,路峰趁机给他介绍了凌子强,任之重也寒暄了几句,打量了两眼。
  怪得是,任之重对李瑞山描述的那位“现代大侠”,似乎兴趣不高,除了嘴角泛起了些神秘笑意,几乎没有别的反应。
  李瑞山、路峰都觉得奇怪,而任之重只催着凌子强进去认尸,他告诉路峰跟凌子强,已经要“梅龙镇”的张经理跟安妮认过尸了,那个被奸杀的女子,确是失踪的凯莉没有错。
  路峰的心里又多了几分不祥与沉重。
  几个人进了冷冻着尸体的停尸间,凌子强混身忽然起了哆嗦,他人都变了样,脸发白,眼发红。
  路峰忙安慰他,他知道他不是害怕,而是担心,担心那个凯莉真是他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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