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2024-08-02 13:39:57   执笔人：独孤红   来源：名家接龙   评论：0   点击：

　　“得士”跟前面的黑轿车，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前面的黑轿车似乎也没有发现后面有车跟踪。
　　黑轿车越走越僻静，李强、陆红所坐的“得士”当然紧追不舍。
　　黑轿车驶上了山路，“得士”跟了上去。
　　黑轿车突然煞车停住，而且来一个回旋挡住了车。
　　“得士”不等李强招呼，忙也紧急煞车，司机嘴里还骂：“丢！会不会开车——”
　　黑轿车车门开了，两个黑西装壮汉下车走了过来。
　　司机不骂了，脸色变了。
　　李强向陆红说：“咱们下车。”
　　陆红懂李强的意思，向司机说：“你放心，我们不会连累你。”
　　她丢下了一张钞票，跟李强下了车。
　　“得士”司机那里还会再待着不走，急急一个调头，开着车飞似的跑了。
　　“得士”走了，两个穿黑西装的壮汉来到近前，留平头的那个突然问：“你们是哪一路的？”
　　“什么是哪一路的？”李强说：“我们是到香港来旅游的。”
　　那留平头的黑西装壮汉一声冷笑：“少来这一套，为什么你们两个下了车，‘得士’走了？”
　　李强说：“你们挡了我们的路，‘得士’司机以为是抢劫，当然赶快跑了，我正想问你们，为什么突然紧急刹车挡我们的路，是不是想抢劫。”
　　那有这样问的。
　　好在李强本来就是要跟他们瞎扯。
　　留平头的黑西装壮汉又一声怪笑：“怀疑是抢劫，还能一点都不怕，你们两个是干什么的，也就不难明白了。”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李强说：“难道说这个世界上就没几个胆大的人吗？”
　　留平头的黑西装壮汉脸色一冷：“你就装吧，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他们两个的默契还是真不错，这句话一说完，就一起上前动了手。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这两个穿黑西装的壮汉身手还真不错，一出手就是既快又狠。
　　可惜，他们碰上乃是两个行家，两个来自台湾警界的高手。
　　高手之间动手过招，不会有长时间的缠斗，两三下就分出了胜负，两个穿西装的壮汉很快就被李强、陆红撂倒了，只不过陆红的粉臂也挨了一下，还真疼。
　　李强、陆红都是老经验了，撂倒了他们还不够，还伸手到他们的西装里搜出了他们的枪，缴了他们的械，然后由陆红看着他们，李强则走向了黑轿车旁，到了黑轿车旁，他意外的发现，那白净的年轻人稳坐在车里，手里握着一把枪，正对着他，而且以枪示意，要他把枪丢下。
　　李强吃亏在手臂垂着，枪口朝下，但是他镇定得像个没事人儿，他说：“你应该听见我刚才跟你两个手下的谈话了，我是个胆大的人，我愿意赌一赌，我还要提醒你，你不但要打倒我，还要打倒我那个女同伴，否则你们是死路一条，你有这个把握吗？以你所拥有的一切，你愿意赌一赌吗？”
　　白净年轻人没说话，但是他把手里的枪扔在身旁，显然他也是个胆大的人，在这种情形下还能面不改色。
　　李强拿起了那把枪，取出了子弹，然后又把枪扔回了白净年轻人身边。
　　只听白净年轻人问：“你们是那一路的，你们要什么？”
　　李强问：“你是何莉华的儿子？”
　　白净年轻人两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神色，他微点头：“不错。”
　　李强又问：“告诉我，令堂大人现在什么地方？”
　　白净年轻人不答，反问：“你们是吕发的人？”
　　李强的脑海里一个意念闪电似的盘旋了一下：“你怎么会认为我们是吕发的人？”
　　“只有吕发的人才会找我母亲。”
　　“警署的人就不会找你母亲？”
　　“警署的人大部份我都认识，你们不是警署的人。”
　　“就是因为警署的人你大部份都认识，所以警署才临时把我们调来。”
　　“这我就不明白了，如果你们真是警署的人，找我母亲干什么？”
　　“你是知道的，我们要抓吕发。”
　　“你们尽管去抓吕发——”
　　“我们想经你母亲那边，追出吕发的踪迹。”
　　“这真是笑话了，我母亲躲吕发都怕来不及，怎么会知道吕发在什么地方。”
　　“我们知道你母亲迟早躲不过吕发，只要盯着你母亲，就能找到吕发。”
　　“我不以为吕发能找到我母亲，也不敢恭维你们这种以纳税人为饵的办案手法。”
　　“老兄，不要低估了吕发的能耐，我想你一定明白，我们能早一天抓到吕发，对你母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知道，也绝对相信，可是我建议你们用别的更高明的办法去抓吕发，不要惊扰我的母亲。”
　　“我既然找上了你，就希望你一定能跟我们合作。”
　　“我办不到，你们用强我也办不到，我会让我的律师岀面——”
　　“不要动不动就抬岀你的律师，我要是怕这个，也就不找你了。”
　　“你要是不讲法律、不怕法律，那你们就不是警署的人，而是吕发的人。”
　　“在这一刻，我并不反对你把我们当成吕发的人。”
　　“你们要是吕发的人，我就更不可能告诉你们了。”
　　“吕发的人可以赏你一颗子弹，要你的命。”
　　“做儿子的，没有为了顾虑自己的安全，而出卖自己母亲的，要是你，你会吗？”
　　这个白净年轻人显然很会说话。
　　李强竟然为之一时无词以对。
　　“冲着你们是为人卖命，我可以不跟你们计较，可是只是这一次，你们要到哪里去，我可以送你们去。”
　　白净年轻人做的漂亮。
　　李强说：“不必——”
　　“不要逞强，这一带叫不到‘得士’，从这里走下去，那是很累人的！”
　　李强暗暗皱了眉，这怎么办，看来从白净年轻人身上逼不出何莉华的所在，只有采暗中跟踪的方法。
　　没奈何，他点了头：“好，你送我们。”
　　他跟陆红上了车，两个人坐在了后座，因为还有那两个被撂倒的黑西装壮汉同车，不能给他们制造机会。
　　那知道白净年轻人立即下车，坐到前面驾驶座去，根本没有理他那两个手下，把车子飞快的调了头，开着车子走了。
　　李强跟陆红互递眼色直发怔，但都没有说什么。
　　车子又回到了“××楼”门口停住，白净年轻人说：“你们是从这儿盯我的，现在我还把你们送回这儿来，如果你们愿意跟我走，就请下车吧。”
　　李强、陆红一句话没说，取出两把枪的子弹后，把两把枪扔在了后座，然后双双下了车。
　　看着白净年轻人开着车走了，李强不由的说：“何莉华这个儿子是个人物！”
　　陆红说：“我有同感。”
　　罗叔刚才说，他回茶楼去，李强跟陆红也去了茶楼，果然，罗叔在角落里一个人独据一桌，正在喝着茶吃着点心。
　　两个人过去坐下，罗叔问：“怎么样，有收获没有？”
　　李强把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听毕，罗叔频频点头：“没想到这个周小子青出于蓝，比他那个老子强多了，假以时日，港九的地盘一定有他一份。”
　　这可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罗叔问。
　　李强说：“当然是不能放弃。”
　　“那是当然。”罗叔也说。
　　“我一直在想周小子的话……”陆红说。
　　李强问：“什么！”
　　“他说得好，他母亲躲吕发都怕来不及，又怎么会知道吕发在哪里。”
　　“当然知道。”李强说，“就是因为她要躲吕发，所以她一定要知道吕发在什么地方，知己知彼，这才能有十成把握躲过吕发。”
　　罗叔微点头，显然他同意李强的独特见解，也颇为欣赏李强的独特见解。
　　陆红说：“可是，你有没有想到，以何莉华现在在香港所拥有的，她既然知道吕发是来找她的，又知道吕发在哪里，她大可以派人除去吕发，永绝后患。”
　　“不，你错了。”李强说："何莉华不会这么做。”
　　“为什么？”
　　“男女间的事，就是这么微妙，一百夫妻百日恩，毕竟她跟吕发共同生活过那么多年。”
　　“可是吕发是来找她的呀！”
　　“那是因为她亏欠吕发，无论在哪方面，她都亏欠吕发，在这种情形下，她要是再对付吕发，会招致港九地面的各路人马不谅解，那会对她跟她的儿子很不利。”
　　“对！”罗叔一点头：“小强分析得完全对，何莉华跟吕发之间就是这样。”
　　“甚至何莉华也不愿假手他人，包括警署在内，来对付吕发，那样更犯了江湖道德大忌。”
　　“对！对！”罗叔又点头：“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陆红转了话锋：“可是咱们现在已经打草惊蛇了，要想再盯周小子，不就更难了。”
　　“事在人为，”李强说：“而且我从来就不相信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说法，我只认为邪不胜正，道必胜魔。”
　　“对！”罗叔略一点头：“要不然，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天理国法可言了。”
　　“罗叔，”李强说：“麻烦您代我请弟兄们帮个忙，大家轮流盯周小子七十二小时，不要有任何行动，也绝不要败露行藏。”
　　这容易，罗叔只要交代一声就够了，阿清马上召集了弟兄们，分配任务，轮流跟踪何莉华的那个儿子，并且化装成各色人等。


　　七十二小时，说长不算长，说短，可也真够急人。
　　好不容易，七十二小时过去了，大家聚集在罗叔家，向李强、陆红提出简报。
　　周小子狡兔三窟，有三个地方，在过去这七十二小时之内，他都去过，可是其中以北角“××新街”他去的次数比较多，前后共三次，一次在白天，两次在深夜，而且“××新街”那栋周小子去过三次的大厦下，布有暗卡，两个，一个化装成小贩，固定在那儿摆摊，到了夜晚，小贩收摊，就改由“流浪汉”接手了。
　　当然，大厦的某处还可能有人。他们之间有他们的连络方法。
　　李强立即下了判断：“以我看，何莉华就在北角‘××新街’这栋大厦里。”
　　罗叔问：“怎么见得？”
　　“周小子去过的次数最多，”李强说：“而且布的有暗卡。”
　　陆红说：“我也这么认为。”
　　罗叔问阿清：“周小子去过第几层。”
　　阿清说：“十八层。”
　　李强说：“已经耽误三天了，以后要把握时间了，我跟陆红这就去。”
　　罗叔问：“要不要帮忙。”
　　“不用，”李强说：“我跟陆红应付得了。”
　　“我开车送你们去。”阿清说。
　　“我跟陆红坐‘得士’去，”李强说：“这样可以免楼下暗卡动疑。”
　　罗叔没再多说什么。


　　“得士”离北角“××新街”一栋大厦十几公尺外停住，李强跟陆红下了车，李强手里还提着一份礼物，一副小夫妻访友模样。
　　两个人一下车就看见了，那栋大厦前的一栋行道树下，果然有个小贩，香烟、饮料、报纸、杂志，卖的东西还真不少。
　　两个人走到摊前，李强故意的向一本“花花公子”的封面多看了一眼，陆红用她几天来学来的广东话，也故意的说了一句：“有什么好看的，小心害眼。”
　　然后握着李强往大厦行去。
　　那个小贩笑了，当然是笑李强。
　　有这么一笑，他就绝不会对李强跟陆红动疑。
　　走进了那栋大厦，电梯旁的柜台里坐着个管理员，这是李强、陆红早知道的，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一点也不在乎，反而主动的含笑向管理员点头招呼。
　　管理员站了起来，说的是广东话：“你们要到那一层，找什么人？”
　　管理员是男的，由陆红说话：“我们要到十九层看我阿姨，我阿姨说你人很好，很负责，很热心，我应该谢谢你。”
　　她从皮包里取出一张百元港币塞了过去。
　　陆红的美，轻柔甜美的话声，加上关老爷都爱戴的高帽子跟能通神鬼的钞票，使得管理员满脸堆笑，不住的谢。
　　“你可不要告诉我阿姨啊，免得她知道又要还我钱。”
　　“不会，不会！”
　　说着，管理员还出来帮忙按开电梯。
　　李强按了十九楼，电梯关了门往上升。两个人互望而笑，李强说：“还是你行。”
　　“不都是你出的好主意。”陆红横了他一眼。
　　两个人往十九楼出电梯，经由安全门走楼梯下到了十八楼。
　　电梯外空荡、寂静，仅有的一户铁门紧闭，也听不见里面有一点声息。
　　为防姓周的已经把碰见他们盯梢的事，告诉了何莉华，所以李强把礼物交给陆红，躲到了一边，由陆红一个人按了门铃。
　　门铃响了两声，里头有个女子话声问了：“谁呀！”
　　陆红说：“管理委员会的人。”
　　每栋大厦都有个“管理委员会”。
　　里面的木门开了，一个年轻女子隔着铁门望陆红：“有什么事？”
　　“管理委员会为了庆祝成立周年，每一户致送一份礼品，请笑纳。”
　　官不打送礼的，又是个漂亮小姐，年轻女子马上开了门，把礼品接了过去：“谢谢。”
　　“不客气，”陆红说：“我们还需要访问主人一下，请她提供一些管理上的宝贵意见。”
　　“在在、在在，”年轻女子立刻转身叫，并往里走去。
　　陆红趁机跟了进去。
　　李强也闪进了门，还关上了门。
　　眼前是个客厅，从里面卧房方向迎出个中年妇人来，穿着很讲究，薄施脂粉，除了有点胖以外，可以看得出年轻的时候是个相当出色的美人。
　　她望见了年轻女子身后的陆红跟李强，一怔：“阿嫦，她们是干什么的？”
　　年轻女子阿嫦还不知道身后多个人，忙说：“太太，这位小姐是管理委员会派来送礼的。”
　　中年妇人有点狐疑：“管理委员会送什么礼？”
　　李强说了话：“何女士，我们是为一些特别的事来拜访你的，为了能见到你，不得不如此。”
　　阿嫦听见背后响起个男声，霍然转回身，惊叫道：“怎么多了一个人，你是谁？”
　　中年妇人听了李强的话，脸上已经变了色，再一听阿嫦这么一惊叫，抓起茶几上一个烟灰缸，就要扔向窗户。
　　陆红眼捷手快，一步跨过去抓住了中年妇人的手：“何女士，我知道你这是通知楼下那个小贩，用不着这样，我们对你没有恶意，你这样做只会使事情更复杂。”
　　中年妇女并没有挣扎，她让陆红从她的手里取下了那个水晶烟灰缸，转趋镇定：“吕发派你们来的？”
　　“不是。”陆红说：“凭你跟吕发的关系，他要找你是不会假手第三者的，否则你们之间的恩怨根本谈不清。”
　　中年妇人知道陆红说的是实情，所以她相信了：“那么你们是警署的人？”
　　陆红点了头：“可以这么说。”
　　“你们可有搜索票，凭什么私闯民宅，请马上出去，否则我要——”
　　“何女士！”李强上前截了口：“我们既然来了，就不怕你采取什么行动，我们是来帮助你的，希望你能平静的坐下来跟我们谈谈。”
　　中年妇人迟疑了一下，迳自去沙发坐下，李强过去坐在了她对面，陆红则坐在她侧面一张沙发上。
　　“阿嫦，去给客人倒茶。”中年妇人望阿嫦。
　　阿妇都吓呆了，此刻如大梦初醒，忙答应一声，放下手中的礼品就要往里去。
　　陆红抬手示意拦住何女士：“不要客气了，我刚说过，希望你不要把事情弄复杂，那样对我们双方都不好。”
　　中年妇人没奈何，她没话说，阿嫦也没再往里去，过去站在了她坐的那张沙发边。
　　李强凝目望中年妇人：“你就是周太太，何莉华何女士，没有错吧。”
　　中年妇人脸上没有表情：“没有错。”
　　“请你把吕发的所在告诉我们。”
　　“我哪里知道吕发在什么地方，吕发跑到香港来的事，我还是刚知道的。”
　　“何女士，我们知道你躲吕发已经躲了很多天了。”
　　“谁说的——”
　　“你以前常到处打牌，自从吕发逃来香港的消息传开以后，你就深居不出——”
　　“我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不行吗？”
　　“何女士，我们不必在这上面争辩，那没有意义，我们只是想请你告诉我们，吕发在什么地方。”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不知道，像你所说的，我躲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知道——。”
　　“何女士，你不是一般的女人，你经过大风大浪，经验、历练也都丰富，你知道，只有确实掌握吕发的行踪，才是躲他的最好办法。”
　　何莉华脸上浮现一丝冷意：“我要是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也就不用躲他了。”
　　这话说得含蓄，可是李强、陆红都懂，这原是陆红心里的疑虑，李强给她分析过。
　　李强说：“何女士，我们知道你是个重情义、念旧谊的人，而且你亏欠吕发，你对他下不了手。”
　　何莉华忽然有点激动，话声也提高了：“既然这样，你们又怎么能指望我出卖他。”
　　陆红说：“何女士，你不是出卖他，你是检举罪犯，你是保护自己。”
　　“缉拿罪犯是你们的事。”
　　“可是我们绝对需要民众的帮忙。”
　　“你们去找别人吧，我不可能。”
　　“何女士，”李强说：“你知道吕发现在是个杀人犯，他在台湾杀了人，才逃到香港来的。”
　　“我知道。”
　　“他为什么会跑来香港，这原因，我相信你也清楚。”
　　何莉华没说话。
　　“杀一个人是杀，杀两个人也是杀，不把吕发缉捕归案，他永远对你是个威胁，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你能过吗？难道你不想过以前无忧无虑的日子，难道你想改变你的生活？”
　　何莉华仍然没说话，可是她脸上泛现起抽搐，显示她内心有了痛苦而起的挣扎。
　　陆红适时说话：“何女士，或许你防范得当，他永远找不到你，可是他一定会行动，一旦行动，就会对你跟令郎周先生造成伤害，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应该为你的儿子想想。”
　　她站在一个女人立场，向一个做母亲的心进攻，这一着，算是用对了。何莉华突然捂着脸哭了，哭得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