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变生肘腋

 

2024-08-13 17:43:18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日渐偏西，暮色已临。来人终于出现了。
　　他肩上扛着一袋干粮，飞也似的登上峰岭，看他身法和速度，分明是个身怀绝顶武功的髙手。
　　只是，他蒙着面，无法看见他的面貌，只能从其身材上推断出他是个六旬以上的老人。
　　林歌很兴奋，也很紧张，因为这是他最接近“宋七刀”的一次，虽然半死道人肯定的指出此人不是“宋七刀”，但毫无疑问此人必是“宋七刀”的部下，只要能将他逮住，就可“追”出“宋七刀”来了。
　　是以，他全神贯注的注视着这个正在一步一步接近危崖的“猎物”，筹思如何下手猎取。
　　蒙面人也很机警，频频掉头后望，似怕有人跟踪，飞奔到危崖的下方，还隐入一座岩石后面，向来路瞭望了一会，确定无人尾随，才往危崖上行来。
　　俄顷，已走到那裂口上，他将那袋干粮放下，朝着裂口大声道：“铁臂，你没事吧？”
　　洞中的半死道人答道：“没事，只是受了一点轻伤，我把他收拾下来了。”
　　蒙面人似乎大感意外，问道：“你说什么？”
　　洞中的半死道人道：“信不信由你，我已经把他收拾下来了。”
　　蒙面人大喜道：“真的么？他死了没有？”
　　洞中的半死道人道：“死了。”
　　蒙面人忽然“哼”的冷笑一声，道：“铁臂，你别想哄我，你绝对没有能力杀死林歌！”
　　半死道人哈哈笑道：“不错，贫道确实无力杀死他，但你有没有想到在这洞中动手贫道占了地利？”
　　蒙面人道：“怎么说？”
　　半死道人笑道：“贫道在此洞住了好多年，早已习惯了黑暗，而他即不能适应。”
　　蒙面人道：“说详细一点！”
　　半死道人道：“他要动手挖掘，贫道便出手阻止，于是我们打了起来，他的剑先伤了贫道的腰部，贫道伪死倒下，由于这里面太黑，他看不清楚，当他趋至贫道身边察看时，贫道飞起一脚踢中了他的心口，他就这样命赴黄泉了。”
　　蒙面人道：“铁臂，你一定知道哄骗我会有什么后果！”
　　半死道人道：“你要不相信，可以挖进来看看呀！”
　　蒙面人笑道：“你开玩笑，要挖通山洞，需费时数日，我那有时间挖掘！”
　　半死道人道：“不成，你不能一走了之，这个死人会发臭的，你一定得救贫道出去！”
　　蒙面人道：“我没空，我要去杀人。”
　　半死道人道：“老宋，你若把贫道困死在此，你也不会善终的。”
　　蒙面人笑道：“别急，你死不了的，我教你一个办法，你先挖个深坑把他埋了，这样就不怕他的尸体腐烂发臭，然后你可以慢慢的挖掘，顶多四五天便可重见天日。”
　　半死道人道：“就怕支持不了四五天。”
　　蒙面人道：“一个月之内，你绝对死不了，因为我已带来了一袋干粮。”
　　半死道人道：“有干粮而无水，一样活不成。”
　　蒙面人道：“别骗我，洞中有水！”
　　半死道人笑道：“好吧，你把干粮倒下来，贫道饿坏啦！”
　　蒙面人当即解开那只布袋的袋口，取出袋中的饼干，从裂口一块一块的扔了下去。
　　不一会，一袋饼干扔完了。
　　蒙面人又开口道：“铁臂，我要走了，你离开这座山洞后，不会破坏我的买卖吧？”
　　半死道人道：“不会，贫道已是世外之人，不过问尘世的事了。”
　　蒙面人道：“最好如此，否则我会杀尽丐帮六节以上的叫化子以为报复。”
　　半死道人道：“老宋，你已名成利就，为何还不肯洗手？”
　　蒙面人冷笑道：“我杀人已上了瘾，怎么能够洗手不干——好了，有缘再见，我走啦！”
　　他挺身起立，转身欲行之际，突然发现面前站着一个道士，不禁吓了一大跳，失声道：“你是谁？”
　　林歌深深施了一礼道：“无量寿佛，小道乃三茅道观的道士，到这儿打柴来的，请问施主在这儿干什么？”
　　蒙面人目中突露杀气，冷冷道：“三茅道观距此有数十里之遥，你为何跑这么远来打柴？”
　　林歌答道：“追一只兔子。”
　　蒙面人“哦”了一声，目中杀气更盛，干笑道：“你到此多久了？”
　　林歌道：“刚到，因见施主将一袋饼干投入山洞中，是以过来看看——有人被困在洞中么？”
　　蒙面人道：“嗯……”
　　林歌道：“这座华阳洞本来好好的，为何突然崩塌了？被困在洞中的是什么人？”
　　蒙面人目光闪动了几下，答道：“洞中那人是我的朋友……”
　　没有进一步解释，因为他不知怎么说才好，同时也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林歌追问道：“山洞是怎么崩塌的？”
　　蒙面人默然注视他半晌，忽然干笑一声道：“你道号如何称呼？”
　　林歌道：“小道没道号。”
　　蒙面人道：“为何没道号？”
　　林歌道：“因为刚出家不久。”
　　蒙面人笑道：“我替你取个道号如何？”
　　林歌道：“好呀，家师正愁不知该替小道取个什么道号，施主若想到好的，就替小道取一个。”
　　蒙面人道：“我想到两个字很好。”
　　林歌道：“施主请说给小道听听。”
　　蒙面人道：“短命。”
　　林歌假装一呆道：“什么？”
　　蒙面人道：“用‘短命’两字最恰当。”
　　林歌不悦道：“施主，你怎可开此玩笑，家师说小道人中很长，少说也可以活个八九十岁哩！”
　　蒙面人嘿嘿恶笑道：“你今天不到这儿来，或许可以活个八九十岁，不幸你却到此碰上了老夫，这样一来就注定你要短命了！”
　　话声一落，右手猛探，并伸二指，向林歌脐下气海穴点去。
　　林歌慌忙退开三步，惊叫道：“施主，你这是干什么冴？”
　　蒙面人厉笑一声道：“杀你！”
　　抢步欺上，又并指点出。
　　林歌脚下迅速移宫换位，巧妙的避开他的袭击，转到他身左，右袖一挥，拂其腰部，叫道：“莫欺负出家人，小道也有两下呢！”
　　蒙面人原以为他不会武功，这时一见他身法灵活，而且攻击的手法异常高明，不禁大吃一惊，疾忙一掠身形，躲过他的袭击，口中笑喝一声道：“好个小牛鼻子，敢情是个行家呀！”
　　林歌嘻嘻一笑道：“正是，你这人不分青红皂白动手就要杀人，一定不是好东西，小道要拿你返回观中拷问一下！”
　　说话之间，双掌舞如龙爪，攻出了七八招掌法。
　　原来，他因见对方没有携带武器，为恐打草惊蛇，便将自己的长剑藏在林内，准备赤手空拳会会这个神秘人物。
　　他的功夫，并不以剑术为最，拳掌功夫也有其独到之处，此刻攻出七八招掌法，立刻就将蒙面人逼得手忙脚乱起来。
　　蒙面人心中更惊，急喝道：“且住，你究竟是什么人？”
　　林歌停止进攻，含笑道：“不是吿诉你了么，小道乃是三茅道观的道士。”
　　蒙面人目光充满惊疑，沉声道：“胡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一定不是寻常人物！”
　　林歌笑道：“当然，小道出家的资历虽浅，功夫可深得很！”
　　蒙面人喝道：“你报上名来！”
　　林歌道：“要小道报名，你得先揭下蒙面巾，让小道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
　　蒙面人道：“你见到老夫的面目，对你没有好处！”
　　林歌道：“就算有坏处，小道也想见见。”
　　蒙面人悍笑一声道：“看情形，你是尾随老夫到此的，是不是？”
　　林歌道：“是。”
　　蒙面人道：“为何跟踪老夫？”
　　林歌道：“好奇。”
　　蒙面人道：“怎么说？”
　　林歌道：“因为你蒙着脸，小道对藏头露尾的人最感兴趣。”
　　蒙面人目光一注道：“如此说来，你是在山中发现老夫的了？”
　　林歌道：“对呀。”
　　蒙面人道：“你身为武林人，应知所避忌，与你无关的事，最好少管。”
　　林歌道：“小道本来也不想管，只不过好奇想看个究竟而已，谁知你这位施主心狠手辣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人。”
　　蒙面人道：“老夫不杀你了，你去吧！”
　　林歌道：“不行了呀，这山洞中有人被困，出家人慈悲为怀，小道既然知道了，怎可放手不管？再说你要杀死小道，一定有原因，小道也非弄个明白不可。”
　　蒙面人冷笑道：“决定了？”
　　林歌点头道：“是，早就决定了！”
　　蒙面人冷哼一声，目中再度出现杀气，双手十指微微曲张着，发出“必卜”声响，使人感觉到凌厉的攻势就要爆发了。
　　林歌含笑等待他的攻击。
　　他虽然表现得十分镇静，但心中可不敢稍存轻敌，因为他已试出，对方的功力异常深厚，身手之髙亦为武林所罕见，刚才他发出的七八招掌法，虽将对方迫得手忙脚乱，那是由于对方一时措手不及之故，并非身手不及他，他已试出对方的武功相当于金剑葫芦客，功力方面则更有过之。
　　是以，他一点都不敢大意，全神贯注，严阵以待。
　　蒙面人目光越来越冷，好像两把刀子要贯穿林歌的胸膛，其身上的衣衫无风自动，显见其全身已布满真气。
　　林歌情知对方快要发出“石破天惊”的攻势了，当下提气蓄势准备迎战，口中却笑道：“施主功力非凡，分明已练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小道若没看错，施主必是当今著名的武林高手，对不对？”
　　蒙面人没有答话，突然单掌一推，刹那间好像平地起风雷，但闻一“轰”然一声巨响，林歌立足之处的岩地，登时碎裂逬飞，好像落下一颗炮弹。
　　不过，林歌并没有被伤着，他在对方掌力发出的前一瞬间，已然“移位”到一丈开外，身法快得就像会“隐身术”似的，突然在原地消失，又突然在一丈开外出现。
　　蒙面人似乎也未期望一举而击毙他，只希望将他吓退而已，故未继续出掌，冷冷说道：“给你最后的一次机会，快滚吧！”
　　林歌笑道：“你弄错了，小道打算将你拿下来，带回观中发落呢！”
　　蒙面人怒叱道：“你找死！”
　　双掌猛可连扬，刹那间连续推出三股掌风，势如怒涛奔冲，直奔林歌卷去。
　　林歌身形闪动，连续“换位”三次，躲过了对方的猛攻，而于躲过对方的第三道掌风时，他反已欺近到对方的身右，当即展开反击，一声春雷般的喝叱，右掌出如砍刀，“呼”的一声，砍到对方的右颈上，掌法又快又重又准。
　　蒙面人身形一挫，右掌倏竖倏横，但闻“砰！”然一响，竟将林歌的掌刀硬生生的格开。
　　但林歌的第二招紧接着发出，身形一个旋转，右脚飞踢而出，攻击对方的面门。
　　蒙面人身形再挫，双掌猛扬，十指探如钢爪，向他腹部抓去。
　　林歌却在右脚踢出之后，身子顺势跃上空中，双脚“呼呼”连环扫出，凌空下击。
　　蒙面人来不及反击，疾忙滑步窜开寻丈，等到想发掌攻击时，忽然发觉眼前已失去林歌的踪影，情知林歌已转到自己身后，心头为之一震，立即反手一掌扫了出去——
　　可借已迟了一步，他往后扫出的一掌还没发出力道时，他的背部已然“砰”的中了一掌，登时站立不住，向前冲出四五步。
　　林歌大喝一声，如影随形扑了过去，右掌平伸向前，似一把长剑，笔直的向他背心刺去。
　　蒙面人似未受伤，冲出数步后，身子忽然往地上一蹲伏，次瞬间右脚“呼！”的弹踢而出，正好迎上林歌的右臂。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林歌喝声“来得好！”，继闻“砰”的一响，他的右掌和蒙面人的右脚碰个正着，由于双方都是全力施为，因此造成了很大的撞击。
　　林歌只觉自己的手掌好像砍中石柱，整条手臂被震得发酸发麻，身不由己的颠退了三步。
　　蒙面人也同样受到很大的撞击，原是蹲伏的身子登时似懒驴打滚，在地上连翻了两转。
　　在翻滚中，他的蒙面巾忽然脱落，现出了他的庐山真面目。
　　林歌一见之下，顿时呆住了。
　　原来，蒙面人竟是老翰林。
　　在林歌的心目中，老翰林是一位和蔼风趣，很值得尊敬的武林前辈，因此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个冒充宋七刀的人竟是老翰林——什么理由使他要冒充宋七刀企图置自己于死地呢？
　　老翰林发觉蒙面巾脱落，很是惊慌失措，他一腾身飘出数丈，急急忙忙又要戴上蒙面巾。
　　林歌冷冷一笑道：“不用了，老翰林，现在你就是把头砍下来，我也认得你是老翰林。”
　　老翰林面色大变，显见心中十分惊慌，道：“你……你认得我老人家？”
　　林歌道：“你老乃是当今武林著名的十大高手之一，小道怎会不认识呢！”
　　老翰林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瞪着眼珠子道：“你到底是谁？”
　　林歌道：“无名小卒。”
　　老翰林冲口道：“不，你绝对不是无名小卒，你的身手，简直比林歌还厉害！”
　　林歌微笑道：“你见过林歌没有？”
　　老翰林眼珠一阵闪动，答道：“你问这个干么。”
　　林歌道：“心道也听说有个林歌十分了得，是最近崛起武林的一个神奇青年，只可惜小道没有机会和他见面较量一下。”
　　老翰林面上闪过一抹喜色，亩道：“你很想和他见面？”
　　林歌点头道：“正是。”
　　老翰林道：“他可能已经死了。”
　　林歌道：“死了？”
　　老翰林忽然微笑道：“老夫对林歌这个青年十分清楚，可以把他的一切吿诉你，但你得先诚诚实实的介绍你自己！”
　　林歌心知他最大的目的是想摸清，“自己”的来历和底细，当下哈哈一笑道：“好，小道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只是你也得先说明一下，你为什么要冒充宋七刀？’
　　老翰林一听这话，全身大大一震，失声道：“你都听见了？”
　　林歌笑道：“听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