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声东击西

 

2024-08-13 17:47:44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午夜一至，萧裕鸿在五人护送之下进入东书房，由林歌和水蜜桃在书房中陪伴保护着，金糊涂、朱五绝、洪振堂三人则在书房外面的三个方向位置埋伏下来。
　　萧宅，就此进入严密的戒备中，等待着宋七刀的第七把飞刀……
　　此际，姑苏已是万家灯火皆熄，好像沉在深海之中，一切显得十分宁静。
　　萧宅中的上下人均经吩咐指示，个个就在房中，无一人出来走动。
　　表面看来，全宅与平时无异，但是人人都在提心吊胆，害怕主人当真会惨死在宋七刀的第七把飞刀之下，因此都感觉出四周好像隐伏着恶魔，而对这静寂的夜晚倍觉恐怖不安。
　　上弦月，在淡云中穿进穿出，今夜的夜色其实很优美，似水的月光照满大地呢！
　　金糊涂、朱五绝、洪振堂隐伏得不露一点身形，但是他们三人都能将东书房一览无遗，只要有人欺近东书房，绝难逃过他们的耳目。
　　在书房中的箫裕鸿反而表现得很泰然，一直找话题和林、水二人聊天，当他听说水蜜桃的父亲也死在宋七刀的刀下时，大为惊异道：“那是怎么回事？”
　　水蜜桃道：“先父是个读书人，我五岁的时候，他考中进士，后来官至杭州知府，当时杭州城中有个恶霸叫‘九头鸟胡日昆’的人，仗着他伯父是朝中权贵，便在地方上胡作胡为，先父看不顺眼，就搜集证据要办他，不料消息走漏出去，不久先父就接到了宋七刀的飞刀，为了安全起见，先父便将我交给我姑妈保护，我姑妈是个出家人，练有一身武功，我跟她在山上尼姑庵住的时候，没事便跟她练武，一住就是七年，家中的情况都不知道，我十六岁时，我姑妈才吿诉我说我爹早已死在宋七刀的刀下，并吿诉我买凶杀人者正是‘九头鸟胡日昆’……”
　　萧裕鸿道：“后来怎样？”
　　水蜜桃冷笑道：“那时我已练成一身功夫，听到了这件事，那有不为父报仇之理，有一天我就赶去杭州，把那‘九头鸟胡日昆’宰了！”
　　萧裕鸿“噢”了一声道：“好极了，姑娘总算为父报仇了。”
　　水蜜桃道：“可是，动手杀我父亲的是宋七刀，所以我也要找他报仇，岂知找了好多年，就是找他不着，真是气死我啦！”
　　萧裕鸿笑了笑道：“今夜宋七刀若出现，又如林大侠能将他制服的话……”
　　水蜜桃道：“那我当然不跟他客气！”
　　一面说，一面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萧裕鸿笑得有些不自然，说道：“姑娘姿色无双，怎么看都是个大家闺秀，但谈起杀人来就像切瓜似的，哈哈……”
　　水蜜桃道：“宋七刀积恶如山，毫无人性，菩萨见了都恨不得咬他一口，我当然敢杀他了。”
　　萧裕鸿道：“老夫听说宋七刀这个人精于易容，行动神出鬼没，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今夜他若出现，老夫倒得好好看他一眼，只不知他长的什么模样……”
　　林歌笑道：“他的模样也许跟萧老板一样呢！”
　　萧裕鸿一怔道：“跟老夫一样？”
　　林歌道：“他的年纪，算来跟萧老板差不多，又据说他因杀人而致富，如今已是个大富翁，而大富翁都有一副富贵之相，就像你萧老板一样。”
　　萧裕鸿困窘一笑道：“林大侠真会说笑话，他如果已是一位大富翁，怎么还要受雇杀人呢？”
　　林歌道：“是的，这一点在下也想不通，听说他洗手不干已有多年，此次又受雇杀人，不知为的钱或为的别事……”
　　水蜜桃道：“如果他真已成为大富翁，那么此番受雇杀人必非为钱，而可能是为了名。”
　　林歌笑道：“为了名？谁的名气会比他更大？”
　　水蜜桃道：“可是他已多年不干了，他认为‘宋七刀’三个字已快被人淡忘，因此再干一票，唤醒大家的记忆！”
　　萧裕鸿笑道：“老夫不同意姑娘的看法，如果他已成大富翁，正该隐姓埋名安度余年，绝不会——”
　　林歌忽然摇手制止他说下去，低声道：“听，好像有人正在走过来呢！”
　　水蜜桃神色一振，起身道：“我出去看看！”
　　林歌道：“不，别出去，外面的事让金糊涂三人去处理，在任何情况之下，咱们都不要离开萧老板一步！”
　　水蜜桃一哦而止，道：“不知来人是谁？他们三人发觉了没有？”


　　金糊涂、朱五绝和洪振堂三人，当然也发觉了，他们在林歌尚未警觉之时，就已看到了来人。
　　来人从后院的一处屋角现出了他的身影，月光把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似鬼魅般的映现于地面上。
　　接着，他整个人出现了。
　　他，竟是大妾范氏。
　　天天把自己关在佛堂上诵经念佛的范氏。
　　她从来也未离开过属于她自己的院子，而今天夜里——就在宋七刀即将发出他的第七把飞刀的这一天晚上——她竟然走出了她自己的天地，向东书房这边走过来了。
　　她出来干什么？
　　莫非她就是……
　　隐伏在附近的朱五绝一见范氏已快走到书房，立即飞身而出，飘落在她面前，拱手道：“老夫人，您何处去？”
　　范氏合什一礼，答道：“东书房。”
　　朱五绝问道：“有事么？”
　　范氏道：“是的，老身有事要跟我当家的谈谈。”
　　她说话时，面上表情是木然的，没有一丝丝喜怒哀乐之色。
　　朱五绝又问道：“老夫人要和萧老板谈什么？”
　　范氏道：“家事。”
　　朱五绝有些啼笑皆非，道：“老夫人，您可知道今夜是什么日子？”
　　范氏道：“宋七刀发第七把飞刀的日子？”
　　朱五绝道：“对了！”
　　范氏神色和语气均极平静，道：“这又怎样？”
　　朱五绝道：“为了确保萧老板的性命安全，从现在起到明夜此时，我们不准任何人接近他！”
　　范氏道：“连老身也不准？”
　　朱五绝道：“是的，老夫人若有话要同他说，可以由区区代为转达，若是不重要的，改天再找他谈好么？”
　　范氏道：“很重要。”
　　朱五绝道：“那么，由区区转达如何？”
　　范氏道：“不，老身要亲自和他谈。”
　　朱五绝感到为难，道：“老夫人，什么重要的事非要在这时候找他谈不可呢？”
　　范氏道：“不足为外人道。”
　　朱五绝想了想，摇头道：“对不起，老夫人，区区等来此保护萧老板，赌的不仅仅是命，而且加上一身的名誉，我们不希望宋七刀乘隙而入，贻笑武林！”
　　范氏愠然道：“你贵姓？”
　　朱五绝道：“敝姓朱。”
　　范氏道：“朱大侠莫非怀疑老身是宋七刀？”
　　朱五绝道：“不敢，区区之意是不希望给宋七刀可乘之机，老夫人也许听说过宋七刀这个人，他是无孔不入的，我们为了确保萧老板不受伤害，唯一的办法便是在此期间不准任何人接近他。”
　　范氏道：“如果说连他的妻子也不能接近，那岂不是笑话？”
　　朱五绝道：“事非得已，尚请老夫人见谅。”
　　范氏道：“老身思索多日，今夜才下定决心要跟他淡谈，你们……”
　　她忽然叹了口气，转身走去。
　　朱五绝觉得很过意不去，说道：“老夫人，您要跟他谈的，外人当真不便转达么？”
　　范氏摇摇头，表示不便由外人转达，就一径走回后院去了。
　　朱五绝怔立半晌，才转身趋至书房门口，敲敲房门道：“林歌，你听见没有？”
　　林歌在启房中答道：“都听见了。”
　　朱五绝道：“萧老板的意思是……”
　　林歌道：“萧老板不想见她，你回岗位去吧！”
　　朱五绝“哦”了一声，困惑的搔搔头，随即回原处埋伏起来。


　　书房中的箫裕鸿脸色很难看，恼怒的喃喃自语道：“这个婆娘真是疯了！她真是疯了！”
　　林歌已听到了朱五绝与范氏的全部对话，对范氏选在这时候要见丈夫谈话，亦深感不解，这时忍不住问道：“萧老板可知尊夫人要跟你谈什么？”
　　萧裕鸿道：“知道！”
　　林歌道：“能否让在下与闻与闻？”
　　萧裕鸿嘿然道：“说来可笑得很，她一再要老夫信佛，说皈依佛教便能逃过一切灾难，这简直可笑透了！”
　　林歌道：“她今夜来，就是要劝萧老板皈依佛门？”
　　萧裕鸿道：“正是，她信佛入了魔，其实佛在人心头，老夫愿行善，却不愿信佛，那太无聊了。”
　　林歌道：“原来老夫人是这番心意，不过在她来说，这也是对的……”
　　萧裕鸿道：“老夫对人生的看法与她完全不一样，佛教视人生为苦海，这实在没有道理，人既降生世上，就该找快乐，只要不做坏事，快快活活过一辈子不是很好么？为什么要苦修？修成正果谁看见了？老夫行善救人，难道比不上诵经念佛？”
　　水蜜桃道：“对极了，以前我和我姑妈在一起的时候，也常有这个疑问，六根未净，何须别求南海？一尘不染，此处即是西天！”
　　萧裕鸿道：“对，正是这个意思！”
　　林歌沉吟道：“不过，如果是要萧老板皈依佛门，大可由朱五绝代为转达，她为什么不愿朱五绝代为转达呢？”
　　萧裕鸿道：“她知道转达没用，她曾经一再劝老夫皈依佛门，老夫都没理她，要由朱大侠转吿，老夫更不会放在心上了。”
　　林歌道：“也许她有别的重要事情要跟你谈……”
　　萧裕鸿摇头道：“没有，她除了谈菩萨之外，别的没兴趣。”
　　林歌笑道：“萧老板，在下能不能说句放肆的话？”
　　萧裕鸿道：“林大侠有话请说，别客气。”
　　林歌道：“一般已出嫁的妇女如笃信佛祖，大都伤心人别有怀抱，她是否因伤心而信佛，藉此排除心中的悲痛？”
　　萧裕鸿沉吟道：“这个……林大侠说对了，她的确如此。”
　　林歌问道：“她有何伤心事？”
　　萧裕鸿道：“她因不能生育而伤心，以为自己前生有罪，是以今世绝嗣。”
　　林歌道：“哦……”
　　萧裕鸿道：“妇孺之见，实在可笑，所以老夫——”
　　话刚至此，蓦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静谧的夜空。
　　是女人的惨叫声。
　　听其声，似是来自五妾曾宜萍的院子。
　　书房中的三人大吃一惊，萧裕鸿惊得跳了起来，急声道：“快去看看！”
　　说着，就要冲出去。
　　林歌思忖电转，立刻拉住了他，道：“不，萧老板，你留在这里不要出去！”
　　他把萧裕鸿推回房内，然后迅速打开房门，向房外叫道：“老朱！老朱！”
　　朱五绝应声而至，满面惊疑道：“听声音，好像是从五妾的院中发出的，要不要去看看？”
　　林歌道：“这说不定是宋七刀的调虎离山之计，企图引诱咱们离开旧房，不过你去看看不妨，小心一些！”
　　朱五绝转身飞纵而去。
　　林歌又向外大声道：“金兄，洪总镖头，你们不要动，仍守在那里！”
　　金糊涂在附近的一处黑暗角落答道：“知道了，你把门关上吧！”
　　林歌把房门关上，回对萧裕鸿道：“朱五绝已赶过去察看了。刚才那声音，可是萧老板的第五妾曾宜萍发出的？”
　　萧裕鸿惶然道：“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林歌道：“不要慌，马上就可知道是怎么回事，依我看必是宋七刀玩的鬼把戏不错，他想骗我们离开你以便下手，这也叫声东击西之计！”
　　水蜜桃道：“他该不会杀害五妾吧？”
　　萧裕鸿颤声道：“正是，他该不会下手去杀害一个本来不是要杀的人吧？”
　　林歌道：“假如来人确是宋七刀，他当然不会下手杀害一个不打算杀害之人……”
　　萧裕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房中团团转，道：“天啊，但愿她没事才好！但愿她没事才好！”
　　林歌道：“五绝回来了！”
　　说着，跳到房门前。
　　一阵急遽的脚步声响到了书房门口，旋闻朱五绝说道：“林歌！林歌！”
　　林歌凝声道：“怎么样？”
　　朱五绝在房外道：“咱们可能弄错对象了，宋七刀要杀的不是萧老板！”
　　萧裕鸿面色大变，抢着急问道：“她怎么样了？”
　　朱五绝道：“很不幸，萧老板，宋七刀的第七把飞刀已在你五妾曾宜萍的心窝上！”
　　萧裕鸿悲呼一声，整个人都软了。
　　林歌伸手扶住他，一面问道：“她死了么？”
　　朱五绝道：“是的，死了！”
　　林歌道：“刚才发出惨叫的就是她？”
　　朱五绝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五妾的侍婢黄菊儿晕倒在她床前好像是吓晕过去的。”
　　萧裕鸿连声悲呼道：“天啊！天啊！宜萍，你死得好惨哪！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宋七刀要杀的是你呀？”
　　林歌眉头皱成了一团，他做梦也没想到宋七刀受雇要杀的竟然是五妾曾宜萍而非萧裕鸿，大家费尽心力严密在保护萧裕鸿，而结果却完全弄错了，这实在太可笑太可笑了！
　　为什么宋七刀的对象会是五妾曾宜萍？她是萧裕鸿众妾之中，性情最温柔的一个女人，她跟谁有仇？竟有人雇宋七刀来杀害她？
　　她是个弱女子，欲置其于死地之人，为什么要化费重金雇请宋七刀来下手？这岂不是小题大作杀鸡用了牛刀？
　　“去！去！快去看看她！”
　　萧裕鸿叫嚷着要去打开房门，林歌拉住他，沉声道：“冷静一点，萧老板，也许宋七刀要杀的不只是她一人！”
　　朱五绝在房外说道：“不，据我所知，宋七刀如果要在同一地点杀害两个人，他会每次发出两把飞刀的，这一次他只发出一把，证明他要杀的只是五妾一人。”
　　林歌沉思有顷，道：“好，你把金糊涂和洪总镖头叫来！”
　　朱五绝立刻拉高嗓门道：“金糊涂，洪总镖头，你们过来吧！”
　　“来了！”
　　应声一落，金糊涂和洪振堂已到了书房门口。
　　林歌乃将房门打开，向他们三人说道：“到目前为止，咱们仍然无法证实来人是宋七刀还是别人，因此咱们仍须提高警觉——我走在前面，洪总镖头和五绝随左右，金糊涂和蜜桃跟在后面。”
　　于是，五人护送萧裕鸿走出书房，往五妾曾宜萍的院落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