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024-08-13 12:06:03   作者：司马轩   来源：司马轩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我要向大家告辞了。”萧十八对每一个人都作了一揖，道：“不过以后我们一定会见面的。”
　　秦飞羽的气自然还没有消，她道：“好好地你为什么要走？”
　　萧十八叹道：“你既然不愿嫁给我，我当然只有走。”
　　秦飞羽道：“恐怕是别的原因吧？”
　　萧十八道：“别的原因？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秦飞羽道：“你只是听到那个什么蓝先生要来，所以才怕得要死，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
　　萧十八居然没有否认，他笑道：“你知道那个蓝先生是什么人？”
　　秦飞羽道：“你知道？”
　　萧十八叹道：“如果你知道，你恐怕也会走的。”
　　秦飞羽道：“哼！”
　　萧十八道：“这个人姓蓝，叫做蓝一恨。”
　　秦飞羽道：“居然会有这么难听的名字，他究竟恨什么？”
　　萧十八道：“他平生最恨的就是晚生了三十年。”
　　秦飞羽不由好奇地道：“三十年，三十年前是什么样子？”
　　萧十八轻轻地叹道：“三十年前的江湖，是那么得多姿多彩，“例无虚发”的小李飞刀，“左右双杀剑”阿飞荆无命。”
　　秦飞羽道：“难道蓝一恨最恨的就是没有能和那些前无古人的大侠客在一起？”
　　萧十八道：“是的。”
　　秦飞羽微微地笑道：“这个人倒是有一点意思，我倒想看一看，这究竟是一个什么人？”
　　萧十八笑道：“你的确可以看一看他的，据说蓝一恨从来不杀女人，甚至像你这样的女人。”
　　秦飞羽大怒道：““像我这样的女人”，你居然用这种说法，像我这样的女人又是什么女人？”
　　萧十八笑道：“就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分不清好歹的女人。”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立刻就溜了，溜得很快，也溜得很远。
　　秦飞羽冷冷地道：“像这种怕死的男人最好一辈子都不要让我看到。”
　　陆扣青这时已坐在那里喝酒。
　　秦飞羽走过去道：“你准备怎么办？蓝一恨马上就要来了。”
　　陆扣青道：“那么你呢？你准备怎么办？”
　　秦飞羽道：“蓝一恨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又有什么可怕，我就不信凭我们四个人就不能对付他！”
　　她忽然想了起来，其实并没有四个人。
　　傅宗云只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楚小怜，她肯不肯帮忙？
　　这时楚小怜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看到她的样子，秦飞羽就失望了。
　　她的样子还是冷冷的，就好像天塌下来，她也管不着。
　　去求这种人帮忙，看这种人的脸色，秦飞羽宁愿去嫁给萧十八。
　　陆扣青忽然道：“你过来。”
　　秦飞羽走了过去，道：“看来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她又笑道：“其实我的武功非常不错，也许我一个人就可以对付蓝一恨了。”
　　陆扣青道：“现在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秦飞羽道：“什么事？不管是什么事，我都尽力做到，算起来，我们也算是朋友了。”
　　陆扣青叹道：“我只是希望你能离我远一点，现在我一看到你就心烦。”
　　秦飞羽的脸色不由地变了，一付要吃人的样子，陆扣青的脸上没有表情，一点表情也没有。
　　秦飞羽忽然又笑了起来，道：“如果你以为你用这种方法就可以把我气走，那你就错了。”
　　陆扣青冷冷地道：“如果你以为我只是想把你气走，那你也错了。”
　　他很不耐烦地道：“像你那种三脚猫的武功居然也想帮我，你留在这里，最多只能是给我添麻烦。”
　　秦飞羽忍不住气了，她道：“脚长在我身上，我想到哪里，就到哪里。”
　　陆扣青道：“你一定会走的，我可以肯定。”
　　他忽然一伸手，就抓住了秦飞羽的手腕，秦飞羽明明非常清楚地看清了他的动作，明明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躲过这一招，可是她还是被陆扣青扣住。
　　陆扣青一扬手，秦飞羽就被扔了出去。
　　秦飞羽在空中飞行的时候，几乎要被气死，恐怕每一个人遇到这种事情都会被气死。
　　她并没有落到地上，因为有一个人忽然伸出了一只手，在她的腰上轻轻一托，轻轻地把她放到地上。
　　秦飞羽抬起头来，看到了一个蓝衣人。
　　一个年纪很轻，相貌很英俊，可是却带着说不出的冷漠的年轻人。
　　他看上去对任何事情都失去了热情，甚至连生命也对他毫无意义。
　　他的腰上有一柄剑，一柄没有鞘的剑，这柄剑只是随随便便地用一根腰带系住，看上去非常可笑。
　　他穿的衣服也很随便，他穿的蓝衣很短，只能齐到他膝盖。
　　这种衣服向来都是由仆人穿的，所以他的穿着也很可笑。
　　可是没有一个人在看到他的时候会笑起来，就算是最喜欢笑的人也笑不出来。
　　秦飞羽就笑不出来，她一向是一个喜欢笑的人，经常不为什么事情就会笑个不停。
　　可是现在她面对这个最可笑的蓝衣人却偏偏笑不出来。
　　因为她觉得这个蓝衣人身上有一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东西。
　　一种几乎让人窒息的东西。
　　那就是杀气。
　　一柄剑如果杀人无算，本身就会有一种催人胆寒的气息。
　　一个人呢？
　　秦飞羽几乎是说不出话来，也许她应该说一声“谢谢”，或是说一些别的什么感谢的话。
　　这时蓝衣人已走进了大厅。
　　秦飞羽也不由地跟了进去。
　　蓝衣人已在一张桌子前坐下，他从怀里取出一枚鸡蛋，又不知从什么地方取出了一个水壶。
　　水壶里装着的并不是酒，而是水，白开水。
　　他吃一口蛋，喝一口水。
　　秦飞羽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人，一个居然只吃白水煮蛋和白开水的人。
　　可是她知道这种人一点都不可笑。
　　白水煮蛋虽然没有什么味道，却是很有营养的东西，也是最不容易被人下毒的东西。
　　喝白开水的人也永远不会醉，所以也就永远不会出错。
　　这无疑是一个很奇怪的人，秦飞羽既然遇到这种人，就算是有人用鞭子抽她，她也绝不会走。
　　她当然知道，这个人一定就是蓝衣人。
　　这个面前的蓝一恨几乎和她所想像的蓝一恨一模一样。
　　陆扣青这时还在喝酒，他喝酒的速度居然还是和刚才一样快。
　　难道他不知道一个人的酒量再好，也总有醉的时候，尤其是像他这样子喝酒。
　　蓝一恨忽然道：“那是酒？”
　　陆扣青道：“是。”
　　蓝一恨道：“只要是酒，总是可以喝醉，既然我来了，你为什么还想让自己醉？”
　　陆扣青笑道：“也许因为我知道，就算是不醉，也没有太大的用处，你杀的人一定是清醒的比醉的人多。”
　　蓝一恨道：“不错。”
　　陆扣青笑道：“我还听说，如果一个人喝醉了，被砍下头时，就不会很痛。”
　　蓝一恨道：“我从来不会砍别人的头。”
　　陆扣青道：“那你如何杀人？”
　　蓝一恨轻轻地、慢慢地，就好像一个多情的少年在向自己的心上人讲述自己的梦想一样，他道：“我喜欢用剑一刺刺进人的咽喉。那种死法绝没有痛苦，也没有太多的感觉。”
　　秦飞羽却听得寒毛都竖了起来。
　　可怕的并不是蓝一恨的武功，而是他对待死亡的态度。
　　他在谈论这种世上最残酷、最凶残的事情的时候，他的样子居然像在谈论风花雪月。
　　本来秦飞羽还有一点点的勇气，她甚至认为只要自己和陆扣青联手，就一定可以打败这个人。
　　可是她现在无疑明白了。
　　她在这种人面前，简直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陆扣青呢？
　　秦飞羽虽然对陆扣青还有一肚子的气，可是现在也不禁担心起他来。
　　陆扣青有什么方法对付这样一个可怕的人？
　　秦飞羽也明白，陆扣青为什么会把自己扔出去，他的确是为了自己好。
　　陆扣青的样子和刚才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只是他唇边的笑意更浓了。
　　“这个死人。”秦飞羽在心中叹道：“这种人死到临头了，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可是奇怪的是，秦飞羽一接触到陆扣青的笑容，忽然觉得身子抖得不再那么厉害。
　　他的笑容中居然有一种可以让人平静下来的东西，他让人觉得，不管有天大的事情，只要有他在，就一定有方法解决。
　　秦飞羽也坐了下来，现在她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静静地等下去，看下去。
　　她忽然觉得很好笑。
　　陆扣青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又何必为这种人担心？这种人就算是死了，自己也绝不会掉一滴眼泪。
　　可是就算是她心里这样想，看到蓝一恨慢慢地站了起来的时候，她的心还是跳得很快。
　　忽然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握住了秦飞羽的手，秦飞羽被吓了一跳。
　　这只手虽然也和秦飞羽的手同样纤细，同样白皙，同样冰冷，可是这只手很稳定。
　　秦飞羽一抬头就看到了楚小怜。
　　楚小怜对她轻轻地笑了一笑，秦飞羽忽然发现，她的笑容和陆扣青的笑容很相像，居然都有一种让人可以平静的东西。
　　秦飞羽也同时发现，楚小怜的确是一个美女，的确和自己有所不同。
　　可是如果让她承认自己长得并不比楚小怜美，她却一点都不服气。
　　女人的确是一种非常奇怪的动物，她们在这种时候，居然还可以想到这种问题。
　　不过秦飞羽总算平静下来，因为楚小怜正轻轻地对她说：“如果你不想让陆扣青分心，就不要动。”
　　秦飞羽不动，事实上她已不能动。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蓝一恨，蓝一恨走到了陆扣青的面前，在陆扣青的桌子边坐下。
　　他居然还没有出手，他要等到什么时候？
　　秦飞羽抬头，似乎要问一问楚小怜。
　　楚小怜轻轻一笑，道：“他想给陆扣青制造压力，他希望陆扣青会犯错误。”
　　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自己根本不懂的事情，她究竟从什么地方来？她真的是海龙王的女儿？
　　秦飞羽轻轻地道：“陆扣青呢，他现在怎么样？”
　　楚小怜道：“他现在很好，他的样子还和蓝一恨刚刚进来时没有两样。”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钦佩之意，她叹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镇定的男人。”
　　蓝一恨的眼睛一直静静地看着陆扣青，过了很久，他才道：“看来我以前的确是小看你了。”
　　陆扣青笑道：“哦？”
　　蓝一恨道：“我甚至都不认为我来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我甚至认为你根本就不值得我出手。”
　　陆扣青还是笑道：“哦？”
　　蓝一恨道：“可是我无疑是错了，我发现你的确很不错。”
　　陆扣青笑道：“所以你现在的心情很不错。”
　　蓝一恨笑道：“的确很不错。”
　　他居然也会笑，他笑起来的样子居然像是一个孩子，可是他的笑容忽然间就冷冻下来，他冷冷地道：“可是我还是可以杀了你，我只要一出手，就可以杀了你。”
　　陆扣青居然承认道：“不错，只要你一出手，我的确就是一个死人。”
　　秦飞羽忍不住想问一个问题：“既然你一出手就可以杀了他，为什么却不出手？”
　　可是她不敢问，就算借给她一个胆子，她也不敢问，不过这个问题已有人帮他问了出来。
　　这个人从外面负着手走了进来，就像是一个不肯辜负大好春光，刚刚郊游回来的探春人。
　　这个人的身上挂了很多奇怪的东西。
　　有一柄青铜刀，一对峨嵋刺，两柄短剑，一柄短刀，还有一个很少见的鹿皮囊。
　　秦飞羽一看到这个人就忍不住想生气，因为这个人就是萧十八，萧十八居然还没有走，居然还带着这许多一点都不好玩的东西回来了。
　　萧十八正在问秦飞羽一直想问的问题。
　　他问道：“为什么他还不出手呢？”
　　秦飞羽虽然对这个人一点也没有好感，可是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她好像认定萧十八一定会知道答案。
　　萧十八这时才看了秦飞羽一眼，笑道：“因为他知道，他固然一剑可以要了陆扣青的命，陆扣青也一定有方法拼掉他的一条命。”
　　秦飞羽道：“这就是他不敢出手的原因？”
　　“是的。”萧十八笑道：“对于他这种人来说，自己的命要比别人的命值钱得多，如果是有十万八千条命和他换，你猜猜看，他肯不肯？”
　　最后一个问题是留给秦飞羽的。
　　秦飞羽道：“他当然是不肯的，就算是十万八千条命，他也一定不肯换的。”
　　萧十八笑道：“这就对了，不过他一直不出手的原因还有一个。”
　　秦飞羽道：“是什么？”
　　萧十八道：“他在等帮手。”
　　秦飞羽道：“他的帮手呢？”
　　萧十八笑道：“好像是来了。”
　　秦飞羽道：“他们为什么还不进来？”
　　萧十八笑道：“因为有人请他们走了。”
　　看着萧十八身上的杂物，秦飞羽已猜出这是怎么回事，可是她还是有一点不相信，她问道：“他们为什么走了？”
　　萧十八笑道：“因为我告诉了他们一个消息。”
　　秦飞羽更加好奇了，道：“什么消息？”
　　萧十八笑道：“我只不过是告诉他们，这里有一个又凶又丑，并且脾气还大得要命的女人，所以他们吓得再也不敢来了。”
　　秦飞羽几乎又要发作，若不是楚小怜拉着她的手，她一定会跳起来打萧十八一个耳光。
　　打一个怎么够，最起码要一百个，一万个。
　　萧十八好像知道这一点，所以赶紧又溜得很远，他远远地对蓝一恨道：“蓝先生一定认识这些东西。”
　　蓝一恨的表情居然还是很平静，然后他古井不波地问道：“贵姓？”
　　“我姓萧。”萧十八笑道：“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萧，大家都叫我萧十八。”
　　“很好。”蓝一恨慢慢站了起来，慢慢地道：“我会记住这个名字。”
　　萧十八的表情立刻变得很苦，他道：“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他喃喃自语道：“我为什么不报一个假名字？”
　　蓝一恨正拱手和陆扣青作别，他道：“后会有期。”
　　陆扣青也长揖到地，道：“不送，不送。”
　　蓝一恨缓缓地走了出去，他似乎想找寻萧十八的眼睛，可是他找不到，萧十八早已低下头去，虽然他的脸上尽是笑意。
　　他的身上还挂着那些可笑的东西，他的样子也显得很好笑。
　　陆扣青走了过来，从他的身上摘下了那柄青铜刀，他笑道：“这一定是“铁僧”的“九天十地斩鬼刀”。”
　　萧十八笑道：“的确是。”
　　楚小怜看着他身上的兵器，道：“这一对峨嵋刺无疑是上清道人的独门兵器。”
　　萧十八笑道：“不错。”
　　秦飞羽心里其实早已佩服得要命。
　　上清道人和铁僧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任何人想取走他们的兵器，只有一种方法，唯一的一种方法。
　　萧十八居然有这种本事，他的武功恐怕也不是一流高手就可以形容的。
　　可是秦飞羽还是很不服气，她道：“我听说这世上有两种人。”
　　萧十八道：“哪两种？”
　　秦飞羽道：“一种是没有本事的人，一种是狗命比较好的人。”
　　她问萧十八道：“你是哪一种？”
　　萧十八笑道：“自然是那种狗命比较好的人，如果谁说我是有本事的人，这种人一定是瞎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