笫十二章　鬼歌一曲面送君

2025-03-09 08:21:34   作者：田歌   来源：田歌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珍重”两字说完，杨毅转身疾走而去，他不愿让陆玉芳看见他怆然泪下而起疑，杨毅要把美好的憧憬与希望留给她，因为杨毅明白，从此一别，他恐怕不会再来了。
　　杨毅不告诉陆玉芳真相，让她从此朝朝暮暮凄凉等待，不狠心吗？不残忍吗？是狠心、是残忍，但杨毅不能不为，这正所谓两权相害取其轻。
　　杨毅转身离去，石百合紧随其后……她体会杨毅悲伤心痛，两人无语，默默走出了“花香谷”到了林间，她终于开口了：“杨哥哥……”
　　“嗯。”
　　“你回来看我们，意思是说你以后不再回来了？。”
　　“是的，我怕这是真的最后一次，因为我要到‘天星岛”……”他将要到“天星岛”找“寒天剑客”报仇的事简略说了一下。
　　“我能理解你的顾虑，”石百合语略顿，又道：“你知道玉芳为什么不住在我师父‘血罗刹’她母亲那儿，而回到这儿来？”
　　杨毅不解，摇了摇头。
　　“她要回来等你，怕你回到这里找不到她，所以不惜离开她母亲的不舍与挽留，坚决回来等你……”石百合为陆玉芳痴情而心疼语止。
　　“……”杨毅动容、心更痛、泪湿、也无语。
　　“她与我等到你回来了，却只告诉她你以后不再回来，对她不觉得残忍吗？”
　　“我不能不，她无法承受摰爱的丈夫陈雨青是这副丑面孔。”
　　“我理解你因爱而欺瞒，你的声音也装得她认不出来，但她终有一天会知道真相……”
　　“暂时我不敢想象未来。”
　　“想想她此后朝思暮想，魂牵梦萦，令人心疼不舍，”语哽泪下。
　　“我不只心疼不舍，是愧疚、亏欠，对妳也一样，真愿有一天我能补偿妳们。”
　　“那么希望你能答应我，有那么一天你回来了，告诉她真相，纵然有难于预料的事发生，也不要让她终生痛苦等待。”
　　“我答应，希望有那一天。”
　　石百合颔首，泪潸然，道：“你立刻前往‘天星岛’？”
　　杨毅黯然点了点头。
　　“你去吧，请珍重，也记得我们的牵挂……”
　　哽咽、话未说完，急转身离去，她不愿在杨毅面前哭泣，但杨毅却脱口叫她：“百合——”
　　石百合闻声止步，但没有回头，她已在啜泣着……
　　杨毅上前，看着石百合抽搐的身子，怜惜、不舍，一把将她拥在怀里，情深说道：“百合，我知道妳为我担心、为我牵挂……我会记得，牢牢记住得妳对我的爱、对我的付出……不要哭泣，不要为我哭泣……”
　　石百合哽泣难止。
　　“我希望我会回来……因为妳在期盼、等待……我会回来……”
　　杨毅泪下呢喃说着，怜爱地拭着石百合的泪水……也轻轻地吻在她的脸上……唇上……
　　断肠离情，生死之吻？此生不再？
　　凝视着石百合带雨梨花之容，杨毅强忍离情伤痛，道：“妳回去吧，谢谢妳照顾玉芳，妳也要珍摄自己，我走了。”
　　杨毅话说完，转身疾走而去，他不敢再留恋，否则他会走不开，石百合望着杨毅背影消失，啜泣依旧，泪簌簌不止……
　　风起了，枯叶纷飞……衬出了石百合孤立的身影，令人倍感怜悯，良久，只听她喃喃自语：“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玉芳……我所能得到的，不惜献给她……不能得到的，也要设法取到送给她。”
　　——石百合能得到的是什么？她不能得到的又是什么？


　　杨毅别过了石百合与陆玉芳，取道直奔浙东，一路没有停歇，他急着要赶到“天星岛”找“寒天剑客”报仇。
　　是日，他来到一处海湾，看见停泊在港口的一艘艘渔船，他漫步在沙滩上，望着涛涛海洋，有所感触叹了一口气，向港坞走去……
　　一个老渔夫背着渔篓，朝着杨毅走了过来，他忙上前施礼道：“老伯请了。”
　　那老渔夫一见杨毅丑相，吓了一大跳，差一点没有叫出来，当下定了一定神，问道：“你？……什么事？”
　　“请问老伯你知道有个地方叫‘天星岛’？”
　　“知道。”
　　“往‘天星岛’可有船只？”
　　“没有，不但没有船只，就是连‘天星岛’范围一带，现在也不准我们作业打鱼。”
　　“那要如何才能去‘天星岛’？”
　　“‘天星岛’的人自己备有船只。”
　　“现在他们有没有船在港湾中？”
　　“有，”那老渔夫一指港中一艘大船，道：“那就是‘天星岛’的大船了，刚才我还看见三位姑娘上船，她们可能要回岛上去。”
　　杨毅急忙谢过了那老渔夫，一弹身，疾如星火，朝着那一艘大船飞奔而去，这时，大船缓缓驶离，杨毅一个飞跃，飘落在船上。
　　船中的人，必定做梦也想不到这船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杨毅飘落船上后，目光略为寻视，发现除了船后六个壮汉在掌舵划桨之外，再也没有看见有其他人。
　　杨毅略一打量，朝向左侧船舱跃下。
　　一切没有动静。
　　杨毅打量了舱中一眼，但见舱房不但宽大，而且陈设华丽，突然，隔舱传来了一阵女人的谈话之声……叹息之声。
　　杨毅走近伏耳窃听，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大姊，我们就这么回去复命？”
　　“是呀……不然又能如何？”
　　另外一个女子声音接着说道：“那个陈雨青真的死了？”
　　杨毅一听，心头为之一震。
　　那个女子声音传来，道：“陈雨青死在‘死府’主人之手，江湖人尽皆知，岛主不会责怪我们。”
　　话毕，沉寂下来。
　　半晌，一个女子又传来道：“传说那个恐怖的‘鬼歌人’，竟又重现江湖，在一夜之间，杀了‘玉书生’，灭了‘死亡之府’，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是啊，‘鬼歌人’到底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一个人？”
　　“这谁知道？”
　　沉默了片刻，另一个女子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可怜芸姊……难道陈雨青真的是一个采花淫贼？”
　　“不，据说陈雨青并不好色，芸姊被他戏辱，是为了报复。”
　　“报复？报复谁？报复什么？”
　　“这个谁知道，陈雨青与我们‘天星岛’不知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们岛主非把他擒下甚至置他于死地……”
　　另一个女子声音说道：“我听说是陈雨青知道一件二十年前的秘密……”
　　“哦？二十年前什么秘密？”
　　“我也不清楚，但是岛主却非杀他不可，岂料陈雨青武功太高，派去的人先后死在他的手里，芸姊好奇心一起，只身赶赴中原。”
　　“芸姊碰见了陈雨青？”
　　“岂只碰见，两人还动上了手。”
　　“听说她根本不知道碰到的人就是陈雨青，而陈雨青却在她面前化名李秋，原来陈雨青另有目地……”
　　“什么目的？”
　　“听说两人到了叫什么‘武林客栈’，陈雨青推门入房，在芸姊猝不及防之下，点中了她的穴道，戏辱她的身子……”
　　“好残酷的手段。”
　　“残酷的还不只此，事后，他把芸姊当货物一般托镖，芸姊断送一生不打紧，我们岛主还认为芸姊迷上了陈雨青，才会发生这等事。”
　　“陈雨青长得很俊俏？”
　　“传说人如潘安再世，与什么‘风尘孤子’杨毅，并称江湖两位美男子，也有武林才子之誉……”
　　“如果他跟我们岛主有仇，岂可发泄在无辜的芸姊身上？”
　　“芸姊是岛主的千金呀。”
　　“不管芸姊是不是我们岛主的千金，陈雨青既称江湖才子，难道不明白，冤有头，债有主，戏辱芸姊就是个下流淫徒。”
　　“唉！可怜的是芸姊，不但断送清白，岛主还要将她处死。”
　　这话说得杨毅怵然色变，也震撼他的心，她们说得对，冤有头、债有主，他当初对岛主千金所为，手段确实太过卑劣了。
　　这位岛主千金是无辜的，如果她被“寒天剑客”处死，罪孽是他一手造成的，当初愤怒发泄，竟然造成了今日可怕的后果。
　　心付至此，他不由悚然心栗。
　　旋即，一个女子声音传来，道：“各位回房休息去吧，船不久就到岛上了。”
　　话过后，脚步声传来……脚步声在他的舱房门口停下来。
　　杨毅为之色变。
　　舱房门推开了，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青衣少女，步入了舱房，就在这极快的瞬间，杨毅身子一闪，双指猝然点出。
　　一声闷哼响起。
　　青衣少女还没看清眼前是谁？随着闷哼声起，就倒下了。
　　杨毅将她的身子扶上床，隔壁舱房突传来一个女子问道：“二妹，怎么了？”
　　杨毅暗地一惊，闭口不敢出声。
　　舱中一片静寂。
　　陡然——
　　杨毅差一点骇然惊叫，退了两个大步，因为床下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躺着一个中年书生。
　　中年书生张目看了杨毅一眼，又把眼睛闭上，低声说道：“不错，手法干净利落。”
　　杨毅这一惊非同小可，他脱口喝问：“你是谁？”
　　杨毅这一声喝问，突然觉得不对，这么大声嚷嚷，“天星岛”在船上的人，不全都听见了？
　　杨毅心里一急，低声说了一句：“你请睡吧。”话出、人到，他双指疾点中年书生睡穴。
　　杨毅猝然出手，其势如电，岂知就在他出手点击之刹那，中年书生一个翻身，杨毅点击竟告落空。
　　杨毅吓了一跳，一看，中年书生已站了起来，翻眼怒道：“你这丑小子要干什么？”
　　杨毅惊愕不已，一时哑口说不出话来。
　　对方又怒道：“小兔嵬子，我好好在睡觉你却吵醒我，还想惊动船上姑娘，你不想到‘天星岛’，我可要去”
　　中年书生话犹未落，房门口，出现了两个青衣少女，少女一见杨毅，均为之骇然脱口惊叫——紧接着，她们吓傻了。
　　——她们做梦都想不到船舱之中多了这两个人，如非杨毅开口大声嚷叫，这两个不速之客就被她们载到“天星岛”了。
　　右前那位少女眼珠子一转，展起笑容，举步走进房舱来，她的目光触及床上昏睡的青衣少女，笑容略为一敛，接着又含笑道：“二位何方朋友，要搭船也得事先告诉我们一声，这样偷偷摸摸上船来，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和言、悦色，令人意外，但青衣少女是何等之人，杨毅与中年书生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下上了船，又出手点了她一位姊妹睡穴，其武功之高，岂是泛泛之辈？
　　中年书生瞅了杨毅一眼，道：“丑小子，事情是你惹出来的，好歹你得给人家姑娘一个交代。”
　　杨毅道：“难道不是你搞砸的？”
　　“是你小子先嚷出声。”
　　杨毅对于这个中年书生真是啼笑皆非，可也拿他没有办法，当下冷眼注视青衣少女，道：“我们是上了船，妳欲如何？”
　　“这要问你……我这位妹妹是你动的手？”
　　“对。”
　　“你是要到‘天星岛’？”
　　“也对。”
　　“这么说来，你到‘天星岛’似非善意了？”
　　就在说话中，另外一个青衣少女已进入舱房，逼近杨毅身前，大有血战一触即发之势。
　　杨毅哂然一笑，道：“是没错，登岛非观赏海景风光。”
　　“找谁的碴呀？”
　　“岛主。”
　　“我们岛主？找什么样的碴？”
　　“会会他的武功。”
　　“想见我们岛主，可否请示尊姓大名？”
　　“到时我会告诉妳们岛主。”
　　青衣少女脸色一变，就待发作，中年书生诡谲一笑，道：“妳们这些女娃儿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他这副丑得像鬼模样，难道妳们想听他唱首歌，才知道他是什么人？”
　　青衣少女闻言后，打量着杨毅，突有所悟，骇然道：“他……他是……”
　　左边的青衣女子讶然问道：“姊姊，他是谁？”
　　青衣少女声颤抖，问道：“你……你是传说中的‘鬼歌人’？”
　　杨毅虽惊讶中年书生何以会知道他的身份，口里还是说道：“这个家伙，”指中年书生，道：“他不是说得很清楚了？”
　　三个青衣少女同时骇声惊叫，传说中的恐怖的人物“鬼歌人”，竟会像鬼魅般出现在她们船上。
　　三个青衣少女吓得脸色发白，连退了数步，惊恐溢于言表。
　　杨毅冷然道：“回妳们房去吧，这里没有妳们的事了。”
　　青衣少女及另外两个女子本想围杀杨毅，一听他是“鬼歌人”，不要说动手，人都吓得发抖，迅速退出了舱房。
　　中年书生见两个青衣少女慌忙离去，哈哈一笑道：“厉害，厉害，真是树的影人的名，凭‘鬼歌人’三个字，就把这些女娃吓得退回房里去，真叫我佩服。”
　　杨毅报以冷笑，道：“请问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我有未卜先知之能。”
　　“鬼扯，也罢，先说说你是谁。”
　　“不说呢？”
　　“我会叫你说。”
　　中年书生哈哈一阵狂笑，道：“别吹牛了，你凭什么？功力？杀人之歌？”
　　杨毅念头一转，突然笑了笑，问道：“你到‘天星岛’所为何事？”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
　　杨毅心知肚明，这中年书生武功，不但不在他之下，甚至高过他，在对方来意未明之前，他岂可轻易挑起争端？
　　心忖毕，他回以沉默，静观其变。
　　中年书生讽笑，道：“怎么不吭声了？伺机准备对我出手？”
　　“或许。”
　　中年书生又是哈哈一笑，他突然走到了那个被杨毅点了睡穴的女子面前，拍解了她的穴道。
　　杨毅目光一瞬不瞬盯着他看。
　　中年书生解开那个少女穴道后，说道：“烦请姑娘去请妳那两位师姊妹来这儿一下。”
　　那个少女愣了半晌，还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当下急忙向舱房外走出去……不久，又跟原先那两个少女，一齐走进舱房里来。
　　当首那个青衣少女问道：“尊驾找我们来不知有何吩咐？”
　　中年书生问道：“请问姑娘，这船上连妳们共有几个‘天星岛’的人？”
　　“九个人。”
　　“这艘船上有特制的小舟，供危急使用？”
　　“有。”
　　“那么妳们这些人用特制小舟回‘天星岛’去吧。”
　　“啊?!你？……”
　　中年书生冷酷而笑，道；
　　“我是心存善意，告诉妳们，这一条船不回‘天星岛’了。”
　　青衣少女脸色为之一变，道：“不回‘天星岛’？不可能。”
　　“不可能？哈哈哈……妳到船上舱板上去看看。”
　　“看什么？”
　　“去看了就知道。”
　　青衣少女也不再答腔，转身急走而出。
　　杨毅目睹此情，心知事情有了惊人的变化，中年书生言行诡谲怪异，令人产生莫测高深的恐惧。
　　杨毅心忖：“这个人会是冲着我来的？他说这一条船不回‘天星岛”？要去哪儿？”
　　杨毅当然不会让对方把这一条船开往别处，因为他的目的是要到“天星岛”找“寒天剑客”报仇，岂能节外生枝？
　　蓦地——
　　舱房外人影闪处，原先为首那个青衣少女衣衫、头发尽湿，出现在舱房门口。
　　这情景令杨毅惊讶惑然。
　　青衣少女逼视中年书生，问道：“你准备劫船？”
　　“有这个意思。”
　　“现在掌舵划桨的是你的同党？”
　　“没错……”中年书生回答。
　　杨毅悚然色变，问道：“妳……妳说掌舵划桨的不是你们‘天星岛’的人？”
　　“对……他们已被制伏，昏躺在船板上。”
　　杨毅目光迫视在中年书生的脸上，喝问道：“你究竟是谁？”
　　“立即就会知道了。”
　　杨毅强自镇定，干笑两声，倏闻青衣少女道：“你也别得意，你也到船上舱板上去看看，天上云变，暴风雨将至，再过不了半个时辰，这一条船虽大，恐怕也难挡狂风暴雨侵袭，你那位僵尸朋友也掌不了舵……”
　　中年书生也骇然色变，脱口道：“暴风雨就要来了？……”
　　杨毅也同时惊讶问道：“僵尸人？……妳说僵尸人？”
　　青衣少女应道：“没错，僵尸人……暴风雨……”，
　　中年书生倏然一个箭步，走出了舱房，杨毅也急跟而出，上了船舱，一阵强风挟带雨水，迎面狂袭卷至。
　　“轰”的一阵雷鸣——
　　海浪汹涌，船开始在剧烈晃动……
　　风雨，越来越大……也打在他们身上……
　　杨毅一个跃身，到了船后，强力睁眼寻视，目光所及令杨毅差一点脱口惊叫，掌舵的人，赫然是“行尸人”。
　　事情的发展诡谲多变，杨毅也预感到，一件恐怖不可测的事即将发生。
　　杨毅悚然回首看去，那个中年书生缓步朝他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