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星岛上血与泪

2025-03-09 08:23:08   作者：田歌   来源：田歌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风雨行船，杀机重重。
　　这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杨毅偷偷上了这一条船，却想不到“行尸人”及这个中年书生，也跟在他的背后。
　　中年书生走向杨毅之际，“行尸人”一声怪笑，道：“‘鬼歌人’，这一着恐怕要出你意料之外吧？……”
　　“吧”字未落，一阵巨浪，挟着暴风，打在船身，船上的人一个踉跄，同时晃了几晃，几乎站立不稳。
　　天，一片阴暗。
　　除了雷声、暴风雨声之外，所能听到的，就是海浪狂啸怒吼。
　　中年书生逼近杨毅，杨毅挺立不动，他必须有足够的定力，来应付这即将发生的难料后果。
　　这当儿——
　　三个青衣少女在狂风暴雨中，上了舱板上来，中年书生大叫：“女娃儿，妳们可以乘小舟离去了。”
　　青衣少女嗤声一笑，道：“离去？说的比唱的好听，这么大的船，都难承受这暴风雨袭击，何况小小一片小舟？要死大家一起死在这一条船上。”
　　杨毅同声附和，道：“对对对，大家同舟共济，也同时葬身大海。”
　　“海”字甫出，哗啦一声，狂风巨浪，冲击着船身，所有船上的人若非以内力稳住身子，几乎被摔倒。
　　狂风暴雨。
　　海浪涛天。
　　——船像一片竹叶，在狂风暴雨中摇晃，船舱中开始进水，船也即将被巨浪吞噬……
　　呼啸风雨声，轰隆猛雷声，交织成恐怖死亡乐章……
　　所有站立的人，现在全部坐下运功定身，否则，随时有被狂风暴雨摔出船外，葬身大海。
　　陡然——
　　风雨呼啸声中，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一条黑影压了下来，卡嚓一声，船震动，船身也开始倾斜……海浪卷走进了船舱。
　　杨毅大吃一惊，强力睁眼看去，见船帆主桅被暴风雨打断，一头搁在船上，另一端连帆布横在海中。
　　杨毅心知如不移开这一根帆桅，巨浪侵袭下，船必定会翻覆。
　　于是，杨毅倏然站了起来，一阵暴雨迎面袭来，把他的身子冲退了三、四步，雨水使他眼睛几乎无法睁开。
　　风狂雨厉，疯浪狂涛，怵目惊心。
　　就在杨毅举步行走之际，中年书生突然挡住去路，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杨毅怒喝一声：“让开。”怒喝声中，一掌击出。
　　杨这猝然一掌，挟怒而发，力猛势厉，中年书生也不敢冒然硬接，横身让开数步，杨毅跃身而过。
　　中年书生见杨毅站身船沿，摇晃不稳，大声道：“回来，你不要命了。”
　　这确实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此时海浪涛天，杨毅站身船沿，随时有可能被狂风暴雨卷进大海。
　　杨毅才到断桅之侧，一阵暴风雨袭至，又把他的身子冲击回来，中年书生一个箭步上前，叫道：“回来。”
　　喝话声中，同时探手想把杨毅拉回来，杨毅左手一挥，挡开了中年书生的手，全力扑到断桅之旁，双手托起了断桅，朝海中掷去——
　　断桅被楞毅掷入狂涛大海，但他的身子却被暴风雨冲袭摔出一丈，砰的一声，倒在船板上。
　　杨毅感到一阵晕眩，伸手一摸，满手是血——是他碰伤流的血。
　　断桅被杨毅掷落海中之后，船开始较前平稳，然而，在风浪之中，它依旧摇晃得剧烈。
　　杨毅站了起来，目光一扫三个青衣少女，大声道：“回舱房里去。”
　　当首的青衣少女道：“为什么？”
　　“上面风狂雨暴，容易被卷落海中……”
　　“我说要死大家一起死。”
　　杨毅嘶声大叫道：“下去，回到舱房里去，别在上面等死，下去。”
　　话落，他迅速到了青衣少女面前，青衣少女坐在船板上动也不动，杨毅一手抓起一个，走向船舱，再将两个少女推入舱房，说道：“好好待在里边……放心，船如果沉没，我不会不管妳们。”
　　话落，他又迅速上了船上舱板上。
　　这当儿——
　　剩下的一个青衣少女，也急速奔入舱房躲避暴雨。
　　船摇幌得更剧烈，杨毅勉强走到船中间，注视船身的变化……
　　涛天巨浪，卷击船身。
　　狂风不止，暴雨未歇，船有随时翻覆的可能。
　　这时——
　　中年书生突然张口叫道：“僵尸鬼。”
　　“什么事？”
　　“用千斤坠的功力，稳住船后。”
　　“知道了。”
　　“行尸人”应好之后，中年书生一个跃身到了船头，盘膝坐下，他也以千斤坠的内家功力，稳住了船头。
　　船在狂风暴雨中，骤然平稳下来——也像在风平浪静中行驶。
　　中年书生是谁？杨毅虽一时摸不清来路，但他功力之高，比“行尸人”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两人使出了全部功力，使船身平稳，但功力消耗之巨，决不亚于杨毅唱一首“杀人之歌”。
　　杨毅为他们所为略感讶异。
　　蓦然——
　　从舱房内奔上来了那个为首的青衣少女，杨毅叫着：“妳上来干嘛？”
　　“我……我以为暴风雨停了。”
　　“停了？妳看，是他们用千斤坠功力稳住船，快回舱房躲着。”
　　青衣少女应着，忙又急步走下舱房。
　　暴雨狂风依旧未歇，涛天巨浪挟着猛雷声中，卷袭船身，只听“啪”的一声，另一支副桅，也应声而折，而且不偏不倚，朝着中年书生当头砸下。
　　中年书生此时全神运功压舱稳住船身，哪还能注意到飞落的断桅，如被击中，势必当场毙命或重伤不可
　　杨毅一声骇叫，飞身而上，双手一伸，托住了砸落的断桅，中年书生惊觉睁目看了杨毅一眼，也幸亏杨毅接住了断桅，否则，中年书生不死即伤。
　　杨毅再把断桅掷落海中。
　　中年书生欲言又止，苦笑，神情复杂。
　　危难中，展现了善良人性，生死存亡关头，也忘了仇恨，只有同舟共济，互助、互救。
　　杨毅注视着中年书生，他开始思索江湖上有没有像他这样人物，什么人有他这惊世骇俗的功力？
　　乍然——
　　杨毅想起了一个人，脸色骤变，脱口问道：“你是……你是江湖人称的‘长生仙翁’？”
　　中年书生颔了一颔首。
　　杨毅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想不到此人竟是名震天下武林的五大奇人之首的“长生仙翁”。
　　“行尸人”、“长生仙翁”与杨毅有不共戴天之仇，现在竟然会同舟共济，也把仇恨抛到一旁。
　　杨毅突然想起前时“行尸人”与他拼搏受伤，忽然失去踪影，原来是被“长生仙翁”所救，现在两个人会上了这一条船，当然是冲着杨毅而来。
　　——他们是想把杨毅狙杀在这一条船上，以绝后患，但人算不如天算，，他们竟然在危难中相互救助，展露人性光辉。
　　杨毅楞了半晌，道：“你……真的是‘长生仙翁’？”
　　中年书生又颔了一颔首。
　　杨毅不觉哑然失笑，道：“生死仇人，却同舟共济，这种事却发生在我身上？哈哈哈……”
　　笑容苦涩无奈，笑声是自嘲与发泄，他真不敢想象往后事情会如何发展。
　　此时，风狂雨暴更加剧烈，巨浪灌进船舱……
　　黑天暗地，雷声、闪电划破了暴风雨夜空，恐怖慑人……
　　…………
　　…………
　　夜尽，天开始放明了……
　　一场惊涛骇浪的暴风雨也过去了。
　　——碧波如洗，晴空万里。
　　一艘受损的大船，搁浅在一处浅滩上，海水，轻轻地拍动着船身，四野显得十分沉寂。
　　船上的人全部死了？没有，在阳光的照耀下，船的舱板上，躺着三个人，那是“行尸人”、“长生仙翁”以及“鬼歌人”杨毅。
　　经过了一场暴雨骇浪，“长生仙翁”与“行尸人”力竭，昏死。
　　好长的时间后，只有杨毅没有运功稳船，才能勉强站起来，他只觉得一阵晕眩，身子又晃了两晃，举目四顾，发现“长生仙翁”与“行尸人”一动不动趴在船的舱板上。
　　杨毅走上前去……他用脚将“长生仙翁”的身子踢翻过来，他脸色苍白如雪，全身瘫软。
　　杨毅略有所思，举步走下船舱，打开舱房之门探首一看，三个青衣少女晕船加上疲惫相拥昏睡。
　　杨毅吁了一口气，自语道：“总算是怒海馀生……”
　　在这些人当中，除了杨毅之外，没有一个人能再走动，“长生仙翁”及“行尸人”在狂风暴雨中，为了稳住船身，真元内力消耗殆尽，以致疲惫昏死不醒。
　　杨毅感慨自语后，入舱房分次把三个青衣少女带起，飞跃下船，把她们放置在沙滩上。
　　妥置三个少女后，杨毅又折身返回，分别将“长生仙翁”，“行尸人”及六个“天星岛”掌舵划桨的人也带下船，妥放在沙滩上。
　　经过一番折腾，杨毅才将所有的人弄下船，他略为喘气，闭目坐在沙滩上，行功调息后，精神已恢复过来。
　　杨毅站起，那些人依旧昏睡不动，他走到了“行尸人”与“长生仙翁”的身侧，注视着这两个人，陆幼梅要他报仇的话，乍涌脑海。
　　这两个江湖上出类拔萃的绝代人物，害死了他姨母陆幼梅情人罗一雕，也断送了他姨母美好人生，他岂能不为姨母报仇？
　　此时动手报仇，易如反掌，于是他的右手举了起来，口里说道：“是你们欠的血债，我替我姨母向你们索讨了……”
　　话未落，一掌劈下。
　　杨毅掌甫击出，倏然又将右掌收了回来，为什么？不杀“长生仙翁”及“行尸人”替他姨母陆幼梅报仇了？
　　不，仇要报，但不该在这时候，一来不能下手杀死毫无还手之力的仇人，更重要的是，若非他们两人耗尽真元内力稳住船身，他恐怕已葬身大海了，同舟共济、救命之恩，纵然不报，也不能抛在脑后。
　　经过一番天人交战，杨㱾终于做出了决定，他取出了“万蛇灵芝液”撬开了“长生仙翁”与“行尸人”的门牙，滴了数滴在他们口中。
　　这一着，就出人意外了，没有杀他们已属不易，反而用绝世仙品“万蛇灵芝液”给仇人服用，这份胸襟之宽容大度，就令人折服。
　　杨毅随即他伸手拍击“长生仙翁”及“行尸人”数处穴脉，两人轻哼一声，已悠悠转醒……杨毅即时喝道：“快引导‘万蛇灵芝液’药力，行功调息，恢复功力。”
　　“长生仙翁”睁眼看着杨毅，感激、愧疚之情溢于脸上，但难言，却泪盈眶……
　　约半个时辰后，“长生仙翁”与“行尸人”功力已复，同时站起，面对杨毅，他们心情激动难复，半晌“长生仙翁”才叹口气说道：“唉！我总算见识到了你仇将恩报……”
　　杨毅接道：“不，你我无仇，却对我有恩。”
　　“恩？……对你恩从何来？”
　　“没有你们耗竭功力稳住船身，我恐已葬身大海。”
　　“我们是自救。”
　　“但我却在船上，同舟共济，所以恩情在，但此后……”
　　“你我恩、情相抵，此后即恢复仇人？”
　　“对。”
　　“好，恩怨分明，不愧是江湖一代才子，我心服，也感谢。”
　　“行尸人”也说道：“是该谢，换是任何人都会轻易杀了我们，省得麻烦。”
　　“不必谢，除了我刚才说的同舟共济恩情，江湖上也有个规矩，不杀没有还手之力的人。”
　　“杨毅，恩仇我们暂且不谈，倒是……”
　　杨毅讶然接道：“你知道我真实身份是杨毅，我的底细你好像摸得很清楚？”
　　“当然，‘风尘孤子’、‘龙风掌’，再加上‘鬼歌人’，你的外号也真不少，不过……”
　　“不过什么？”
　　“说来你或许不会相信，没有我，你也活不到今天。”
　　杨毅为这话感到惊讶，问道：“这话怎么说？”
　　“或许你有一天会明白，此事我们姑且不提，”他话锋略为一顿，问道：“你见到了陆幼梅？”
　　“对，见到了。”
　　“是她教你的‘杀人之歌’？”
　　“没错。”
　　“长生仙翁”颔了一颔首，道：“唉！我不只害了陆幼梅一个女人……”
　　“还有谁？”
　　“此事跟你无关，我只是感慨罢了，陆幼梅与罗一雕会跳潭而亡，那是为了一首‘杀人之歌’，至于另外一个女人……唉。”感叹。
　　杨毅不知道他口中所谈另外一个女人是谁，既然与自己无关，他也不便多问。
　　半晌，“长生仙翁”才又说道：“是陆幼梅要你找我们替她报仇？”
　　“对，既然你知道我是杨毅，也应该知道我跟她的关系。”
　　“知道，她是你姨母，”他语略顿，又道：“既是替她报仇，我们可以动手了……”
　　“是该动手了断了。”
　　“长生仙翁”沉声说道：“杨毅，若是由我与‘行尸人’合力出手，你如不唱‘杀人之歌’十招之内，必然丧命在我们手里。”
　　“你说的是实话。”
　　“那么，由我与你动手，我败了，‘行尸人’与我的两颗人头交你带回给陆幼梅。”
　　“同意。”
　　“杨毅，你请。”
　　“老前辈请。”
　　——两个人同时退了三四步，功运全身，蓄势待发。
　　旭阳，海风，杀机气氛乍现。
　　在这风光优美的海滩上，这两个被称为绝代奇材的“长生仙翁””与杨毅，将展开一场生死之斗。
　　一个是后起之秀。’
　　一个是前辈奇人。
　　动手势必全力一搏，败的人横尸沙滩。
　　这当儿，“行尸人”缓步退出数丈之外，静观其变。
　　“长生仙翁”施礼道：“杨毅，你请出手。”
　　杨毅也傲笑一声，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接掌。”
　　话落，身子弹起，疾如风，扑向了“长生仙翁”，一掌击出。
　　杨毅出手一击，“长生仙翁”人影幻起，右手一挥，一掌封开了杨毅的攻势。
　　人影交错，乍然分开。
　　——短短的一个照面刹那，两人已各攻出三招，杨毅退了五步，脸色泛白。
　　“长生仙翁”的武功，果然名不虚传，在三个回合过招中，杨毅发觉他的功力难望“长生仙翁”项背。
　　杨毅不由赞道：“你的武功果然名不虚传。”
　　“长生仙翁”淡然一笑，欲语又止。
　　杨毅陡然又大喝一声：“老前辈，再接招。”
　　人似闪电飞跃而起，一招“魔宫鬼影”，凌厉攻出。
　　“长生仙翁”飘身闪处，避过了杨毅这一招凌厉攻势，反手攻出了三招玄妙诡异杀手。
　　动手之快，犹如电光石火，真所谓名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杨毅终于肯定“长生仙翁”的武功胜他一筹更胜一筹，他心忖：“这样缠斗下去不出二十招，我必然落败伤亡。”
　　杨毅心念未落，倏闻一声娇叱：“你们住手。”
　　这一声娇叱，让杨毅与“长生仙翁”下意识收身后退，见那个为首的青衣少女，已站在了场中。
　　青衣少女问道：“请问你们是在干什么？”
　　“长生仙翁”哈哈一笑，道：“奇怪了，妳没有看见我们动手打架。”
　　“我原先以为你们是同路人……请问你们为什么动手？”
　　“因为我们是仇人。”
　　“怒海馀生，陷身孤岛绝地，不思如何脱困，还为仇搏杀，真是不知死活。”
　　“长生仙翁”与杨毅被人家一个姑娘这么一说，就有点尴尬了，“长生仙翁”回以一句：“他为了报仇那顾得时、地？”
　　“唉！二位可以不在我面前动手？”
　　“为什么？”
　　“你们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谁死了我都不愿意看到。”
　　这是实话，没有“长生仙翁”、“行尸人”及杨毅，她们三位姑娘以及掌舵划桨一共九个人，怕不早已葬身大海？
　　人家姑娘话说得有情有义，“长生仙翁”与杨毅那能不感到一点羞愧？当下“长生仙翁”腼腆一笑，道：“其实，动手不是为了仇……”
　　“不是为仇怎么会动手？”
　　“我是在测试他的武功而已。”
　　杨毅脸色一变，道：“你？……你说什么？”
　　“你的武功虽有惊人造诣，可是我要真的全力出手，不出三十招，你会横尸沙滩。”
　　杨毅傲然道：“那不妨再动手试试。”
　　杨毅心知肚明“长生仙翁”这一句话并非夸大之词，只是他哪里咽得下这一口气。
　　杨毅语毕，又朝“长生仙翁”逼近。
　　“长生仙翁”朗声一笑道：“我不再动手了。”
　　“不动手？你耍什么花招？”
　　“什么花样都没有，我决定在回到中原之前，不再跟你动手。”
　　“为什么？”
　　“这位姑娘都关心我们生死了，我们岂能因生死未定而动手搏杀？还是听这位姑娘的话设法离开这孤岛要紧。”
　　“也罢，这一笔账，只好留待回中原后再算了。”
　　杨毅话说完，走向搁浅的大船，他想看看大船损坏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