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回春岭下风云变

2025-03-09 08:29:23   作者：田歌   来源：田歌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纪小华虽然花容依旧，但姣好的容貌掩饰不了她有着一份忧郁，也难怪，她情路坎坷，除了悲欢离合的沧桑人生之外，她的憧憬美梦，已残酷而逝，她那能不忧郁憔悴啊。
　　这一刻在杨毅来说，更是凄楚情伤，他与她——有过真情挚爱，也有了爱的结晶，如今纪小华在历尽沧桑后看破红尘，隐居山林，过着悲凉的人生，杨毅那能不心疼、不舍呢？
　　茅屋内，非常简陋，纪小华搬过了两张椅子，说道：“陈少侠，请坐。”
　　“谢谢。”
　　“董弟弟，你也请坐。”
　　“谢谢大姊，时候不早了还过来叨扰妳。”
　　“不要客气，不知你如何与陈少侠相识？”
　　杨毅接道：“我被仇家掷入河里，是他救了我的命，所以，我们相识了。”
　　“陈少侠，你还行道江湖？”
　　“是的，仇事未了，还难脱身江湖，倒是想不到妳会隐居山林，真是出我意料之外。”
　　纪小华凄惋笑了笑，道：“历尽沧桑，情海梦醒，人生已无所求，未来平静生活应该是我所要的，不是吗？”
　　话说来辛酸，杨毅听来更感悲怆，无言以对，只有颔首。
　　纪小华又道：“董弟弟，你陪陈少侠坐一会儿，我去煮几样吃的饭菜来。”
　　杨毅忙道：“不必了，我在董兄台家用过了。”
　　“用过了也得再吃一点，你吃过我做的菜吗？”
　　“哦！没有没有。”
　　“这就是了，难道你忘了我告诉过你，我要做一个好妻子？”
　　杨毅因这句意有所指的话，心头一震，脱口而出：“妳？……”
　　“我还是纪小华——杨毅的情人，洪振宇的妻子。”
　　纪小华话说来平常无奇，但却令杨毅感到震惊，因为从她话里，不难听出来，她已清楚杨毅真正身份，否则，她不会说出这一句她两年前说的话。
　　董镇讶然道：“大姊，你们很熟？”
　　“是的，很熟，杀死我丈夫的，就是这位陈少侠。”
　　“啊？”董镇讶然惊叫，身子突然站了起来，惶惑目光，逼视在杨毅的脸上，问道：“你杀死了她的丈夫？”
　　“是的。”
　　“你们……是仇人？”
　　纪小华接道：“说来话长，但现在仇已逝……”
　　“这……仇为什么会消逝了？”
　　杨毅叹了一口气，道：“因为她原谅了我，所以，仇已经了结了。”
　　董镇又不解问道：“大姊丈夫与你有仇？”
　　“是的，有仇，所以我杀了他。”
　　“杀夫之仇大姊为什么会原谅你？真叫我难于理解。”
　　“这其中爱恨纠葛，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吧。”
　　董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纪小华接着说道：“你们谈谈，我简单做几样菜就出来……”
　　“小华，不要麻烦，我吃过了，而且吃得很饱。”
　　纪小华略有所思，说道：“假如这是最后一次呢？”
　　“最后一次？”
　　“人生变幻无常，你能担保这不会是最后一次的相聚、餐叙？”
　　杨毅深深地体会到她这话中之意，他黯然感叹，道；
　　“我们两人的人生像一埸戏？”
　　“是的，像戏，像一场淹没在情海的悲剧？”
　　“唉！情海静了，悲剧也该结束了。”杨毅感慨。
　　“悲剧是结束了，但戏里却留下无法处理的尾声情节。”
　　“为什么？”
　　“因为怨、仇虽逝，但爱在，情未了。”
　　杨毅明白纪小华语中所指，他叹了一口气，道：“或许我们能够处理，也该处理。”
　　“怎么处理法？”
　　“忘记过去，重新追求未来。”
　　“能吗？容易吗？”
　　“这或许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但是，我们应该要有这份毅力。”
　　“时光不再，恐怕办不到了。”
　　杨毅感叹着，问道：“小华，你知道我是谁了？”
　　“灵魂或者躯壳。”
　　“灵魂。”
　　“知道了，魔花女告诉我真相了。
　　“妳既然知道我的灵魂是谁，当然也明白我灵魂中所存在的是什么，我怀念过去，记忆从前，我不曾忘记一生之中挚爱过一个女人，那是妳啊。”
　　纪小华闻言，酸楚涌上心头，眼眶泛红，泪湿了，说道：“但我能看到的是你的躯壳外表……”
　　“妳心里清楚我是杨毅。”
　　“我是一个女人，看不见你的灵魂，看不见你的思想，更看不见你的心意与感情。”
　　“或许这是事实，但妳心里有了这个意念，我们可以重新再来，就好像妳再对一个陌生人发生感情一样。”
　　“可是，我爱的是杨毅，而杨毅死了。”
　　“他还活着啊。”
　　“不，我跟魔花女一样，是一个平凡的女人，我看见的、爱的是躯壳，而不是看不见的灵魂。”
　　杨毅黯然神伤，道：“小华，元土是我的孩子，我们在一月十一日这一天有的，妳能抹杀这事实吗？”
　　——是的，纪小华无法抹杀这事实，杨毅毕竟是杨毅，他有以往的记忆与思想，元土是他的儿子，无法改变。
　　纪小华哀然说道：“我不否认这是事实。”
　　“再说，妳不能让他没有父亲。”
　　“他有过，只是又失去。”
　　“我说的是他真正父亲，小华，是天意让我辜负妳，对不起妳，但我们彼此真心相爱，妳也把身心都给了我……”
　　“也许那时我年少太傻了。”
　　“不，小华，妳知道我不是一个寡情薄幸人，能够的话，让我们重新再谈情、谈爱。”
　　纪小华闻言，忍不住潸然泪下，虽然面前的人是陈雨青躯体外貌，但他的思想、感情，依然是杨毅，这是纪小华所不能否认的事实。
　　然而，如她所说：她是凡人，摰爱的是杨毅，如何能再去爱这个陌生陈雨青的躯体外貌？
　　——她爱与不爱各占一半，她知道他是杨毅，她爱他，她看见他的外表是陈雨青而不能爱他。
　　纪小华的心情是矛盾的，她难于取舍。
　　杨毅见她凄楚泪下，说道：“小华，愿意我们重新再来吗？”
　　“不……”
　　“为什么不？”
　　“我心里也许容不下两个男人，那种煎熬太苦，我尝过……”
　　杨毅了解纪小华的感受，神伤无语，在旁倾听的董镇说道：“听了半天，总算听清楚大致是怎么回事，你们原是一对恋人，陈兄辜负了妳，妳又嫁给另—个人，后来陈兄杀了妳丈夫，对不对？”
　　杨毅沉重颔首，道：“大致是如此……”
　　“怎么又跑出来一个叫什么杨毅的人？我糊涂了。”
　　“是这样的……”杨毅把换魂移魄在陈雨青躯体的事简略说了一遍，董镇听后大感惊奇，道：“真有这种事？”
　　杨毅点了点头，董镇又说道：“怪不得……怪不得刚才你们……唉！也难怪大姊心情纠结，但容我说一句话，你们爱得这么深，情路却走得这么坎坷，但幸运的是历尽沧桑后又重聚了，陈兄台……哦，是杨毅对大姊妳情深依旧，也有了他的骨肉，大姊妳不妨试试跟他重新再谈情爱。”
　　纪小华为难无话，董镇识趣地站起来，说道：“好了，难得你们重聚，我就不打扰了，我要回我住处，陈兄要离去时，再来告诉我一声。”
　　话落，走向门外，纪小华道：“董弟弟，你何必急着回去？陪陈少侠待会儿吃点东西。”
　　“你们算是夫妻重聚，常言道小别胜新婚，有我在不方便呀。”
　　董镇笑说着人已走出门外，杨毅没有留他，确实如他所说，有他在，杨毅与纪小华就不能畅所欲言，也显得尴尬。
　　纪小华见杨毅在凝视她，心头一荡，忙转过脸，说道：“既然你说用过饭了，那你也走吧。”
　　“妳……妳真要我走？”
　　纪小华为难，但终于点了点头。
　　“可是我不走，今晚要住在这里。”
　　“啊?!……”纪小华意外、惊讶。
　　“我说今晚要住在这儿，”他站了起来，又道：“不管妳承不承认是我的妻子，但我要陪陪我儿子……”
　　“不，你……”
　　“不要剥夺我短暂陪儿子元土的权利，可以吗？”
　　话让纪小华心酸，她不也盼望儿子有父亲陪伴吗？杨毅的要求不正是她所期待的吗？多少日子她也为儿子没有父亲而愧疚流泪啊。
　　杨毅见纪小华泪下，不舍，走到了她的面前，为她拭泪，她泪眼情怯地看着杨毅，杨毅将她拥在怀里，她惶恐而叫：“啊？你？……”
　　杨毅没有答话，怜惜地亲吻她的泪水，脸颊……她颤抖地、梦呓般呢喃地叫着：“不……不要啊……”
　　以下的话没有说出口了，因为杨毅已亲吻在她的唇上，她全身抽搐着，阖着的眼皮下泪水再度滑落，是欣慰？是伤悲？
　　对纪小华来说，对爱、对热吻失去已久，这一刻她重新得到了、满足了，不管他是陈雨青或杨毅。
　　纪小华陷在如梦似幻情爱热吻中，她梦呓地呢喃着：“不要……陈少侠……”
　　“我不是陈少侠，我是杨毅，妳以前的毅哥。”
　　“毅哥，不要这样待我，我怕……”
　　“怕什么？”
　　“怕是一场梦，毅哥，我再也承受不了为爱所苦，为情煎熬……我怕再重蹈覆辙……”
　　“不会的，坎坷的路走过了，前程是平坦的，过去对妳有所亏欠，就算不能补偿，但也不再让妳为爱痛苦，为我流泪。”
　　“真的吗？……真心的吗？……”她喃喃着。
　　“真心的……真心对妳的承诺。”
　　“会再像从前一样爱我？”
　　“从前对妳的挚爱，从未消逝。”
　　“也爱我们的孩子？”
　　“当然，他是我的骨肉啊。”
　　“毅哥，我总觉得我有愧于你……我嫁给过‘血手狂生’……”
　　“妳是被逼迫的，是受害者，妳是清白的，我爱妳如昔。”
　　“谢谢你……谢谢你善待我……毅哥，我会如你所说，与陈雨青的躯体外貌重新再谈情、诉爱。”
　　爱，重新燃起了埋藏在记小华心底的希望与幸福火花……于是，她牵着杨毅的手，走进了房内，也轻轻地掩上了房门……
　　爱重生了。
　　恐惧消失了。
　　杨毅与纪小华恩爱而又缠绵地过了一夜，这一夜，他们谈到未来，也面怀悲凉往事……
　　同时，杨毅也告诉纪小华，他有另外一个妻子陆玉芳以及另一个所爱狄瑶红，纪小华知道前因后果后，谅解了，也同意他们的关系。
　　恩爱缠绵在如梦似幻中消逝……
　　天亮了。
　　纪小华脸上漾溢着甜蜜的笑容，说道：“你再睡一会儿，我弄好了早饭再叫你。”
　　杨毅含笑点了点头道：“小华，当初我真没说错，妳会是一个好妻子。”
　　纪小华笑了，笑得幸福、笑得如花绽放，也娇羞地消失在后门。
　　杨毅同样感到安慰，能与挚爱的恋人，重拾恩爱，何等幸运？他带着笑容，侧过头看了他身边熟睡的儿子，更是感到幸福与满足。
　　不久，蓦然——
　　屋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似有数个人到了门外。
　　杨毅心里一骇，身子不由从床上坐了起来。
　　纪小华从灶房端早餐到前厅，听到脚步声为之讶然，问道：“屋外是谁？”
　　一个苍老声音传来：“请恕老夫等人冒犯打扰，不知此屋住的可是纪小华？”
　　纪小华闻言为之色变，杨毅心头一怵，一个箭步出房来到了厅中，向纪小华道：“小华，开门看看来了什么人？”
　　纪小华轻轻点了点头，走过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五个人，目光所及，使杨毅与纪小华两人同感错愕。
　　——来人，赫然是“武林殿”的“五天王”。
　　“五天王”一见杨毅，亦感到讶异，而杨毅想不到“五天王”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他走上前去……当首的“飞鞭王”忙拱手一揖，道：“想不到是陈大侠，老夫有礼了。”
　　杨毅问道：“你们是来？……”
　　“有陈少侠在此最好不过了……”他语锋略为一顿，向纪小华道：“禀告夫人，弟子奉副殿主之命，来恭迎夫人回‘武林殿’。”
　　纪小华讶然，问道：“回‘武林殿’？为什么？”
　　“飞鞭王”沉声道：“‘武林殿’自殿主‘血手狂生’亡故后，后继无人，经长老一致推荐殿主人选，应由夫人回去继任，属下奉命寻夫人已数月之久。”
　　这是一件出乎杨毅与纪小华意外的大事，两个人一时楞在当场。
　　“飞鞭王”又施礼道：“属下恭请夫人回殿，轿子正在前面林路上相候。”
　　纪小华惑然道：“请我回殿？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吧。”
　　“飞鞭王”一愣，说道：“难道夫人怀疑其中有诈？”
　　“我又怎么相信是真？”
　　“这……这确实是一个难题，不过，夫人敬请放心，如果我们有害夫人之心，大可不必大费周章……”
　　“那又如何？”
　　“可以在此时派人暗中追杀。”
　　这理由说得通，当下杨毅问道：“你们敢担保言出属实？”
　　“五天王”同声道：“有你陈大侠在，我们岂敢谎言欺骗？”
　　“那好，如果纪小华有发生意外，你们五个人的脑袋……”
　　“我们愿以脑袋担保绝对属实。”
　　杨毅颔首，向纪小华道：“小华，妳可以安心跟他们回‘武林殿’。”
　　“我……我怕。”
　　“怕什么？”
　　“怕难担当大任。”
　　“放心，妳的才智足以担此大任，再说有他们五位前辈辅佐妳。”
　　“五天王”齐声道：“属下愿效犬马之劳。”
　　“小华，妳就不必再婉拒了，再说，掌起‘武林殿’，心灵上有了寄托，人生才会活得充实精彩。”
　　“你……你会来看我？”
　　“这还用问？说不定有一天我会跟我妻子、儿子都住在哪儿。”
　　纪小华释怀了，也在杨毅的鼓励之下，答应回“武林殿”，她收拾了一些细软，抱着杨元土，去向董镇辞别，她含泪不舍说：“董弟弟，多月来，承蒙你照顾相助，纪小华铭记在心，现在我要离开了，俟我一切处理妥当后，请你到我那里去住好吗？”
　　“谢谢大姊，妳请珍重。”
　　纪小华终于走上了那停在林间路上的轿子，她与杨毅深情话别……但求来日重聚。
　　“飞鞭王”突然向杨毅道：“陈大侠，欢迎你到‘武林殿’来。”
　　“谢盛情，他日一定前往叨扰。”
　　“老夫有一事相询，但不知陈大侠可否回答？”
　　“如在可以坦诚相告的范围内，决不隐瞒。”
　　“你的身份是杨毅？”
　　“这……”
　　“江湖传言，你借陈雨青躯体还魂？”
　　“传言大概不假。”
　　“飞鞭王”含笑道：“谢谢你释疑，我等告辞了。”
　　当下由四位天王抬轿，五人如飞而去。
　　望着他们远去的轿影，杨毅略感怅然，他看了看董镇，道：“董兄台，小弟也要告辞了。”
　　“现在？”
　　“是的。”
　　“陈兄，小弟有事相求，但不知陈兄可否答应？”
　　“什么事你尽管说。”
　　“我想追随你左右，到各地去见识见识。”
　　“这……”
　　杨毅想不到他会有此相求，这真是难题呀，董镇身无武功，跟随在他身边，若发生意外，如何是好？
　　杨毅本身要报仇雪恨，杀戮之事随时发生，假如董镇被人攻击伤亡，绝对是个不容忽视的问题。
　　董镇见杨毅犹䂊，说道：“陈兄不肯答应？”
　　“不是不答应，而是怕发生意外。”
　　“意外？”
　　“我闯荡江湖，仇人还在，杀戮多，假如在董兄身上发生一些意外，兄弟又如何对得起令尊堂于九泉之下？”
　　“这个你请放心，我虽然不会你说的什么武功，不过我会跑，跑得可快呢，如果有人对我攻击，我跑开不就得了？还有，我可以用手一指，追我的人会倒下来。”
　　杨毅一听，几乎笑出声来，试想在武林人物轻功一跃数十丈，他能跑多快？逃得了？还有用手一指人会倒下来？鬼话连篇。
　　董镇又说道：“再说嘛，生死由命，命中注定今曰死，不会留人到明天，在什么地方都逃不过劫数，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