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惊遇梦中人

2025-03-15 13:17:12   作者：田歌   来源：田歌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杨世川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这女子声音，他接着问道：“妳说等了两年？在这里等了他两年？”
　　“不，是他约我今晚到这里见面，我也刚到不久。”
　　“妳等的是女人？”
　　“不，是男人。”
　　“妳已经等了他两年了，假如他爽约不来，难道妳要等一辈子？”
　　“不，他承诺我会来，今日是约定最后一日。”
　　“他承诺今日一定会到这里来看你？”
　　“是的。”
　　杨世川越听声音越熟，他在想……是在什么地方，听过这女子的声音，一遍……二遍……脑中在想，口里却问道：“妳怎么肯定他今日一定会来赴约？”
　　“假如他今日不到，明日我就不在这人世间。”
　　“啊?!以身相殉？”
　　“对，死，等两年，够了。”
　　杨世川心里思忖着：“这个女人与那个女扮男装的华服少年，一样痴心，一样令人感动，试想有哪个女人，有毅力为一个男人等待了两年？”思忖后不由一叹，道：“假如他因故不到；姑娘真为他殉情吗？”
　　“是的，因为我爱他太深。”
　　“他是谁？”
　　“你不会认识的。”
　　“难道他对你两年等待无动于衷？”
　　“或许是的。”
　　“为什么？”
　　“也许我是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
　　杨世川的心里又是一震，道：“不知羞耻？为什么？”
　　“你不会了解的。”
　　“我希望知道原因，如果能够的话，我想替妳把那个男人找来。”
　　那女子声音凄凉一叹道：“我是一个结了婚的女人。”
　　杨世川闻言，脸色为之一变，那个他认为是女扮男装的华服少年，不是说他的爱人，已经结了婚。
　　杨世川突然觉得华服少年所说的话有玄机……莫非他是颠倒说法？
　　华服少年的落漠神情……以及黯然神伤的语言……使杨世川感到事情与原先所想的大有出入。
　　杨世川心念疾转，骇然于色的问道：“妳结过婚了？”
　　“是的，我结过婚了，也许这样他才不要我了。”
　　“那么，你为什么还爱他？宁愿在这里等待两年？”
　　女子的幽怨声音说道：“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说……我曾经对不起他，可是……”语止，接着传来的是哽泣声……
　　哽泣声悲楚凄凉，使这漆黑寺内，平添了一份哀伤的气氛。
　　杨世川也不觉替她感到同情与怜悯，说道：“姑娘不必伤心，如果不嫌弃我是陌生人，可以谈谈妳积压在心头多年的心事，心里也许会舒坦些。”
　　那哽泣的声音，渐渐停了……接着幽声说道：“几年来我都没跟人说过话了，谢谢你愿意陪我谈心事……唉！我真不知道怎么说……”
　　“没有关系，妳慢慢说好了。”
　　“你也来等人？”女子突然问。
　　“是的。”
　　“等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他说是个男的。”
　　那女子停了半晌，又问道：“请问你常在江湖上走动吗？”
　　“不瞒妳说，我先前武功难登大雅之堂，最近幸得奇遇，才刚学成武功，也履身江湖不久。”
　　“我好像在那里听过你的声音。”
　　杨世川怵然色变变，问道：“妳听过我的声音？”
　　“是的，好熟呀。”
　　“我也好像在那里听过姑娘的声音……”
　　“真的？”
　　“对呀。”
　　女子声音停了半晌，才又问道：“你在江湖上，见过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人吗？”
　　“穿着华服少年人？”杨世川骇然脱口问。
　　“是的，穿华服的年轻人。”
　　杨世川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断定那个华服少年要他来找的不是男人，而是这个女子。
　　令杨世川想不透的是：华服少年为什么将男女说成颠倒？要他来会见的是一个结过婚的男人？他甚么不说是结过婚的女人？
　　那女子又问道：“你是不是见过？”
　　“对，见过一个，但是不是妳说的那个人，我就不知道了。”
　　“他用的兵刃是一把剑？”
　　杨世川心里又是一震，应道：“对，没错。”
　　“可曾注意到，他右耳下，有一颗黑痣？”
　　杨世川想了想，道：“对，有颗黑痣。”
　　那女子声音激动地说道：“没错啊，就是他呀……我等的就是他呀。”她声音激动与惊喜。
　　杨世川已可以断定那个华服少年要他找的，正是这个女人——那么华服少年为甚么故意瞒骗他？他惑然不解。
　　杨世川思潮起伏，但又想不出一个结果，突然他似有所悟，问道：“我请问妳，他尊姓大名？”
　　“纪石生。”
　　“什么？”杨世川闻言，一声惊呼“纪石生”这三个字似一纪闷雷，打在他的脑海，他感到眼前一黑……
　　杨世川想起来了，想起来这个女子的声音是谁……是那个弃他而去的妻子——颜玉琴。
　　也难怪，如杨世川叔叔“飞天手”谷阳所说的，杨世川与颜玉琴结婚，整年终日因颜玉琴忧郁，甚少交谈，现在又隔数年，所以声音有点熟，但却不能确定对方身份，现在一提起纪石生，杨世川当然想起来，于是他混身在颤抖，额角在冒汗……眼睛睁得像铜铃一般……
　　惊骇、紧张、愤怒，几种不同的情绪，全部涌现在杨世川的脑海。
　　乍闻他耸声一阵狂笑，其声悲愤，听来令人不寒而栗。
　　“你大声笑甚么？
　　杨世川不理会对方发问，笑声一敛，脸上充满了恐怖的杀机，他一咬牙，想到了一个字“杀”。
　　挪动了脚步，杨世川朝向寺门之内，走了进去……
　　一场栗人的杀机，突然涌现。
　　这寺庙内的女人，竟然是那个离他而去的妻子颜玉琴，这的确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于是，他想到了与那华服少年纪石生在破关帝庙，他报出“杨世川”三个字时对方的惊讶神情……以及纪石生不肯报姓名的事……
　　纪石生是故意叫他来找颜玉琴，也故意把女的说男的，其用意当然是不让杨世川知道他的身份。
　　——纪石生的用意，高深莫测。
　　——纪石生的言谈，令人费解。
　　但是，杨世川并没有领悟纪石生的言行用意，否则，他会了解，纪石生用心良苦啊。
　　这时的杨世川脸现杀机，朝荒废寺庙内走入……颜玉琴不知煞星已临，杀祸临身，还问道：“你为甚么突然不说话？我问你认识纪石生吗？”
　　“我不但认识他，也认识妳。”杨世川怒极回答。
　　“你认识我？”
　　“颜玉琴，我找妳很久了，难道妳还听不出我的声音吗？”
　　“啊！”的一声惊叫，出自颜玉琴之口。
　　也在颜玉琴一声惊叫同时，杨世川一声大喝，弹身向后殿扑入。
　　杨世川此时心生杀念，跃身飞扑，快逾闪电，人影一闪，已经到了殿后，举目一看——一个黄衣女人的影子，在黑暗中，映现眼帘。
　　那黄衣少女骇然而退，呐呐道：“你……你……”
　　杨世川狂声大笑，道：“怎么？两年不见，妳颜玉琴不认识我了？哈哈……”狂笑声使这漆黑的陋旧寺庙平添了一份慑人气氛。
　　顾玉琴确实是一个绝色美女，她貎美如花，像一朵绽开百合，幽雅、纯朴……长得确实酷似紫衣少妇，只是两人的气质又截然不同。
　　一个是娇艳，一个是静美。
　　静美有种独特的慑人的气质，引人怜爱，娇艳也有一种蚀骨消魂风韵，引人遐思。
　　紫衣少妇与颜玉琴各有优点，各有令人迷恋之处。
　　——当杨世川愤怒的眼睛看见颜玉琴脸上所呈露的惊骇神情时，他笑了，疯狂笑了……像一个胜利者的狂喜、狂笑……
　　颜玉琴却像一只羔羊，见到了豺狼一样，颤栗地往后退……
　　杨世川脸上杀机更浓……他的脑海，“杀”字越来越大……
　　颜玉琴做梦也想不到杨世川会突然出现，花容惨变，颤抖着，道：“杨哥哥……我……”
　　“谁是你的杨哥哥？妳跟我结婚，欺骗我的感情，然后弃我而去，妳……妳好残忍呀……”
　　“杨哥哥……”
　　“不配叫我杨哥哥，哼！妳不爱我，去找妳心爱的人，人家如果爱妳，会让妳等两年？这是报应。”
　　“是，报应……我无悔……”她喃喃自语。
　　“妳对待我的、伤害我的，我无法饶恕妳。”
　　颜玉琴在极度恐惧后，终于沉着冷静下来，她闪动了一下长而弯曲的睫毛，豆大的泪水倏然滚下双腮。
　　她的神情、痛苦、凄楚、悲伤、绝望……所有难于言喻的情绪，全呈现在她的脸上，视之令人心生不舍。
　　颜玉琴凄怆一笑，道：“你要杀我？”
　　“对。”
　　“我有句话要说……”
　　“好，妳说。”
　　“我很欣慰听到你刚才说你武功学成了，终于可以找仇人报仇，你爹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除了这些话，另外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结婚两年我们从来没谈过这么多的话，能与你倾心相谈，够了，我再没有话说了，也好，该还的总要还你，你下手吧。”话落，闭上眼睛。
　　——然而，两颗晶莹的泪珠，在她闭上眼睛后滚了下来……那眼泪代表了什么？恨？忏悔？或是？……
　　“颜玉琴是妳对我无情，也别怪我心狠——”
　　杨世川一语甫毕，一掌朝向颜玉琴劈下——
　　——杨世川终于狠心下手了，而颜玉琴紧闭双目，对杨世川出掌视若无睹，死对她已无所惧，如她所说的——欠杨世川的该还他了。
　　杨世川真忍心杀死这个虽如陌生人，但曾经同眠一床两年的女人？
　　眼看颜玉琴就要丧命在掌下的瞬间，杨世川陡然把掌力收了回来。
　　杨世川的突然举措，不仅令人意外、错愕，连他自己为什么会把掌力收回不忍下手，恐怕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时，他呆视着满脸泪痕的颜玉琴……
　　“你？你为甚么还不下手呀？”她睁开眼睛问。
　　“我……我不能杀妳于不还手。”
　　颜玉琴凄声道：“杨哥哥，我是要我出手吗？”
　　“是的，妳不出手，我下不了手杀妳。”
　　“好吧，”她站稳了身子，说道：“你出手吧。”
　　看着颜玉琴凄楚神伤，使杨世川乍觉一股心酸情绪涌上心头……他曾为这个女人，付出了生命中的爱与感情……如今也因爱生恨，甚至要置她于死地。
　　杨世川咬了一咬牙，道：“不，还是妳先出手吧？”
　　“我不能先出手。”
　　“为什么？”
　　颜玉琴语凄凉，说道：“我亏欠了你，辜负了你，如何对你出得了手？你先出手吧，不要为难我，折磨我。”
　　凄凄断肠语，哀哀忏悔声，闻之令人动容。
　　“既然如此，我出手了。”
　　杨世川了字出口，一掌再度猛然向颜玉琴击去。
　　杨世川这一掌用了五成功力，如果颜玉琴不闪身，他可以随时把掌力收了回来。
　　杨世川掌力击出，颜玉琴一旋身，果然闪开，一扬玉手，一掌朝着杨世川反击过来。
　　颜玉琴真的出手了，杨世川下手不再留情，大喝一声，左掌挟着七彩神功的内力，迅厉击出。
　　这疾如电光石火的一瞬——
　　颜玉琴把击出的手突然收了回来，她是在找死，杨世川一经发觉，大声叫着：“颜玉琴，你——”
　　间不容发的一瞬，杨世川发觉要收掌已来不及了，只有把击出的掌力向左挪移，只听砰然一声巨响，停立在殿侧的一尊翁仲被杨世川掌力击倒下来。
　　——颜玉琴虽然没有被掌力正面击中，但也被余力扫中，只见她娇躯晃了两晃，脸色为之一白。
　　杨世川脱口喝问道：“妳……妳为什么收手？妳……”
　　“我不能跟你动手，真的，我我不能啊……”她哽咽了。
　　“妳……妳真想死呀。”
　　“是的，想死，死了，欠你的就了啦……”哀泣语止，泪潸然。
　　杨世川看着颜玉琴断肠哭泣，怜惜、不舍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的眼眶红了，泪湿了……
　　颜玉琴又泣着说：“我伤害了爱我的人，我爱的人伤害了我……四年了，我心灵折磨四年了，够了……该了啦……”
　　“是的，该了啦，爱恨情仇该结束了……该结束了……”
　　杨世川感伤，喃喃话落，忍着心头酸楚，转身朝着寺庙外走出。
　　杨世川突然一走，颜玉琴愣了一愣，脱口叫道：“杨哥哥……”
　　杨世川停下了脚步，说道：“我原谅了妳，也原谅我自己，妳去找他吧……”
　　颜玉琴激动叫声“杨哥哥——”，一个跃身，截住杨世川的去路，投在杨世川的怀里，放声大哭。
　　杨世川忍着眼泪，说道：“我说过我原谅妳了，恨结束了，为爱痛苦、为情折磨两年够了，妳不要再伤心哭泣了……”
　　“我不是伤心哭泣，是感激，感激你原谅我、宽恕我……杨哥哥，我太对不起你啊。”
　　“唉！毕竟我们同床两年，唯一我不能谅解妳的是为甚么不早告诉我真正原因？”
　　“杨哥哥，我不能说啊……”
　　“为什么不能说？”
　　“我知道你心好，爱我、关心我，如果我告诉你我爱的是另外一个男人，对你是多么残酷的伤害，我不忍心呀……”
　　“难道我现在不会受伤害吗？”
　　“会，从开始到结束，对你都是残酷伤害，虽无心，但却是我所造成，我不忍，但事实是我伤害了你，杨哥哥，我真不该得到你的原谅、宽恕……”语止、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