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亲往赌坊查真相　遇外碰上老酒伴

 

2023-02-24 11:14:36   作者：辛弃疾   来源：辛弃疾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杀手的行动是秘密的，事前保密，事后更是不会对任何第三者说，这是行规呀。张天良当然明白这些，他就是干这一行的。
　　他怔了一下，道：“原来是这小子呀。”
　　钱通道：“张大侠，请在口上留风，我们才会长命，否则帮主就饶不了我的……”
　　张天良道：“真难，我怎么打发他呀？”
　　钱通道：“编造个故事嘛。”
　　张天良道：“我怎可以对老友说谎？你……他娘的，真叫人坐蜡……”
　　钱通道：“我老实对张大侠说，只怕不久有任务下来，我以为会由你去执行了。”
　　张天良道：“帮主叫我去执行甚么任务？”
　　钱通道：“就是石敬山委托咱们干的。”
　　张天良脸上变色了。
　　他变得有些急躁的，道：“不，不，你就说我生病了，我无法起床。”
　　钱通道：“帮主听说你生病，她会来看你的，她也会看出你有没有病……”
　　张天良顿足道：“完了，我完了……”
　　他想走，又道：“我出门躲起来……”
　　干干一笑，钱通道；“你们五人在甚么地方都安排就绪了的，你走，我就惨了。”
　　这话一点不错，快活帮五大杀手，各有一定地方，那不只方便发号施令，更容易掌握，而交付任务的两个地方，也只有先施赌坊与永安客栈。
　　“老酒鬼”张天良无奈何地道：“胖子，我怎么向我这位老友交代？”
　　钱通道：“搪塞呀，最好的办法是搪塞。”
　　张天良就是不愿意搪塞，他的脸上一紧，道：“不，朋友要义，兄弟有情。”
　　他猛然拍了一下脖子又道：“你非说不可，帮主如果杀头，张天良等着她来割，决不皱一下眉头。”
　　这话令钱通怔住了。
　　他一把拉过张天良，道：“张大侠，你怎么肯为一个和尚玩命呀？”
　　张天良道：“少哕唆，你说不说？”
　　钱通道：“我……若说了以后，你可能拖我下水，怎么样？”
　　张天良道：“一切责任我一肩挑。”
　　钱通想了一下，他还搬着指头盘算着。
　　突然，他的双目一亮，胖子脸上有了笑容，道：“好，我再不卖别人的交情，张大侠的话我钱通还得听个七八九十来分吧。”
　　钱通想好了，他不把杀人之事说出来，他只讲石敬山来打听人的事。
　　石敬山打听的人就是白家兄弟。
　　钱通还把声音放在张天良的耳边说：“那个石敬山，太湖龙帮的二当家，是个年轻有为本事大的人，他叫咱们替他打探一下失踪已久的白长江两个儿子的下落。”
　　随之又笑笑，道：“也就是这件事嘛，可是……”
　　不用再往下问了，张天良已面色凝重了。
　　石敬山这小子真毒，这件事真叫古风和尚猜中了，这种事又有谁会推测是自己人干下的？
　　张天良曾在绍兴城外紫竹山与酒肉和尚古风在一起，两个比赛喝绍兴老酒，但自白凤出现之后，他才知道白长江的两个儿子正在古风那里学“醉九仙”功夫。
　　除了八仙之外，古风就是另一仙，他独创了醉九仙闪避法，刚才他对付那四个围攻他的人，才只用了一招半。
　　一招半之间便把四个大汉推得东倒西歪兵器也拿不稳，当场就吓住了钱通。
　　张天良回身便走，他一屁股坐在火盆边，取过酒就是一大口。
　　古风反而不急于问他了。
　　古风再为张天良斟满酒，道：“碰杯。”
　　“喀”的声响，张天良立刻又是一杯酒下肚。
　　他的眼睛直了，嘴也大了……
　　古风仍然微微笑，缓缓地喝着酒，那钱通也坐下来了，便在这时候，忽见有人在门外喊：“老板，酒菜来了！”
　　钱通道：“送进来吧。”
　　门开了，先吹进一股子凉风来，立刻有两个汉子各提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子送到一张方桌上，木盒掀开来，哟，还真是好吃的。
　　冬天甚么最好吃？甚么最香？
　　有人说，天上飞的鸽子鹌鹑，地下走的兔子狗肉，河里游的老鳗肥鱼，海里蹦的肥蟹龙虾。
　　再看送上桌的，差不多全有了。
　　只不过酒可不是老绍兴，而是“爱死哦”……
　　甚么叫“爱死哦”？上海当时的老洋酒也。
　　钱通轻松了，他拉着古风和尚笑道：“难得大和尚上赌场，听说大和尚看得开，六荤不忌，那么你当当上海人吃的怎么样。”
　　张天良也哈哈笑了。
　　他陪着古风坐在桌子边，那古风耸动鼻子点点头，道：“不错，菜是好菜，大老板，你不会糟蹋这些菜吧？”
　　一怔，钱通道：“此言怎讲？”
　　张天良指着菜道：“和尚不吃毒药呀。”
　　钱通怪笑，道：“这是甚么话，开玩笑。”
　　古风哈哈一笑，道：“老酒鬼，我死你便孤单了，你说是不是？”
　　张天良道：“你若死了，我立刻抱你回绍兴……”
　　古风笑道：“你打算在绍兴酒馆王大口那酒窖里入缸封缸陪我死？”
　　道：“你说对了……”
　　“哈……”
　　两人大笑，举碗喝着“爱死哦”，又吃着美味可口小菜，而钱通心中不是味。
　　古风吃得快，吃不完的他叫钱通包起来。
　　为甚么包起来？他没忘小船上的四个人，其中一人就是那白冲。
　　天气冷，天空灰惨惨的，西北风刮过水面再刮到人的脸上像刀割。
　　于是，不吃了，古风不愣的看着张天良。
　　张天良这才笑了，道：“也没甚么啦，石副帮主想叫咱们找一找白家失踪的两个兄弟而已。”
　　古风双目一亮，道：“就这么件事？”
　　一边的钱通道：“大和尚，真的就这件事，我若骗了你，出门就断气。”
　　古风和尚哈哈一笑，道：“张兄，你以为他的目的是甚么？”
　　张天良道：“可以分成两个方面讲，其一，那是他小子有良心，一心想把少帮主二人找回来，接掌太湖龙帮的大权……”
　　他突然冷冷一笑，又道：“再不，那就是往坏处想，他要知道那兄弟二人今在何处，然后杀之以夺权。”
　　古风道：“你以为二者何者为重？”
　　张天良道：“古风，你自己去琢磨吧。”
　　古风点头，道：“我会的，我会的……”
　　他终于站起来了，他也拍拍钱通，笑道：“老板，得罪了。”
　　钱通道：“自己人我只有认了，嘿……”
　　他还笑出声，但看上去比哭差不了。
　　古风和尚走出先施赌坊的时候，酒葫芦之外又拿了一大包吃的，却也引起外面的人笑了。
　　“这和尚赢了不少银子，他提了一大包。”
　　真他娘的出家人不贪财？越多越好呀。”
　　古风和尚不生气，他还回头一笑，笑着走了。
　　他匆匆地来到黄浦江边上，把一包吃的抛给白冲，道：“大伙吃，吃完了回太湖。”
　　白冲与另外三个接过来一看，四个人乐歪嘴了——尽是好吃的，当然高兴。
　　方中天走回西山的时候，门由里面拉开了，开门的不是别人，阿红是也。
　　阿红一把抓牢方中天，她嘟起嘴来了。
　　方中天一冲而入，双手用力便把阿红抱住了。
　　“你应该三天前回来的。”
　　“我有事呀。”
　　“有另外女人？”
　　“你乱猜……”
　　“我不会吃醋的，我反而为你高兴。”
　　一怔，方中天道：“真的？”
　　阿红道：“是呀，如果你把她带回来，我更高兴，小方哥，你相信我。”
　　方中天哈哈笑了，他吻了一下阿红，道：“如果天下女人都像你这么大方，男子乐透了，哈……”
　　阿红的脸皮猛的一紧，张口便咬上去了。
　　这一口咬，也把方中天咬醒了，他这才明白阿红的醋劲比谁都大，如果他把小玉带来，阿红必会杀了小玉。
　　他立刻用力的搂紧了阿红，于是……
　　于是方中天的双目中又充满了那绚丽的万道光芒，他的身上发热了。
　　当阿红疯狂的又咬又抓，而且扯他的头发，她也回敬过去了，他的反击便是高举起粗狂的阿红，重重地把阿红抛掷在床上。
　　“轰！”
　　“阿！”
　　当阿红用力想撑起来的时候，方中天也把他的身子抛掷上去，重重地压在阿红的身上。
　　“你……压死我呀。”
　　“那不是你高兴的事吗？”
　　“你……我撕了你……”
　　“你不会有机会的……哈……哎…”
　　方中天一口口地吻在阿红的脸上，唇上、脖子，然后再咬着，一口口咬得皮也红起来了，但阿红却变得稍稍的温柔了。
　　这两个人的爱不只是火辣辣的，简直就是相互间的虐待，如果有人不相信，那才是孤陋寡闻。
　　“酒肉和尚”古风匆匆的地回到了太湖洞庭后山，他到了白夫人的房中时候，嗨，就有那么巧，正遇上石敬山前来问安。
　　石敬山虽然暂代帮主之职，但他的表现叫人直点头，也无话可说，因为石敬山对白夫人的孝敬，比之对他自己的亲娘还亲切。
　　石敬山每天早晚必到洞庭后山白老夫人处问候安好，他每天必关怀备至，有时太湖渔舟晚归，冬日肥蟹总会提上一箩筐。
　　古风和尚走进门，石敬山恭敬地叫一声大师。
　　古风和尚哈哈一笑，道：“今夜我就要回去了。”
　　石敬山道：“为甚么走得如此急呀？”
　　古风道：“石贤弟呀，我是前来送消息的，老实一句话，我的两个外甥呀，他们的伤快好了，我这是回去叫他们尽早回来的，父仇岂能不报？”
　　石敬山双眉一挑，道：“怎么今天才听得两位少主的消息？”
　　古风和尚道：“石副座，我不能不防着三光门狙杀他二人。”
　　石敬山哈哈笑道：“这真是太好了，二位少主真是福大命大，乃我们龙帮之幸也。”
　　古风道：“我今回绍兴，十天半月他兄弟二人就可以回来，石副座，这以后你多担待了。”
　　石敬山哈哈笑道：“大和尚放心，我石敬山得老帮主厚爱，拉拔我到今天这地位，我只有感恩一途，只等少帮主归来，龙帮就有领导之人，我石敬山便专心统领人马，二次去三光门为老当家报仇了。”
　　古风和尚心中一怔，他有些想不通了。
　　淡淡一笑，古风和尚道：“有你这些话，我那死去姐夫没错用人材。”
　　他还说走就走，对白夫人稽首之后，话也不说的便往山下走去。
　　石敬山欲送，被古风和尚拒绝了。
　　白凤陪着古风和尚到湖边，仍由白冲把古风载着，那小船往湖中驰去。
　　有个人站在一堆矮树下，看着远去的小船。
　　那个人正是石敬山。
　　石敬山心中几乎爆炸出一团怒火来，他那双目光变得比黑豹还厉害吓人。
　　石敬山心机深沉，这时候他是下定决心玩阴的了。
　　就在这时候，大护法左光明，刑堂执事石壮，大管事尹刚三人匆匆地走来了。
　　石敬山一看，这是他平日收买的心腹，但他的阴谋却并未向三人吐露，每个人都以为石敬山当定帮主了。
　　那左光明搔着虬髯沙沙响，对石敬山抱拳，道：“那个大和尚怎么走了？”
　　石敬山道：“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大和尚这次来的目的，原来是探路的。”
　　左光明看看尹刚，再看看石壮，道：“探甚么路？”
　　石敬山道：“原来他救了两位少主，他前来太湖，便是查探情况。”
　　他顿了一下，又道：“我原想把大护法提升二当家，青龙堂张堂主接掌你的职位，如今怕是难如愿了。”
　　他此言一出，三人均怔住了。
　　只不过一顿间，左光明冷冷地道：“副帮主，我有个主意。”
　　石敬山道：“请说。”
　　左光明道：“立刻拉人马攻打三光门。”
　　石敬山道：“甚么目的？”
　　左光明道：“建立奇功，证明二当家真心是老当家接棒人选，便两位少主回来，也不好接位了。”
　　尹刚点头道：“对，这个主意不错。”
　　石敬山想了一下，道：“好，这次攻打三光门，我们不用黄龙堂人马，三位，江山不是垂手可得，那得咱们同心协力冒死打拚才有望。”
　　尹刚道：“不错，厉来皆如此。”
　　石墩山道：“准备去吧，三日后正午出发攻打三光门，由我亲率。”
　　左光明三人立刻往前山奔去。
　　石敬山虽然年轻，手段却十分老辣，白长江的老干部他仍然拉拢几个要角投靠在他身边。
　　一匹快马急匆匆地停在先施赌坊门外面，天黑，天也冷，人们把衣领拉得高，帽子拉得低。
　　这位骑马的人就叫人看不出他的面貌。
　　只见这人站在台阶上，左右看了几眼便大步走进赌坊大门内。
　　这人并未往赌坊后院走，他在前面两院内边走边看，然后他走到帐台前自袋中取了一张银票，这个动作很平常，来赌的人总是会换成银子的。
　　只不过就在换银的时候，也不知换银的这人说了些甚么话，那帐房的人直点头。
　　于是，换银子的那人走到门口附近的一张桌子赌上了。
　　那是一张赌摇宝的桌子，宝官刚把宝盒摇过放在桌面上，是单是双，任赌客下注。
　　只见那人把一把银子押在单上，但旋而又押在双上面，宝倌揭宝了，竟然是单，这令十几个赌客为这人而叫冤，但这人却愉快的笑笑。
　　他为甚么押双被吃还高兴？只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没多久，这人又到了帐房窗口，只见帐房内的桌子坐了一位矮胖子，他，正是钱通。
　　于是，窗口换银子的人低声的说了几句话，钱通已在帐房内微微的点着头。
　　这人换过银子以后，并未再赌，匆匆地走出赌坊便骑马走了。
　　钱通默默笑了，他比骑马的人走得更快。
　　谁也想不到那骑马的人是谁，只有钱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