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亲往赌坊查真相　遇外碰上老酒伴

 

2023-02-24 11:14:36   作者：辛弃疾   来源：辛弃疾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钱通自遇过古风和尚之后，他心中恨透了这个酒肉和尚，只是不敢得罪张天良，如今张天良仍然住在先施赌坊后院里，但当他与那人只交谈几句话之后，他点头了。
　　阿红只陪方中天一个夜晚便走了，这令方中天有隔靴搔养不过瘾的感觉。
　　方中天虽然很想留住阿红，但阿红对方中天说得明白，帮主汪玉人要她们集中在总堂口，为甚么？她也不知道，但方中天知道。
　　方中天以为这是因为汪玉人与猪野雄刚闹翻的关系。
　　既然知道原因，方中天也就不再挽留阿红了。
　　奇怪的是，阿红上午离开，下午她又来了。
　　方中天见了阿红再来，心中愉快极了，他抱住阿红大笑起来。
　　不料阿红异于平常，她温柔极了。
　　她应该狂野的，更应该抓掐方中天，但她没有，她轻柔地吻吻方中天，道：“去吧！去办事啦。”
　　一怔之间，方中天放下阿红，道：“去哪里？办甚么事呀？”
　　阿红道：“当然是去杀人。”
　　方中天道：“原来你是来传达任务的，说吧，这次任务的时间、地点、何人？”
　　阿红抚摸着方中天的面颊，摸得方中天并不舒服，方中天还起鸡皮疙瘩。
　　他不习惯这样，如果阿红用力抓他，甚至打他几巴掌，他反而愉快。
　　他就是这样酌怪欲火。
　　阿红细声细气地道：“去杀三个人。”
　　方中天道：“三个人？谁？”
　　阿红道：“是一个和尚与两个兄弟。”
　　方中天道：“出家人也杀？”
　　阿红道：“有人愿意出银子，我们是不会拒绝的。”
　　方中天道：“另外两人呢？”
　　阿红道：“他们都在绍兴，绍兴城外的紫竹山上，那儿有座寺庙，三个人均在寺庙中。
　　方中天道：“寺庙的和尚不止一个吧。”
　　阿红一笑，道：“那是个酒肉和尚，你只一看便知道了，他常背着酒葫芦。”
　　方中天道：“两个年轻人又是谁？”
　　阿红道：“姓白，龙帮的两个少主兄弟。”
　　方中天面色一紧，道：“我杀了他们老父，今天再杀这两兄弟，我……”
　　阿红一笑，轻松地道：“你这也算是斩草除根呀。”
　　方中天却冷冷道：“这个人太狠了，她……为甚么要对白长江一家不放手？”
　　阿红道：“快活帮从不问为甚么，咱们只叫人快活，我们快活。”
　　她吃吃笑笑，又道：“去吧，你这儿也应该彻底打扫清理一下了，我给你服务吧。”
　　方中天道：“你要在我这儿等我回来？”
　　阿红道：“是呀，我等你任务完成，也许我会在你身边多住几天呐。”
　　方中天哈哈笑了。
　　他只略略收拾，立刻往门外走去。
　　他走了十几步忽又回来，他面对阿红，重重的一掌打在阿红的屁股上，打得重，阿红大叫一声，而方中天却大笑着走了。
　　远远的，他听到阿红大叫：“我会咬死你的，我要你跪地求我……”
　　方中天笑的声音更大了。
　　“无影杀手”方中天并不认识古风和尚，方中天更不知道老酒鬼张天良乃古风和尚的老友，认识古风和尚的快活帮杀手，也只有张天良、丁当祥与满天星三人。
　　如果方中天知道这些，他必定很痛苦。
　　他现在仍然微笑，他打了阿红一掌，打得十分愉快，那是他表示的爱，他知道阿红会高兴的。
　　有一条小河，河渡口来了一位姑娘，她满脸焦急的样子，当渡船刚靠岸，这位姑娘便匆匆地往一条小路上去，她似乎对这一段小路很熟悉，所以走得毫不犹豫。
　　这位姑娘直走了两个时辰之久，方才发现有一条小河，那小河的另一边还停了一条小舟，只不过此刻舟上并未有人在。
　　而不远的小山坡边，有一间小屋十分精致清静，这姑娘的脸上有了笑意。
　　于是，她走得更加快了，她还开始呼叫了……
　　披着鹅绒披风、穿着水绿裤子、彩缎鞋，头戴白狐皮包耳披肩长帽，那姑娘轻悄悄地已奔到小屋门外，这位姑娘刚站定，便听得小屋内沉声道：“谁？”
　　“猜呀！”
　　这声音真好听，清脆温柔还带着几分甜甜的。
　　“呀！”
　　门开了，开门的人也惊讶了。
　　门外的姑娘却掩口笑了，她笑得宛如初一新月，一副弱不经风似的弯弯腰。
　　“白姑娘，是你……”
　　不错，来人正是白凤，白凤在送走她那嗜酒的舅舅以后没回洞庭山，她便一路来到满天星住的地方了。
　　缓缓地伸出手，白凤道：“你……满大哥，你不请我进屋里吗？”
　　满天星把门拉得更大了，他伸手拉住白凤的手。
　　“白姑娘，这么冷的天，你也往我这儿跑？”
　　白凤贴着满天星的身子走进屋子里。
　　她立刻发现满天星也很会享受，这座小屋内暖洋洋的，有个精光发亮的铜盆，盆内炭火烧得旺，炭火上支起铁架子，大锡壶中热的正是陈年老绍兴，一边有个小方桌，烤熟的白果、瓜子也有半斤多，在这种冷天里，关上门边烤火边吃喝，比个神仙还自在。
　　白凤被满天星扶在火盆边坐下来，他指着桌上吃的道：“白姑娘，单身的人总是随便的，你既来，请随意。”
　　白凤一笑，道：“你好会自我安排嘛，我就很羡慕你这样的过日子。”
　　千千一笑，满天星为白凤斟上一碗酒，道：“白姑娘，喝了暖暖身子。”
　　白凤接过来喝了一口，酒是热的，酒喝到肚子里更热，白凤的脸上在变颜色了。
　　满天星十分高兴的笑了。
　　在这种寒天里，一个单身男子的住处突然来了一位漂亮的姑娘陪着喝酒，这个男的怎能不高兴得欲劝呼？
　　满天星愉快地站起来，他对白凤道：“白姑娘，你这是远从太湖来，我是热情的招待你。”
　　白凤道：“陪我谈话比甚么招待都好。”
　　满天星道：“不，我想起来了，西湖如今正是大闸蟹肥美的时候，我去为你买上十斤八斤，咱们大锅煮了蘸蒜吃，再加上绍兴酒我这儿还有二十斤，足够用上三五天的了”
　　他还真的打算往杭州去，但白凤却拉住不放手。
　　“不，满大哥。”
　　“你不喜欢？”
　　“我太高兴了。”
　　“那就放手呀！”
　　“我还有事。”
　　满天星的脸色立刻变了。
　　“你，只是转道来看看我这个孤单的朋友？你马上就要走了？”
　　白凤道：“不是，满大哥，我是有求你的。”
　　满天星又坐F来了，他怔忡的道：“求我？”
　　白凤道：“是的，我有求满大哥。”
　　满天星道：“请说，如果我能，我不会推辞。”
　　白凤道：“满大哥，如果你不能，我便不会来求你了，因为我知道你能。”
　　满天星道：“请问，甚么事求我？”
　　白凤道：“满大哥，我心中很明白，从绍兴到太湖的这条水旱路上，对我的两个兄长十分危险，我希望托借满大哥的协助，帮助他们平安回太湖。”
　　满天星哈哈一笑，道：“就我暗中保护，三光门准备攻打太湖龙帮之事，他们正在四方邀集高手，人如果没到，他们是不会出手的。”
　　白凤道：“有形的危险，可以防备，暗中下手便不同了，满大哥，我担心的是暗中有黑双手。”
　　满天星思忖着，道：“白姑娘，你要我如何帮你？”
　　白凤道：“沿路暗中保护。”
　　满天星道：“就这么简单？”
　　白凤道：“你适应了？”
　　满天星道：“我能拒绝吗？”
　　白凤一喜，道：“满大哥，谢谢。”
　　满天星道：“令兄二人何日启程？”
　　白凤道：“我不知道，但他们住在绍兴的紫竹山观音寺内，如果离开也就在这三五天吧。”
　　满天星笑笑，道：“那好，你可以回去，安心回去为令兄二人接风了。”
　　白凤道：“我不打算立刻回。”
　　满天星道：“你打算住在我这里？”
　　白凤道：“你……不会赶我走吧？”
　　她脸上还带着几分羞怯，令满天星想到了阿星与阿柳，她们的表情也就像这样的迷人……
　　满天星忍不住地伸出手去摸着白凤的脸颊。
　　白凤不但不闪躲，她还甩手按住满天星的手背，双目之中有着异样的光芒。
　　缓缓的，白凤移动着上身，轻柔地靠在满天星的胸前。
　　她温柔得宛如一头小花猫，而满天星…
　　满天星的双目中流动着烟火似的光芒，他把手臂搂住了白凤，更把白凤的披风脱掉，他的脸也贴上白凤的香香秀发。
　　白凤半眯起眼睛来，她的鼻息已告诉满天星，她是多么的紧张，因为她出气有声。
　　这一刻是温声的、美的、令人陶醉的……
　　满天星低低地道：“白姑娘……”
　　“嗯……”
　　“你……乃龙帮千金公主呀。”
　　白凤道：“如果满大哥不协助，我有可能由公主一下子变成孤寡的母女二人了。”
　　满天星道：“白姑娘，你一定打定主意了。”
　　白凤道：“我打定主意找满大哥助我白家，我也打定主意把满大哥拉入我帮，我更打定主意非你不嫁。”
　　她一口气说出她心中的一切，令满天星吃一惊。
　　满天星想不到白凤会对如他此坦白。
　　他……开始为难了。
　　他是快活帮的杀手呀，他能投靠太湖龙帮吗？他还不敢背叛汪玉人，快活帮的五大杀手是不会背帮的。
　　满天星不开口了。
　　白凤又道：“满大哥，我实在为你抱屈呀！”
　　满天星道：“我很愉快呀！”
　　白凤道：“你不愉快。你痛苦，我明白你的日子并不痛快，因为你也是人。’
　　满天星道：“怎么说？”  ”
　　白凤道：“你过的是挣扎日子，你过的是单调日子，你只为某一个人所用，你忠心，你讲义气，但你却忘了你也是人……”
　　满天星道：“我从未想到这些。”
　　白凤道：“那是因为没有人向你提过，也没有人敢提醒你。”
　　满天星道：“所以你来了。”
　　白凤道：“我希望你把自己尊严起来，满大哥，人要真正有尊严，便是活得像个真正的人了。”
　　她十分诚心的双手拉住满天星，又道；“凭你，满大哥，你应该有一房妻室，你也应该有儿有女，你忙碌有代价，有尊严，你不要等着死。”
　　满天星一怔，道：“你说我等死？”
　　白凤道：“难道不是吗？你的职业是为人出刀，但是当有一天你遇上比你更高的玩刀名家，你就会知道江湖上不会有永远幸运的人了。”
　　满天星愣然，道：“那么太湖龙帮又怎样？”
　　白凤道：“太湖龙帮有帮规，大船运货小船捕鱼，来往接运太湖水面生意，吃的是出力气饭，不偷不抢更不会乱杀人，比之满大哥这一行，有保障多了。”
　　满天星道：“你在游说我了？”
　　白凤道：“也是真心话，而且我可以证明我的话是多么的真诚。”
　　“你证明？”
　　“是的。”
　　“你如何证明？”
　　白凤投入满天星的怀中了。
　　她也把头仰起，露出十分温柔的渴求……
　　立刻间，满天星以为他怀中的不是白凤，他抱的是阿星，也许是阿柳……
　　白凤慢慢地吻上去了，她那么的文雅，那么的可人，而满天星的心跳加剧了。
　　二人身边的炭火熊熊，但似乎已不起甚么作用了，因为二人的身上已发出比炭火更炽热的火焰。
　　看不见的火焰才真的会燃烧灼人的。
　　满天星既然把白凤视为阿星或阿柳，他便也大胆地抱起白凤来了。
　　白凤的脸上彩云飞，她紧张中有着羞怯，她忘不了自己的身份，只不过当她第一次遇见满天星的时候，她就认定这个男人令她有安全感。
　　女人把爱交付一个她心中的真正男人，这本来就很平常，也是江湖上常见的事。
　　此刻，满天星把白凤放在床上了。
　　白凤未动，她羞怯地以被蒙面，而满天星便低下身来拉开了被子，他轻妙地吻着白凤。
　　渐渐的，白凤的双臂勾住满天星的脖子，于是爱的真正火花便在二人之间燃烧起来了……
　　维妙的动作深含节奏感，低呼浅哼更有着窒人的韵昧，满天星老于此道，白凤却是头一回，她有些痛苦，即也有快感，这令满天星感动了。
　　当爱的升华达到了一定的程度时候，满天星吃一惊，他十分冲动地道：“你……还是处女……”
　　白凤道：“你是我第一个男人，我也相信你是我唯一的男人……”
　　“不值啊！”
　　“我以为值得。”
　　“我箅甚么人物？而你……”
　　“你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就够了。”
　　“不！我不是，有时候我以为自己是疯子。”
　　“你不是疯子，也许你太执着了。”
　　“白姑娘，别对我这么说，也别把我说得那么好，你会后悔的。”
　　白凤吻着满天星道：“如果我真的后悔，那是因为我失去了你，满大哥，一个人有了希望就不怕后悔，人嘛，哪一个没后悔过？”
　　满天星感动地抱紧了白凤，他似乎呜咽地道：“你真的拿我当一个人了，唉，此刻我才明白，别人拿我只不过当工具。”
　　白凤道：“杀人工具，是吗？”
　　满天星叹口气，道：“也是身不由己呀。”
　　白凤轻柔地吻着满天星，而满天星回吻，两个人又缠绵在热呼呼的棉被下，只不过白凤这一回痛苦少多了。
　　痛苦减少，快乐便增加了。
　　满天星真的忘了一切，忘了阿星，也忘了阿柳。
　　白凤就会不止一次地对他说，只要去太湖洞庭山，她会天天陪着他，她也会替满天星生一打孩子。
　　满天星这时候才真正的有了男性尊严，他笑了。
　　白凤在一阵骚动之后，她累了。
　　满天星也发现白凤累了，她应该睡觉，睡在他那有力的臂弯中。
　　小屋中的铜火盆上加了炭，老酒也热了，便点心也放在小桌上。
　　小屋内暖和极了，入睡在里面是不会发觉屋外面有多么的冷。
　　床上的白凤面孔上带着笑意，她在梦中也会笑。
　　她并未挣开眼睛，当她在床上翻转过身来的时候，她的右臂用力搂抱下去，但她没有搂住满天星。
　　满天星已经不在床上了。
　　白凤再搂，她当然又抱个空，于是白凤起来了。
　　她坐直身子以被遮胸，低声呼着：“满大哥。”
　　没有回声，而门外却有呼啸的西北冷风。
　　白凤急忙披衣而起，匆匆地走到外间屋，她友觉火盆上正热着东西，而满天星已不在小屋了。
　　白凤又往屋外，从地上的浅浅雪地上的足印，她发现满天星走了。
　　满天星不是去小船上的，历为小船在另一个方向。
　　白凤知道满天星往南而去，往南便是去绍兴府。
　　白凤愉快地笑了。
　　只要满天星出面，她相信两位兄长应可平安的回到太湖洞庭山。
　　她当初原是要冲进三光门去拚死的，她那时候以为一切希望没有了，她绝望之下，便想到拚命，但她却遇上了满天星，而且又找到了两位兄长，只这些恩惠，她便决心把身子交给满天星。
　　认真而言，便是有一天满天星抛弃她，她也不会恨满天星无情。
　　白凤靠在门上，她任冷风吹上身，却遥望着南方，口中喃喃道：“满大哥，你是一条汉子，我不会看错的。”
　　是的，满天星天刚亮便走了，他既然收了一项此生最宝贵的“礼物”，他还有甚么好说的？上刀山吧，怕甚么？下油锅吧，也认了。
　　他走得很豪壮，也走得很快乐，因为当他走到门口再往内室床上看，他暗中咬牙，心中思忖：“睡吧，小绵羊，我不会令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