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鬼名人
2024-10-07 14:57:41   作者:柴田炼三郎   译者:兰立亮   来源:柴田炼三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我以十日为限,从守屋家借来了《寒江独钓图》,废寝忘食地临摹,全力以赴与雪舟一比高下。
  您也许知道,雪舟曾赴中国明朝,进入太白山麓的天童寺[13]专修禅学,不足一年时间就独占禅班鳌头。可以说,这幅画卓绝的磅礴气势正与他的学禅经历有莫大的关系。
  不过,画中使用的设色[14]和泼墨技法,只有在这种不可多得的珍品中才能得见。就连其中的作画技巧我都如坠五里雾中。像我这样一个不过二十四岁的毛头小子,根本不可能把这幅画完美地临摹出来。
  我十分懊恼、绝望,奋力把笔摔到一边,不知有多少次想就这样放弃,就此踏上漫无目的的旅途。
  截止日期的前一晚,我扔掉了数十张临摹得不满意的作品,最后只留下了一张,并不是因为这是一张自己可以勉强接受的作品,而是由于考虑到与其惹怒怀风堂,倒不如受到他的冷嘲热讽。我已经下定了日后忍受屈辱的决心。
  在对比真假两幅画的时候,我担心自己会想把临摹的赝品撕掉,所以慌忙把画卷了起来。
  但是——
  我前往怀风堂家中,在内宅把真假两幅画并排挂在了一起,没想到怀风堂立刻满面笑容地赞叹道:“哦,画得漂亮,简直能够以假乱真了。”
  “老板,你果真这么认为吗?”
  我在疑惑的驱使下,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
  “的确完成得甚是出色。在下既然是个经商之人,那就不再恭维奉承了。”
  怀风堂斩钉截铁地这样回答。为了证明自己的真心,他以犒劳我之名,把我请到了吉原。
  在为妓馆作向导的引手茶屋,他叫来了十多名吉原艺妓,一番大肆喧闹过后,又把我带到了位于江户町二丁目的大篱玉屋这个当地规格最高的妓院,唤来花魁为我们陪酒作乐。看到怀风堂为我大肆挥霍金钱的样子,不知不觉中我竟然也愚蠢地飘飘然起来——怀风堂是真的赏识我的绘画天赋,自己前途也就有了希望。
  翌日,我们结伴返回怀风堂家中之时,看到真伪两幅画仍旧像昨天那样挂在内宅客厅的壁龛上。
  酒醒之后,我依然觉得映入眼帘中的那幅自己的临摹作品技法极其不娴熟。身为古董铺老板的怀风堂也算得上是极富鉴赏力之人,但何故要过度赞誉这幅拙劣的临摹画作呢——一瞬间,不知为何,我的心中掠过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把真画包裹起来,逃也似的离开了怀风堂的宅院,途中顺便去守屋家还回画作,然后回到了自己家里。烧掉怀风堂拿来的借据后,我在心中暗暗发誓,从今往后,坚决要与这个狡猾阴险的古董商断绝来往。
  我的不祥预感还是应验了。
  那事过后的两个月——也就是前天。
  守屋四郎左卫门,突然粗暴地闯进我家,脸色发青连招呼都没打就勃然大怒破口大骂道:“图书,你小子,竟敢诓骗你大伯父!”
  看到他夹在腋下的包裹是《寒江独钓图》,我不由得吓了一跳,全身僵硬。
  “你小子,欺骗我说为了学习绘画,没想到从我这借走雪舟后却偷偷地临摹了一幅,竟然还若无其事地把这幅赝品给我还了回来!”
  听他这么一说,我顿时目瞪口呆,于是急忙还口说:“这不可能,这幅画才是真品,确凿无疑。”
  “你这个家伙,事到如今还想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真画挂在书院总管大西惣左卫门大人的书斋里!否则就是这世上存在两幅《寒江独钓图》!混账东西!昨天,我偶然受大西大人之邀前往他府上,看到那幅画的时候惊愕不已,于是问其来路,他说是从一个叫‘怀风堂’的古董铺花了一千三百两重金买来的……与此同时,当日与我同去的还有来自田原的藩士、守卫江户城一桥的护卫头目渡边华山,他们保证那幅画是千真万确的真品!”
  “不,那幅画绝对是赝品!”
  我在心中大声呐喊,但没有说出口来。那幅临摹的画作,我的确已经卖给了怀风堂。我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我耷拉着头,不得不无奈地忍受这番辱骂。
  接着,四郎左卫门不耐烦地一下子把《寒江独钓图》扔到一边,包袱皮刚一绽开,他就大声嚷嚷道:“居然还我一幅拙劣的赝品——”
  然后就哧啦一声把画撕碎了。
  大吃一惊的我猛扑上去想要阻止他的行为,却被卖弄武艺、身材高大的他用尽全力重重地一拳打倒在地。
  守屋四郎左卫门把画撕得粉碎后说道:“图书,我限你五天时间,无论如何给我凑齐六百两金子抵债。如果你敢不遵守约定,我就把这件事情呈报给村吏,哪怕是告到江户幕府的评定所,我也要申诉对你的胡作非为做出裁决!”
  一番盛气凌人的怒吼过后,他转身离开了。
  他走后,我小心翼翼地把撕得粉碎的画重新粘在了一起。
  确实——这幅画不是真迹吗?对于四郎左卫门的草率行为,我从心底感到无比愤怒。但是,说什么都已经只是马后炮,无济于事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又前往怀风堂的住处,确认他是否真的卖掉了我的临摹画作。
  怀风堂嗤嗤笑着煽风点火地说道:“就连渡边华山先生都认定那是幅真迹,事到如今,难道你对自己还没有十足的自信吗?”
  事已至此,只有怀风堂是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所以,我战战兢兢地问他能否借给我六百两。
  然而,怀风堂立刻露出了一副冷漠至极的神情,冷冰冰地把我拒绝了。
  我再也无法忍受着耻辱,继续低三下四地在向他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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