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24-08-02 13:32:13   执笔人：独孤红   来源：名家接龙   评论：0   点击：

　　袁嘉梧住的地方挺不错，应该不错，能干上公家银行的监察人，住的地方还会错？
　　把车停好，陆红上前按门铃，应门的是个中年妇女，穿着打扮不像女主人。
　　“请问，这是不是袁公馆？”陆红问。
　　“是的，你们找谁？”中年妇女说话很客气。
　　“袁太太在吗？我们想见见她。”陆红说。
　　“我们先生只一个人住。”中年妇女疑惑的打量陆红跟李强。
　　敢情，这儿没有袁太太。
　　陆红有点窘。
　　李强取出了证件，为陆红解围：“我们是警察，来查点事情。”
　　中年妇女也从证件上确定李强的身份，脸上的疑惑神色尽扫，代之而起的，是讶异神色：“你们要查什么事情，先生不在家，你们是不是等他回来，或者是——”
　　陆红说：“请问你是——”
　　中年妇女说：“我是管家，我姓莫。”
　　陆红说：“哦，莫管家。”
　　她的目光望向李强。
　　李强当然懂她的意思，向着莫管家说：“袁嘉梧先生昨天晚上被人杀害了，我们就是为查案来的。”
　　莫管家大惊：“什么？先生被人杀害了，怎么会？在什么地方——”
　　李强说：“我们可以进去吗？”
　　莫管家惊慌的说：“请进，请进——”
　　她把李强跟陆红请进了客厅，西式的客厅陈设很雅致，收拾得很干净，从里头出来一个年轻女子，一见李强跟陆红，不由一怔停了步：“管家——”
　　“阿梅，”莫管家一脸惊容，脸色发白，都快要哭了：“先生被人杀害了，这两位是来査案的警官。”
　　“什么，先生——”叫阿梅的年轻女子叫出了声，也只叫出了“先生”两个字，就惊得呆住了，没了下文。
　　李强跟陆红迳自坐下。
　　莫管家忙说：“阿梅，给两位警官倒茶。”
　　陆红说：“谢谢，不要客气了。”
　　阿梅倏然而醒，忙点头：“是、是。”
　　她忙去给李强、陆红各倒了一杯，显得有点手足无措，惊慌忙乱。
　　李强、陆红各谢了一声，陆红问莫管家：“这位是——”
　　莫管家忙说：“她叫阿梅，是来帮佣的。”
　　陆红原就觉得阿梅像个佣人，现在可以确定了。
　　李强把发现袁嘉梧被杀害的经过，大概的说了一遍，然后说：“我们是来查案的，两位到这儿来多久了，对袁先生平日的交往知道多少？”
　　莫管家说：“我跟阿梅到先生这儿来都很久了，先生交往的朋友很多，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
　　以袁嘉梧的身份地位，他交往的朋友，是该如此。
　　李强问：“袁先生是不是经常到‘香港’去？”
　　“对，”莫管家说，“不过也不能算是常常去——”
　　“知道他到‘香港’都去干什么吗？”
　　“不知道，先生从不跟我们谈这些，我们也从不敢问。”
　　“袁先生是不是很喜欢赌，也精于赌？”
　　“先生经常到朋友家去玩，也经常请朋友到家里来玩，我们不清楚先生是不是很会赌，不过先生常赢钱倒是真的，先生每次赢钱都会给我们吃红！”
　　“袁先生有没有因为赌，跟谁吵过架，发生过不愉快？”
　　莫管家还没有说话，忽听阿梅轻叫：“管家，那个姓吕的——”
　　莫管家说：“他跟先生吵架，不是因为赌！”
　　陆红目光一凝：“不是因为赌我们也要知道，姓吕的是谁？”
　　莫管家说：“吕先生是先生的一个朋友，好像是个生意人，跟先生来往的很密切，可是两个人经常吵架，前天吕先生来找先生，两个人还在房间里大吵了一架呢——”
　　李强忙问：“知道这个姓吕的，跟袁先生为什么经常吵架吗？”
　　“不知道，先生从来不跟我们谈他的事。”
　　陆红也忙问：“你说前天姓吕的来找袁先生，还跟袁先生在房间里大吵一架？”
　　“是的。”莫管家说。
　　“这个姓吕的叫吕什么？住在什么地方？是做什么生意的？”陆红忙又问。
　　“不知道，我们除了知道他姓吕以外，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真的，”阿梅说：“我们知道他姓吕，还是因为先生常叫他‘老吕’，要不然我们连他姓吕都不知道呢。”
　　莫管家接着解释：“先生叫他的朋友，都是老什么，老什么，给我们介绍也只是说这是什么先生，这是什么先生。”
　　看来，袁嘉梧是不愿意让他的管家跟下人，了解他的交往。
　　陆红皱了眉。
　　李强问：“这个姓吕的，多大年纪，长得什么样？”
　　莫管家说：“大概四十多、五十岁，矮矮的、胖胖的。”
　　“对了，”阿梅说：“他跟先生都是说‘上海话’。”
　　陆红忽然神色一动：“袁先生有没有书房，或者是他的房间，我们想看看！”
　　“有、有，先生有书房。”莫管家忙说。
　　陆红问李强：“我看书房，你到他卧室看看去。”
　　于是，两人分头并进，双管齐下，莫管家陪着陆红去了袁嘉梧的书房，阿梅则陪着李强去了袁嘉梧的卧室。
　　袁嘉梧的书房，中西合璧，很简单，但是很典雅，一点也不像个“赌徒”的书房。
　　陆红拉开了袁嘉梧书桌的抽屉，一个一个的看，一个一个的找，任何一个小东西也不放过，因为任何一个小东西都可能是线索，任何一个小东西都可能是此案的关键。
　　大抽屉、小抽屉里的一些东西、字条，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最后，陆红在一叠名片里发现了一张名片，上头印的姓名是“吕发”，有电话号码，也有住址。
　　这么多张名片里，只有这一个姓“吕”的，陆红想起了莫管家跟阿梅所谈的那个“老吕”，她把名片给莫管家看：“这是不是你所谈的那个‘老吕’？”
　　莫管家看了名片一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姓吕，如果先生的这么多名片里，只有这一个姓吕的，那应该就是他了。”
　　陆红又在莫管家的陪同下，离开了袁嘉梧的书房，这时候李强跟阿梅也回到了客厅，他没有在袁嘉梧的卧室里找到什么。
　　看看在袁家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了，李强跟陆红准备离开袁家，临走前，李强借用袁家的电话，向队长报告行踪，不知道队长跟李强说什么，只听李强说：“真的？什么时候，好，我马上跟他连络，我知道，我跟陆红随时会向队长报告。”
　　他挂了电话，又打了一个，从称呼上，陆红知道，他是打给那个拜托查袁嘉梧这个人的调查局的朋友，最后听他说，那就老地方好了，待会儿见。
　　挂了电话，两个人告辞离开了袁家，一直到上了车，陆红才问：“怎么回事？”
　　“我那个在‘调查局’的朋友，查出袁嘉梧这个人了，咱们这就去跟他碰面，快中午了，干脆一起吃个午饭。”
　　陆红一看表，可不，都快十二点了。


　　这是一家位在“基隆路”上的小馆子。
　　真是小馆子，桌子只有五六张，可是生意真好，卖的都是慕名而来的客人，来得晚一点都得排着队等。
　　李强跟陆红进门的时候，不仅是座无虚席，门口都有人排队了。
　　一张桌上只坐了一个穿“茄克”、西装裤的年轻人。李强带着陆红直走过去，那年轻人立即含笑站起。
　　李强说：“你早来了。”
　　年轻人说：“挂了你的电话我就来占位子了，不然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咱们俩个没关系，让小姐饿着肚子排队等，那是既失礼又残酷。”
　　李强笑了：“你倒是挺会讨好小姐的啊！”
　　年轻人也笑了！
　　“给你们介绍，”李强向着年轻人说：“这就是你仰慕已久有‘红色闪电’之称的陆红——”
　　年轻人忙说：“陆小姐，我可是真仰名已久，不只是我，在我的同事里，你也有不少的仰慕者，今天能见着你，是我的荣幸，我的同事们要是知道，一定是既羡慕又嫉妒——”
　　李强说：“陆红，他叫徐天祥。”
　　“徐先生。”陆红把手伸了过去，“谢谢你，我实在不敢当！”
　　徐天祥忙跟陆红握了握手。
　　李强又说：“陆红，我这个朋友别的没有，却有一张会说好听话，哄死人不赔命的嘴，你可千万小心！”
　　徐天祥笑了，陆红也笑了，笑着，三个人落了座，做东的李强点了菜，还叫了一瓶酒，还要上班，还要执行公务，都不能多喝，可也不能不意思意思。
　　跑堂的走开，李强问：“怎么样，查出什么来了？”
　　徐天祥脸上的神色立即趋于严肃，话声也压低了：“这个袁嘉梧，是个有来头的人——。”
　　“我知道，”李强说：“能当上‘××银行’的监察人，一定有他的来头，只是，他是什么来头。”
　　“他不是匪谍。”徐天祥说：“他不但不是匪谍，相反的，在抗战期间，他还是一个负有特种任务的人员——”
　　这倒是很岀李强、陆红意料之外，李强点了点头：“原来他是这么样一个人物。”
　　“现在还是吗？”陆红问。
　　“不，早就退休了。”徐天祥说。
　　“可是他现在仍然经常来往‘台、港’。”陆红说。
　　“抗战期间，他就是在‘香港’活动，‘香港’就等于是他的地盘，他在‘香港’有很多朋友，有很好的关系。”徐天祥说。
　　“原来是这样。”陆红说。
　　李强说：“那他的交往相当复杂。”
　　“那当然，”徐天祥说：“他都能跟日军占领‘香港’期间的宪兵队长交上朋友，其他的就可想而知了。”
　　这，又一次的让李强、陆红感到意外，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呃！”了一声。
　　徐天祥接着说：“不过日军这个宪兵队长，是个中国人。”
　　这更让李强、陆红惊异，李强轻叫：“什么，日军的宪兵队长是个中国人？”
　　徐天祥微笑点头：“这个人姓吕，现在也在‘台湾’。”
　　一听说姓吕，陆红心里一动：“这个人是不是叫吕发？”
　　“吕发，”李强也想起来了。
　　“对！”徐天祥说：“你们知道这个人？”
　　陆红当即就把怎么知道“吕发”这个人的经过，告诉了徐天祥。
　　静静听完，徐天祥说：“袁嘉梧跟吕发常吵架，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李强问。
　　“抗战期间，袁嘉梧在‘香港’经常受到吕发的掩护，所以他的工作总比别人顺利，表现自然也就比别人好，那时候他在‘香港’很出了一阵风头。最后一次吕发更掩护他躲过了日军的搜捕，逃到了后方，使他成了英雄。可是据说他对吕发并没有感恩图报，反而处处整吕发，抓住吕发当过日军宪兵队长的把柄，把吕发送进了监牢——”
　　“有这种事？”陆红说。
　　李强倒没有说什么，事实上，一个中国人去当日军宪兵队长，如果没有什么特殊原因，那确是一种汉奸行为。
　　徐天祥接着说：“大陆沦陷以后，吕发在‘香港’靠他的旧日关系，经营夜总会，还办过什么选美活动，有钱有地位，简直成了名满港九的大人物，那时候袁嘉梧又一次受到他的照顾，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香港政府把他驱逐出境，递解来台湾，到了台湾以后被移送管训。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垮了，出来以后，他就怀疑是袁嘉梧搞的鬼，后来他又做了几次生意，想东山再起，都没有成功，他仍然认为是袁嘉梧在背后害他，就这么两个人反目成了仇。”
　　陆红转望李强：“要是这样，吕发杀害袁嘉梧的成份就增多了。”
　　李强点头说：“也有了很明显的动机，袁嘉梧因赌被杀的可能，也可以摒除了。”
　　陆红说：“要不要跟队长报告？”
　　“吃完饭再说吧。”李强说：“队长一定也吃饭去了。”
　　酒、菜接着一样一样都来了，李强跟徐天祥边吃边喝，陆红不喝酒，一个人吃她的饭。
　　三个人都不是闲着没事，这顿饭不能耗太久，匆匆吃喝完了，徐天祥赶着上班去了，李强、陆红找个电话报告队长，并且表示要照着名片上的地址，“拜访”吕发去。
　　队长相当振奋，问吕发的地址，说要派几个人陪着去，李强表示不必，有他跟陆红这两个客人，已经够这个昔日的日军宪兵队长招待的了。


　　车子驶离大街，拐进了一条小窄巷里。
　　在这条小窄巷子里，有一排造型不错的公寓，在早年的台北市，这排公寓是令人羡慕的高级住宅。
　　李强、陆红把车停好，两个人按照名片上的地址，进入一栋楼梯间上了楼，又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停在一层楼的门前。
　　住公寓唯一的坏处，是住户之间少碰面、少来往，谁家发生了事，别家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也未必会管。
　　所以李强跟陆红进了楼梯间，经由楼梯到了这层楼的门前，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碰见过人，没人知道。
　　其实，就算碰见了人，也没人敢认为李强、陆红不是这一楼的住户，他们两个搭档办案，既像情侣又像年轻夫妻。
　　当过日军宪兵队长，现在又能把比他高壮，而且是担任过特殊任务的袁嘉梧杀死，这个吕发恐怕有一副不错的身手。
　　李强、陆红为了有所戒备，由李强按门铃，门铃响了半天，却不见有人应门，里头也没有一点动静。
　　“恐怕他还没有回来。”陆红说。
　　李强说：“希望他不是畏罪潜逃，不敢回来了。”
　　“他绝想不到咱们会这么快找上他，应该不至于逃。”陆红说。
　　李强迟疑了一下，毅然说：“走，咱们车上等他去。”
　　两个人回到了车上，车子停放的地方，恰好可以看得见吕发住的那栋楼的楼梯间，两个人摇上车窗，就在车里监视着那个楼梯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点动静都没有。
　　监视守候的工作，不但无聊而且容易困乏，两个人轮流靠在座椅上睡觉。
　　几个小时过去了，到了下班的时候了，整排公寓的楼梯间有人进进出出了，进出的人还不少，就是没有一个身材矮胖像吕发的人出现。
　　天黑了，晚饭时候了，那排公寓家家户户都亮了灯，可是唯独吕发住的那一户还黑着。
　　李强跟陆红都轮流睡过了，这时候四只眼都精神的盯着那个楼梯间，李强忍不住说：“不大对……”
　　“不要急！”陆红说：“难道你不觉得，时候越晚，他回来的可能性越大。”
　　陆红说的不是没道理，也许吕发也在等天黑，也在等越来越晚的时候。
　　李强只好耐着性子等了下去。
　　夜越来越深了，时候越来越晚了，那个楼梯间进出的人几乎已经没有了，各层楼的住户也一家一家的熄了灯，还是没看见任何一个像吕发的人出现。
　　李强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这时候几乎是已经夜深人静了，他说：“陆红，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就是减少我们的时间，增加他的时间了，再说，咱们俩还没吃晚饭呢。”
　　陆红说：“你是打算——”
　　“进去看个究竟。”
　　“妥当吗？”
　　“顾不了那么多了，有事我负责。”
　　“咱们俩是搭档，也算我一份。”
　　李强一笑：“那就是。”
　　两个人下了车，快步直向那个楼梯间走去。
　　又到了那层楼，吕发的住处前，好在楼梯间有灯，虽然是一盏小灯泡，可是只为行走楼梯的照明，已经很够了。
　　陆红说：“你不是要撞门吧？”
　　李强说：“撞门那还算本事。”
　　他掏出了皮夹，从皮夹子里取出了一根不软不硬的铁丝，看了看门上那个喇叭锁，他弯动了那根铁丝，然后伸进钥匙洞，左一扭、右一动“卡！”的一声，锁就开了。
　　陆红说：“不知道你还有这个本事，什么时候也教教我。”
　　李强说：“没问题，学费免了，休假的时候请我看场电影就行了。”
　　李强推门先进去了。
　　漆黑一片，李强不敢先开灯，他先拉上了窗帘，然后才摸索着开了灯。
　　灯光一亮，陆红首先就是一声惊叫。
　　难怪陆红叫，李强也看见了，到处都是血迹，有的地方甚至有血手印。
　　李强顾不得先拉窗帘了，他像一阵风，冲向卧房，到了卧房门口，他怔住了，卧房里已经被翻过了，一片零乱，而且又是到处血迹。
　　陆红到了身边，伸手开了卧房的灯：“他已经回来过了，而且恐怕是行凶以后马上就回来了。”
　　李强的眼角余光瞥见洗澡间浴盆里有东西，他忙过去开灯看，浴盆里是一套湿衣服，一件香港衫，一条西装裤，上面都是血，让人触目惊心。
　　陆红说：“现在可以确定，袁嘉梧是吕发杀的了。”
　　李强又像一阵风，回到客厅，一试茶几上的电话，还是好的，他马上就拨了号。
　　电话通了，那一端有人接了，李强马上说：“报告队长，我跟陆红现在吕发的住处——”
　　话筒里传出了队长的话声：“怎么样，找到吕发了？”
　　“根据现场的情形看，吕发已经回来过又走了，而且是在袁嘉梧被杀后不久就回来过了。”
　　队长的话声显得急促了：“你的意思是——”
　　“现场到处是血迹，还有血手印，几乎可以断定吕发是杀害袁嘉梧的凶手了。”
　　“好极了！”队长振奋的说：“现在就剩下逮捕吕发了，清查他的关系，马上行动。”
　　“报告队长，”李强说：“根据现场的血迹看，我怀疑吕发自己也受了伤，请派人到各公私立医院、诊所打听，案发当天晚上，有没有像吕发的人去求医治伤，一有发现，马上连络。”
　　“好，我马上派人，你跟陆红辛苦了，要不要回来休息一下。”
　　“谢谢队长，不用了，我跟陆红去吃点东西，马上加入打听医院诊所的行列，请队长通知辖区分局，尽快封锁现场。”
　　“好，你们快去吃东西吧，我这就打电话。”
　　电话挂了，李强跟陆红马上关灯离开了吕发的住处，又把大门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