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2021-03-20 17:43:02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三更时分，云九鸣背着一个包袱从山寨后面的一条秘径走下了摩天寨，腾身向西方扑去。
　　一路疾如流星赶月，大约赶了七八十里地，天意破晓，也感觉累了，刚好见到一间破庙，于是入庙歇息。
　　不料刚要在庙殿上坐下，忽听远处传来人语声，他很怕见到人，连忙纵身跳上殿樑，躲藏起来。
　　俄顷，只见两个黑衣青年走入庙殿，其中一个扫视庙殿一眼，开口道：“这儿不坏，咱们歇一会儿再赶路吧。”
　　另一个黑衣青年“唔”了一声，立刻在供案前坐下来。
　　藏身樑上的云九鸣一剑他们的服装与摩天寨的小头目相同，登时心宽不少，暗忖道：“原来是摩天山寨的人，但不知这两个小头目为何来到此处？”
　　正思忖间，只听他们已在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着——
　　“兄弟，咱们这任务可不轻松，要是干不好，只怕脑袋要搬家呢！”
　　“唔……”
　　“不过，咱们那个叫‘千兵卫’的新寨主对待咱们兄弟倒是不坏，一上来就每人赏赐一百两银子，比起已死的朱寨主大方多了。”
　　“唔……”
　　“那位总瓢把子也不错，不过他的作风与玄总瓢把子大不相同，你有没有看出来？”
　　“看出一些。”
　　“那两个东洋姑娘好像来头不小，我怀疑总瓢把子——”
　　“喂，你少说一句行不行？”
　　“哈哈，这儿没人，聊聊有什么要紧？”
　　“我告诉你，猎豹圣手虽是我们的总瓢把子，但其实幕后尚有主使人！”
　　“哦，原来你也知道？”
　　“我当然知道，不过你最好不要太好奇，这件事关系重大，咱们俩都不配知道。”
　　云九鸣一听他们知道幕后主使人是谁，便从樑上飘落，假意呵斥道：“你们两个好大的狗胆，竟敢在此谈论本帮最高机密！”
　　那两个小头目似未料到樑上有人，一见从樑上落下一人，不禁吓得“哎呀！”一声，一齐惊跳起来。
　　云九鸣双足落地之后，立刻换上一副友好的笑脸道：“别慌，都是自己人，你们是摩天寨的小头目吧？”
　　两个小头目好像也认得他，连忙施礼道：“原来是云大侠，小的二人正是摩天山寨的小头目，云大侠因何在此？”
　　云九鸣道：“我奉猎豹圣手之命要去某处执行一项任务，你们二人又因何到此？”
　　小头目之一道：“小的奉新寨主‘千兵卫’的命令去五虎山寨传达消息，不想在此遇上云大侠……”
　　云九鸣坐下道：“来，坐下来聊聊。”
　　两个小头目便在他面前坐下来。
　　云九鸣笑问道：“你们二人是新近加入摩天山寨或是朱寨主的旧部？”
　　小头目之一答道：“我们都是朱寨主的旧部。”
　　云九鸣道：“猎豹圣手已将三十六寨合编为‘铁骑帮’，他自任帮主，各山寨的寨主为‘铁骑堂主’，各堂主之下又有‘铁骑一队’、‘铁骑二队’之分，你们隶属哪一队？”
　　小头目之一答道：“小的二人是探子，没被人编入铁骑队中。”
　　云九鸣一哦道：“原来你们是探子，怪不得竟知那幕后主使人是谁……”
　　他耸耸肩，轻咳一声，又道：“我是‘铁骑帮’的杀手之一，地位比‘铁骑堂主’还高，不过由于种种原因，很少与大家在一起，因此关于那幕后主使人反而毫无所知，你们既知幕后主使人是谁，不妨说给我听听，好么？”
　　小头目之一似感为难道：“这个……诚如云大侠所言，这是本帮的最高机密，小的二人若是泄露了秘密，只怕……”
　　云九鸣忙道：“别怕，我发誓决不说出去就是了，你放心的说吧。”
　　小头目之一转望同伴问道：“兄弟，你看可以说么？”
　　小头目之二点点头道：“云大侠不是外人，说也无妨。”
　　小头目之一道：“好，那我就悄悄的说给云大侠知道。”
　　他趋近云九鸣身边，附耳低语道：“那个幕后主使人是……”
　　说到这里，猛可骈指疾出，点中了云九鸣的腰上章门穴！
　　云九鸣万料不到会有这种事情，等到警觉而想反抗时，全身已使不出一点力气，整个人顿如木雕泥塑之人，动弹不得。
　　他大惊失色道：“你……你这是干什么？！”
　　小头目之一冷冷一笑道：“云九鸣，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云九鸣一听之下，面色遽变，颤声道：“你是千瑜师弟？！”
　　小头目之一正是经过易容的柳千瑜，他以“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的严厉目光瞪视着眼前这个弑师恶徒，说道：“是的，我是柳千瑜，现在我只要问你两件事，希望你据实回答。”
　　云九鸣苦笑道：“据实回答就能免死么？”
　　柳千瑜道：“不能，你所犯的罪行，万死亦不足以赎其罪！”
　　云九鸣道：“那我何必回答你的问题？”
　　柳千瑜道：“如果你还有一点点天良，你就该回答！”
　　云九鸣道：“你说说看吧！”
　　柳千瑜道：“二师哥施奋书是死是活？”
　　云九鸣道：“死了！他碰上了猎豹圣手，结果力战而死。”
　　柳千瑜一听二师哥施奋书也死了，忍不住泪下如雨，咬牙切齿道：“云九鸣，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狗东西，师父对你哪一点不好？你竟杀害了他老人家？还勾结外敌残杀同门，你这样做究竟是何居心？”
　　云九鸣居然也哭了，道：“我……我没有什么居心，都是赌博害了我，我越陷越深，终于不能自拔……”
　　说到这里，放声大哭起来。
　　柳千瑜冷冷道：“赌博输了钱是杀害师父他老人家的理由么？”
　　云九鸣痛哭道：“我输了几万两银子，他们逼得紧，限期要我偿还赌债，否则便要去抱剑山庄向师父索取，后来……后来出现了一个救星，他就是猎豹圣手，他表示愿意为我偿还赌债，但条件是要我盗取师父的‘万象十二式’和‘百里宝剑’……”
　　“你答应了？”
　　“我起初不答应，后来实在被逼得急了，只好答应试试看，可是我好几次进入师父的抱剑斋，都没有下手盗取的机会，到了期限的最后一天，对方要去见师父，我情急之下，只好……只好……我错了！我该死！”
　　“你没想到那是猎豹圣手设下的圈套？”
　　“起初我没想到，直到杀死师父他老人家，取得‘万象十二式’和“百里宝剑”交给猎豹圣手，才知道中了他的诡计，但是已经太迟了，猎豹圣手要我加入他们的铁骑帮，我因已无处可容身，只好答应了他。我自知罪孽深重，万死亦不足赎罪，我……我……我愿一死以谢师门，你杀了我吧！”
　　柳千瑜眼泪直流，道：“如果你真有悔悟之心，我希望你把一切所知的内情说出来。”
　　云九鸣哭泣道：“关于猎豹圣手这个人么？”
　　柳千瑜道：“不错，以及他的目的。”
　　云九鸣道：“说实话，我到现在对他仍不太了解，只约略知道他从小东渡东瀛，被一位东瀛奇人收为门下，练成了一身出类拔萃的剑术，如此而已。”
　　“他返回中土所为何来？”
　　“他奉命要在中土建立一个势力，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先设计杀害许多中原武林的知名侠士，然后收服南方绿林三十六寨，合编成铁骑帮……”
　　“奉谁的命令？”
　　“即是所谓的幕后主使人。”
　　“他是谁？”
　　“我不知道。”
　　“昨天晚上，你在摩天山寨的聚义堂上要求猎豹圣手将来给你一个官儿干干，这是否表示猎豹圣手建立铁骑帮的目的是为了造反？”
　　“是的。”
　　“云九鸣，你真是丧心病狂了！”
　　“我走错了一步，想回头已没有机会了，如今唯有一死以谢师门，你杀了我便是。”
　　“杀你不难。”
　　“那就请动手，只希望你看在师兄弟的情面上，给我一个痛快。”
　　柳千瑜没有回答，拉着玄小蝉走去庙殿的另一边，两人低声商量了一会，做成了决定之后，才回到他身边，仍由柳千瑜发问道：“你确实有回悟之心？”
　　云九鸣道：“是的。”
　　柳千瑜道：“那么，恩师的‘万象十二式’和‘百里宝剑’必须先追回来，你知道那两样东西现在何处？”
　　云九鸣道：“在猎豹圣手的手中，只不知他藏放于何处。”
　　柳千瑜道：“铁骑帮的总坛在哪里？”
　　云九鸣道：“由于刚成立不久，尚无总坛，猎豹圣手暂时以摩天寨为发号施令之处。”
　　“这么说，那两样宝物极可能藏放在摩天山寨猎豹圣手的睡房中了？”
　　“可能。”
　　“那睡房在山寨的什么地方？”
　　“在聚义堂后面，那儿有一幢两层楼房，猎豹圣手便睡在二楼上。”
　　“他单独一人？”
　　“不，那两个东瀛美女轮流陪侍。”
　　“她们是什么身份？”
　　“表面上是他的压寨夫人，其实他们可能啣命监视他。”
　　“她们武功如何？”
　　“非常高强，我曾与她们中的一个切磋过招，差点就败在她的剑下。”
　　柳千瑜沉思有顷，又问道：“猎豹圣手这几天都会在摩天寨吧？”
　　云九鸣道：“应该是的。”
　　柳千瑜道：“好，你暂时睡一觉吧！”
　　说到此处，突然骈指而出，点中云九鸣的昏穴，云九鸣顿时昏迷过去。
　　柳千瑜按臂将他揽起，向玄小蝉道：“趁着天尚未亮，咱们快走吧！”
　　于是，两人带着云九鸣离开古庙，一路拣荒径奔行，当东方微现曙光时，他们以来到罗浮山西麓——玄小蝉的家。
　　玄小蝉的家，自从其父病逝，诸葛不疑等离开之后，此处便成无人居住的空屋，但因地处隐蔽的山中，未被人破坏，一切尚称完好。
　　将云九鸣带到此处即是玄小蝉的主张，因为若将云九鸣带回抱剑山庄，由于全庄的屋舍十分之九已遭回禄，而且庄中只有一个老管家，一旦受到攻击，云九鸣很容易被救走，故想来想去只有此处较为安全，理由是诸葛不疑和边常发已死，在没有人会想到要到这个地方来了。
　　还有一个理由是：此处原是玄镛“隐居”之所，他是三十六寨的总瓢把子，所居住的房子自然有一些特别设施，在其睡房的地下就有一间地下室，正好可以用来囚禁云九鸣。
　　他们进入玄镛的睡房，将房中一座衣橱移开，玄小蝉按动壁上一个机关，那堵木板墙便似翻板般翘了来，露出一条地道的出入口。
　　玄小蝉领头走入地道，点亮地道壁上的一盏灯，整个地道便清晰的呈现在眼前了。
　　这是一间小小的地室，宽涧不过一丈多，但四壁均是坚固的石块，正是囚禁人的最佳地方。
　　柳千瑜将云九鸣放下，说道：“你一人在此看守他，怕不怕？”
　　玄小蝉笑道：“我怕的不是这个……”
　　柳千瑜道：“那你怕什么？”
　　玄小蝉道：“我怕你单独一人潜入摩天山寨，万一身份败露，那可要命了。”
　　柳千瑜道：“不错，摩天山寨如今是龙潭虎穴，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玄小蝉道：“你一定要先返回抱剑山庄，将情形告诉老管家，这样当南宫前辈邀来高手助阵时，他们才知道怎样去支援你。”
　　柳千瑜点头道：“我知道，我等一下就赶回抱剑山庄——你这里还有食物么？”
　　玄小蝉道：“我记得厨房的米缸还有不少白米，腌肉也还有一些，维持十天应无问题。”
　　柳千瑜道：“你一切要小心。”
　　玄小蝉道：“我知道。”
　　柳千瑜在云九鸣身边蹲下，伸掌按上云九鸣的丹田大穴，暗运内家真力一震，再抽剑挑断他的脚筋——
　　“好了，我已毁去他的一身功力，又挑断了他的脚筋，他无论如何不能做怪了。我走之后，你只要每天丢些食物给他就行了。”
　　玄小蝉笑道：“这些我都懂，你放心去吧！”
　　当下，两人走出地室，将木板墙恢复原状，再将衣橱搬靠上去，便一起来到厨房。
　　玄小蝉打开米缸一看，笑道：“还有半缸白米，不会挨饿了。”
　　柳千瑜取出怀中的三张藏宝图交给她，说道：“我此去摩天寨，成败难卜，这三张藏宝图由你收着，以策安全。”
　　玄小蝉收下藏宝图，再伸手笑道：“你的剑也给我，小头目带剑，不被猎豹圣手瞧出破绽才怪。”
　　柳千瑜将长剑交给她，忽然情不自禁一把握住她的玉腕，含笑道：“小蝉，你帮了我很多忙，我不知道要这样感谢你才好？”
　　玄小蝉赧然道：“啐，你少来这些！”
　　柳千瑜道：“等逮到猎豹圣手，为家师和三位师兄报了仇后，你就嫁给我，好么？”
　　玄小蝉低首羞笑道：“不要，我要落发出家当尼姑去。”
　　柳千瑜笑道：“你若当尼姑，我便当和尚，一直追你到如来佛座前，告你一状！”
　　玄小蝉又啐了他一口，推他走道：“快去！快去！少来烦我。”
　　柳千瑜道：“我回到抱剑山庄时，如果南宫前辈已邀请得武林高手回来，我便带他们一起到此，否则我便直接上摩天山寨。”
　　玄小蝉道：“那猎豹圣手身手极之高强，你恐怕不是他的对手，所以要杀他最好出其不意。”
　　柳千瑜笑笑不答，而说道：“万一我不能活着回来，你便将他带去抱剑山庄交给老管家翁长福，我想老管家会知道怎么处置的。”
　　玄小蝉一听此言，愀然不悦道：“你少说这种丧气话，你们抱剑山庄如今只剩下你一人，此去摩天山寨，不论成败，我都要你分毫无伤的回来——回到我身边！”
　　柳千瑜听她说出“抱剑山庄只剩下你一人”一语，神情也为之严肃起来，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没有把握我决不轻举妄动，你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