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2024-08-13 12:32:49   作者：司马轩   来源：司马轩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陆扣青笑了。
　　这里是一个各方面都很闭塞的小村庄，这里和外面的通道就是一条很狭的山道。
　　一个游方道士怎么可能到这里来？
　　陆扣青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个道士身怀武功，并且武功相当不错。
　　他知道外面的路上这几天因为下雨的原因，非常不好走，可是道士的一双青布鞋上却干干净净，几乎没有一点泥水。
　　一个轻功不好的人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
　　现在陆扣青所要考虑的问题是，一个武功不错的道士到这里来做什么？
　　难道这个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陆扣青反而不担心了，江湖本来就是如此，无论是任何地方，都不可能是真正的世外桃园。
　　他笑了一笑，道：“请进。”
　　道士大步走了进来，他的眼睛忽然停留在墙上，道：“咦？”
　　陆扣青顺着他的眼睛看去，看到的是一根银针，也就是从小棉手中的铁筒里打出的银针。
　　陆扣青还没有来得及收拾，想不到却让这个道士看到了。
　　道士定定地看着银针，过了很久，才叹道：“想不到这种暗器又出江湖，这一次不知又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他忽然转身，厉声道：“这银针是谁钉在这里的？”
　　陆扣青笑道：“我。”
　　道士一伸手，道：“交给我。”
　　陆扣青很奇怪地道：“我为什么要交给你？交给你什么？”
　　道士脸色一沉，忽然闪电般出手，去扣陆扣青的手腕。
　　他的出手极快，陆扣青还来不及反应，手腕已在道士的掌握之中。
　　陆扣青大惊，他自从出江湖以来，从来没有过一招就被人所制的情形。
　　在这种时候，他并不急着自救，而是趁着体力的力气尚在，右手反打道士的咽喉，左足疾踢道士的下阴。
　　这一招击敌之必救，攻敌之薄弱，本是很厉害的招数。陆扣青也从来没有一上来就对人用这种阴损的招数，可是这个道士的武功太过厉害，陆扣青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道士又“咦”了一声。似乎对陆扣青的武功感到惊奇，他的头部轻轻一动，就让开了陆扣青的右手，双腿一摆，陆扣青的左腿也踢到道士的腿上。
　　可是道士的一双腿就像是铁铸的一样，道士浑然无事，陆扣青却觉得足趾就像踢到钢板上一样。
　　小棉从被子里坐起来，手持着铁筒，冷冷地道：“别动。”
　　道士的手还紧紧地扣着陆扣青的手腕，这时陆扣青的力气一点也用不上了，他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道士，半天也就不出话来。
　　道士看到小棉手中的铁筒，面露喜色，道：“原来果然在这里。”
　　他把手一伸，道：“拿来。”
　　小棉道：“你既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还不把人放开？”
　　道士笑道：“如果你发动机关，你的情郎岂不是一样糟糕？”
　　小棉的脸一红，道：“就算打到了他，我也有解药，所以糟糕的还是你。”
　　道士笑道：“你这个小丫头有一点意思，可是如果在你发出暗器的时候，我把你的情郎挡在面前，你的情郎岂不是变成了刺猬？”
　　小棉道：“就算我射死了他，我也一样可以为他报仇，可是你大好的身手，却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岂不是很冤枉？”
　　道士叹道：“你既然要他，你就拿去。”
　　他将陆扣青向前一送，一推就推到小棉的怀里，小棉虽然早已料到这一招，若是她的身体无恙，早已有了几百种方法对付。可是她现在全身无力，就算有方法，也是力不从心。
　　陆扣青已扑到小棉的怀里，道士如鬼魅一样贴着陆扣青的身子扑过来，劈手从小棉的手中夺去了铁筒。
　　可是他却忘了陆扣青这时的手腕已被他松开，力气又恢复了过来。
　　陆扣青右足反踢，身子并不转身，沉腕反手，忽地又劈手从道士的手上夺回了铁筒。
　　他这一招只是出其不意，趁着道士的手还没有握稳的时候全力夺回。
　　道士大吃一惊，忽地后退一步，大声道：“阁下是什么人？怎么有这样的武功？”
　　陆扣青铁筒在手，心就放下了很多，他笑道：“在下的武功一向是这个样子，在下在江湖上也是籍籍无名之辈，就算说给你听，也是对牛弹琴。”
　　道士大怒道：“你刚才那一招“瞻前顾后”明明是在下的一个故友所创，学了我朋友武功的人，又怎么可能是无名之辈？”
　　陆扣青笑道：“那一招原来是叫瞻前顾后”吗，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过。”
　　道士忽然道：“你是不是姓刘？”
　　陆扣青笑道：“在下既不姓刘，也不姓马，我姓陆，大陆的陆？”
　　道士道：“不对，不对，你既不是他的儿子，又怎么可能会他的武功？”
　　他忽然身子前趋，身形闪动如鬼魅，一下子就和陆扣青变成了鼻子贴鼻子，陆扣青大惊之下，急忙后纵。
　　道士却没有趁机进攻，而是挠了挠头皮，道：“这就更不对了，你若是他的弟子，就该这样，这样。”
　　他的双手比划，身子转动，陆扣青定神观看，道士所比的招数是对付刚才他那一招最高明的方法。”
　　道士比划完了，忽然厉声道：“你既然不是他的弟子，也不是他的儿子，那你为什么会“瞻前顾后”这一招？”
　　陆扣青道：“在下早已告诉你了，我并不知道那一招叫什么“瞻前顾后”。
　　道士喃喃道：“可是在用力的方法上，在招法的变化上，却似是而非，看来你真的不是他的后人。”
　　陆扣青觉得这个道士古里古怪，可是一身的武功却高深莫测，他所见高人不少，却从来没有一个能像这个道士一样。
　　道士忽地笑道：“你这个小伙子居然能在一刹那间创出那么高明的武功出来，看来算是一个天才，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陆扣青道：“我姓陆，叫陆扣青。”
　　这几年来，陆扣青的名字虽然不敢说名满天下，可是江湖上学武的人不知道他的名字的人可以说是极少，可是道士却口中念几遍，道：“陆扣青，陆扣青，我要好好地记住这个名字。
　　陆扣青现在可以明白一点，这个道士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是这样一个武功极高的人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道士看着陆扣青手中的铁筒，道：“这种东西害人不浅，你最好交给我，若是误入匪人之手，其祸不小。”
　　陆扣青道：“道长说得是，可是在下又怎么知道道长不是匪人？”
　　道士不由地大笑道：“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大马金刀地在桌子边坐下，道。“这几天我和一个故人约好，就在这里等他，你们最好另外找一个房子住下。”
　　陆扣青很奇怪地看着他，微微笑道：“我知道道长武功高强，是不是一个人武功高强就可以为所欲为？”
　　道士不由一怔，忽地大笑道：“说得好，看来是我没有道理。”
　　他道：“我和一个人三年前就已约好，在这里一较高下，三年前，这里还是一个空房子，我让你们搬出去住，是怕那个老家伙误认我请了帮手，认为我是怕了他。”
　　陆扣青道：“我不是你的帮手，你向他说明就是，至于他相信不相信，太丈夫做事，只要无愧于心，误会又算得了什么？”
　　道士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可是贫道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不知道公子能不能应允。”
　　陆扣青道“若是能应允，自然会应允，若是不能应允的，就算杀了我的头，我也不会答应。”
　　道士笑道：“我只想在你这里吃几天饭，如果有酒，那就再好不过，至于银子的问题，好说得很。”
　　陆扣青道：“这个要求万万是不能应允的。”
　　道士不由怔住。
　　陆扣青笑道：“只是吃几顿饭，喝几杯酒，居然还要银子，你以后你要我在江湖上怎么混？”
　　道士大笑，他道：“贫道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你叫陆扣青？”
　　陆扣青道：“是的，不过以道长的年纪，叫我小陆也没有关系。”
　　虽然多了一个人要侍侯，陆扣青反而觉得轻松了很多，这是因为道士的酒量很不错。
　　以前陆扣青总是一个人喝酒，喝酒这种事情，就像赌钱一样，一个人喝酒，简直是天下最气闷的事情。
　　到了第三天，道士正在对陆扣青口沫横飞地大谈武功，忽然远处传来了一声长啸。
　　啸声初起之时，仿佛还在极远的地方，可是只在一刹那间，啸声却已近在耳边。
　　道士长身而起，大笑道：“来了，这老小子一向守时得很，三年多了，居然还没有忘记。”
　　陆扣青也不禁站了起来，这道士的武功高得出奇，他的这个对手，自然也和他不相伯仲。他当然想看一看，这个高手究竟是谁？
　　道士早一步抢了出去，等到陆扣青也冲到门口时，却发现道士早已手挽了一个中年人走了过来。
　　中年人一看到陆扣青，就大笑道：“原来你居然安排了一人帮手，看来这场武已不用再比了。”
　　道士大急，道：“这个人只是这里的主人，怎么会是我的帮手，这个人的武功差得要命，又怎么配做我的帮手？”
　　中年人道：“可是我看这个少年人英华内敛，含胸拔背，分明是极好的练武材料，如果这小子得到名师指点，到了我们这种年纪，成就恐怕绝不在我之下。”
　　道士更是大急，道：“难道你真的认为他是我的帮手？”
　　中年人大笑道：“昊天道长一向性高气傲，若不是这样，又怎么能和我苦苦纠缠十年，你若是请了帮手，那倒是奇了。”
　　陆扣青心道：“原来这个道士却叫什么昊天道长。”
　　昊天道长这时大笑，道：“还是你了解我。”
　　他忽然道：“今年我们怎么比？”
　　陆扣青知道他是一个急性子的人，这种人居然也能练成高明武功，倒是一件奇事。
　　中年人敲着脑袋，道：“你和我的武功谁高明一些？”
　　昊天道长道：“若是知道，哪里还有今日？”
　　中年人道：“我对你的无极剑法了如指掌，你对我的武功也知之甚多，就算再比下去，恐怕也是一个不相上下的局面。”
　　昊天道长笑道：“你若是认输，这场武当然不要比了。”
　　中年人笑道。“我倒有一个方法，也算是比武，可是方法倒是特别得很。”
　　昊天道长笑道：“你的花样一向最多，无论你出什么题目，我总是接下就是。”
　　中年人笑道：“我这个方法倒是便宜了一个人。”
　　昊天道长道：“哦？”
　　中年人笑道：“我的这个方法就是，我们自已并不动手，却和这个年轻人交手，谁能在最短的时间打败这个年轻人，谁就算胜了。”
　　昊天道长道：“这个年轻人的武功虽然不错，可是又怎么是我们的对手？”
　　中年人笑道：“这就是这个方法的难处，若是我们谁伤了他一点毛皮，谁就算输了，既要打败他，却不能伤他，这个题目是难了一点，你不比也罢。”
　　这个方法对陆扣青来说，可以说是大有好处。
　　这个中年人和昊天道长，无疑都是武林中的奇才，平常人若得到他们的一招半式的指点，也是邀天之幸，可是陆扣青居然可以一睹他们武功的精华，这简直是从天上掉下来一个大无宝。
　　陆扣青当然不会放过一次这么好的机会，可是他很快就想到，为什么这个和自己素不相识的中年人会让自己占这么大的便宜？
　　所以他笑了一笑，道：“高人比武，本是世上难得的事情，可是我也知道，武功学来不易，绝没有轻易授人的道理，所以……”
　　中年人笑道：“所以你就认为我很可能有什么花样？”
　　陆扣青微微一笑，他并不是一个小孩子，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时候一个字都不能说。
　　中年人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你小小的年纪，却这么多疑，事实上，我的确有一点小小的花样。”
　　陆扣青道：“哦？”
　　中年人笑吟吟地道：“我知道你叫陆扣青，出于一种不可以和你说的理由，我要杀你。”
　　他口中在说着杀人，可是他面上的表情却似在和老朋友聊天一样。
　　陆扣青笑了一笑，道：“我知道这世上无论做什么事情，也许都会没有理由，可是要杀我，理由却多得要命，只需用脚趾头想一想，就可以想出两三条来。”
　　中年人叹道：“可是你的武功又实在不是我的对手，若是杀你这种人，本不该我出手，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看你能学到多少，这样我杀你的时候，心里就会好受一点。”
　　昊天道人叫道：“这个小伙子我看非常不错，他能做什么事情，居然能让你来杀他？”
　　中年人叹道“这个年轻人虽然年纪轻轻，可是却凭一人之力，大破武神，杀四海龙王座下四大高手之一的吴高轩，最近又为唐门击退了强敌，却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得罪了唐门的唐老太太，可是唐家的人却拿他一点方法也没有，你说他厉害不厉害？”
　　中年人说一件事，昊天道人就叫一声：“厉害，厉害。”
　　等中年人说完，他已说了四个厉害。
　　他侧着头看着陆扣青道：“想不到你这个小伙子年纪轻轻，却做出了这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连连摇头，道：“想不到啊，想不到。”
　　中年人道：“以道长之意，这个人该不该杀？”
　　“不该。”昊天道人非常肯定地道：“这种人以后一定会非常了不起，他如果专心学武，也必定是一代宗师，像这种难得一见的人物，怎么能杀！”
　　中年人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这个人爱才心切，再说，我若是认为好的事情，你总是说……”
　　昊天道人立刻接着道：“我自然说不好。”
　　中年人笑道：“若是我说月亮是圆得呢！”
　　昊天道人奇道：“月亮明明是方的，怎么可能是圆的？”
　　中年人还是笑，他道：“所以这件事情，还是只能靠武功来解决。”
　　昊天道人急道：“这个人明明不是你的对手，你怎么能出手杀他？”
　　中年人笑道：“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刚才立的规则仍然算数，若是我在十招之内击败了他，而你却在九招之内击败了他，那么……”
　　昊天道人接道：“那么就算我胜了。”
　　中年人笑道：“你若胜了，我自然不会难为他。”
　　昊天道人道：“反之，若是我输了，那么这件事我就不能管。”
　　中年人道：“这个方法公平不公平？”
　　这时小棉已从床上起来，靠在门框上，她一听到中年人的规则，不由地笑了。
　　这个规则对陆扣青来说已是一个有胜无败的局面，这就是像庄家第一手就掷了一个至尊宝，无论下家掷出什么，都是一个有胜无输的赌局。
　　昊天道人忽然笑了，他道：“看来你这个规则已算是定下了。”
　　中年人道：“不错。”
　　昊天道人笑道：“你说的话虽然不是皇帝的金口玉言，可是你却从来没有言而无信过。”
　　中年人笑道：“这一点信用，我还是有的。”
　　昊天道人忽然指着中年人哈哈大笑，道：“除了你的武功，我对你这个人其他方面一向佩服得五体投地，可是想不到你今天都出了一个这么笨的主意。”
　　中年人笑道：“哦，倒要请教。”
　　昊天道人笑道：“陆扣青只要在你的身上支持上两招，那么一旦他和我交手时，他只出一招，就装作输掉，那么岂不是我胜了你？”
　　中年人微微一笑，道：“看来你把每一个人都想得和你一样，据我所知，陆扣青自从出道以来，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示弱过，若是他装作输给你，那么他这种人根本就不配我动手杀他。”
　　昊天道人奇道：“你动手杀的人，难道都一定要身份？”
　　中年人道：“我动手杀的人，都是我看得起的人，若我看不起的人，我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又怎么可能动手杀他？”
　　昊天道人笑道：“若是我，还是不被你看得起得好。”
　　可是他心中明白，陆扣青绝不是那种在人前示弱的人，他虽然和陆扣青只待了两三天的时候，却知道这个年轻人外柔内刚，更是一个标标准准的男子汉大丈夫。
　　像那种装输诈败，以求一命的事情，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