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多年积怨一旦消 从此江湖得太平
 
2023-02-24 11:50:15   作者:辛弃疾   来源:辛弃疾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永安客栈贴出红纸条子,客栈歇业三天。
  为甚么歇业?因为永安客栈大喜了,要举办“集体结婚”了。
  甚么叫“集体结婚”?那就是几个新郎和几个新娘同在一个礼堂行婚礼。
  永安客栈的正厅上一片喜洋洋,有四对新人站中央,这四对新人非别人,乃方中天配小玉,席人凤与江小青!张天良配江倩,还有一对乃满天星配白凤。
  早两天古风和尚就和白凤、满天星乘大船来到了上海。
  那白凤一听集体结婚新鲜,拉着满天星也来参加了。
  主婚的不是甚么大人物,古风和尚是也。
  古风和尚的贺词笑死人,听得客人直喷饭。
  “江湖儿女不为财,结婚一起来。
  有老的有少的,好像都迫不及待。
  亲舅主婚外甥女,此事不稀奇。
  母亲女儿同拜堂,才叫笑死人。”
  大伙都发笑,那江大姐在黄浦江混得久,来的贺客三教九流全都有,加上太湖来的一帮人,永安客栈一百桌酒席之外,还有几十个站着的。
  古风和尚笑着又道:“别管怎么的,最后还是祝贺他们每对新人都早生贵子,年老的就老蚌生珠吧。”
  于是,又是一阵大笑。
  如果仔细看,贺客中少了一个人,那人就是“钱如命”丁当祥。
  丁当祥去了,哪里?
  他如今正坐在先施赌坊后院正屋内,在汪玉人的床边升炭火。
  他不时的看看汪玉人,而汪玉人却只能微微笑。
  汪玉人这一辈子就别再骑马跑路了。
  火炉的炭火旺盛,照得丁当祥的面颊一片红,好像抹上了一层胭指红。
  暖着的酒也冒出酒沫来,丁当祥斟了一碗热酒,小心翼翼的送到大床前。
  “东家,你趁热喝,我加了人参。”
  汪玉人笑笑,她把身子撑起来,用背靠着床柱。
  她接过酒,先是看看丁当祥,叹口气,道:“大半个月了吧!我不见方中天几个人的面了。”
  丁当祥道:“东家,自你受伤以后,他们几个人不知为甚么,好像忙得不可开交,便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干甚么。”
  他把小桌移近床边,又道:“东家爱吃的点心,呶,我都早就准备着。”
  汪玉人道:“老丁呀,你有时候比女人还细心,唉,你的这些表现令我感动了……”
  丁当祥把肩上的钱褡子移了一下,道:“东家,只是令你感到无奈,我又不想别人来侍候你。”
  他把声音放低,又道:“东家,上海不少东洋浪人,他们很阴,我不想叫他们得逞。”
  汪玉人道:“我已经这样了,他们还想怎样?叫他们来吧。”
  丁当祥道:“东家,他们再也不会知道这里,如果他们知道而找来,嘿!那得先把我钱如命打倒,否则他们连边也别想沾。”
  汪玉人很感动地道:“日久见人心,老丁呀,你令我真的感动了。”
  她伸出一手,一条左臂,那仅有的左臂,五指张开,道:“老丁,我们拉拉手吧。”
  丁当祥一怔间,立刻把手送上去,于是,汪玉人握住了,而且她用力的握着。
  “老丁,如今我有三个最亲近的人,李、钱之外,就是老丁你了。”
  丁当祥道:“不,你还有他们四个,张天良、满天星、方中天与席人凤。”
  汪玉人道:“他们却许久未来了。”
  丁当祥道:“我以为会的,他们如果绝情义,我丁当祥就不饶他们。”
  汪玉人却笑笑,道:“你如今还有甚么威风?”
  丁当祥道:“你如今仍然是坐在马轿上的小公主呀。”
  汪玉入双目一亮,道:“快二十年了,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丁当样道:“没有二十年,只十七年多吧。”
  汪玉人道:“在南京?”
  丁当祥道:“不错,那一年我二十三,我从北方奔到了南方,不多久天朝也完了,唉,都是坏在谋权夺利上。”
  汪玉人吃惊了,她愣然地看着丁当祥。
  “你是干甚么到南京?”
  丁当祥坐在火盆边,他为汪玉人再斟上酒,又把汪玉人盏的棉被盖好,之后,他才又叹口气,道:“老实说,我出身在捻党,家住豫鲁交界附近黄汛区。咱们本来可以威气候的,也是坏在不团结又乱来。”
  汪玉人听过北方闹捻党之事,那是农民造反,有个时期捻党的势力还真大,只可惜未与南边的太平天国搭好线。
  汪玉人道:“老丁,你在南边混日子?”
  “不错,我在家乡躺不住了,便独自来到南方,南京城我见过天国的小公主坐在马轿上逛大街,我被小公主的美丽吸引住了,可是我……
  汪玉人笑了。
  丁当祥道:“我投入太平军中干事,很幸运的留在南京城中,我们那一营保护天王一家出了城。”
  汪玉人道:“出城不久被冲散了,我被救往深山中。”
  丁当祥道:“有几年时间未曾见到小公主,不知公主去了哪里,后来凑巧在山遭上遇上了小公主,公主不认得我,我却永远也忘不了小公主。”
  他顿了一下,又道:“不料公主竟学了一身好本事,我老丁却已三十好几了。”
  汪玉人立刻吃吃笑。
  她指着丁当祥道:“我只知道你视钱如命。”
  丁当祥道:“我唯一的欲望就是锒子。”
  “为甚么?”
  “因为我如果想娶一位像小公主这样的女人,就必须要有大把银子,我能不把每一个钱都存着吗?”
  汪玉人怔住了。
  “你……早有娶我之心?”
  丁当祥道:“却也自惭形秽,不敢表态。”
  汪玉人坦然地道:“如是从前,你是术敢裂白,而今却不同了……”
  丁当祥忙遥手,道:“别误会,老丁绝非趁小公主危难时候要小公主难堪。”
  笑笑,汪玉人道:“我只有高兴,怎生误会?”
  丁当祥愉快地笑了。
  这时,李老板与钱通二人奔进来了。
  李老板对汪玉人,道:“东家,都办妥了。”
  汪玉人道:“都妥了吗?他们的婚事?”
  李老板道:“在湖来了个和尚,和尚主持大礼,东家,那和尚很风趣的。”
  丁当祥道:“古风和尚?他给哪个主持婚礼?”
  他还不知道方中天几个人均已结婚了。
  汪玉人也不知道,她只交代李、钱二人,如果方中天他们结婚,要把婚事办得隆重体面些。
  钱通哈哈笑了。
  “钱如命,古风和尚主持的是集体结婚呐,哈哈……真是新鲜事。”
  这还真是鲜事,那年头谁也不会多家联婚,那真的会笑死人。
  钱通与李老板又忍不住地笑着。
  汪玉人也惊讶地道:“甚么叫集体结婚?”
  钱通道:“几个新娘加上几个新郎在一个地方拜花堂,这就叫集体结婚。”
  丁当祥道:“为省几个钱子呀,比我还爱钱不是?”
  李老板道:“东家,应该回来向东家报告。”
  汪玉人道:“你说吧。”
  李老板道:“方中天娶的新娘叫小玉。”
  汪玉人忙问:“比阿红怎样?”
  李老板道:“方中天的脸上一直笑。”
  汪玉人道:“方中天找到一位比阿红还妙的女人了。”
  李老板道:“席人凤娶了个漂亮的女子叫……”
  他不想再说下去,因为他与钱通二人早就知道江小青同汪玉人曾在一起三年了。
  但汪玉人却问:“席人凤的女人是甚么人呐?”
  钱通干咳一声,道:“东家,那姑娘你……认识。”
  “谁呀?”
  “是……小青姑娘。”
  汪玉人先是愣然,但又微微笑了。
  “小青人很温顺,她应该有个好归宿的,嫁给席人凤还真的配一对,好。”
  钱通与李老板对望着,二人心中却也为汪玉人悲哀。
  丁当祥道:“满天星那小子躲进太湖不出来,哼,我知道他喜欢上龙帮的大小姐白凤了。”
  李老板哈哈一笑,道:“这个婚礼也有他两个。”
  丁当祥抚掌笑道:“啊,他们也赶来凑热闹了。”
  钱通笑道:“便老酒鬼也结婚了。”
  他此言一出,丁当祥喝入口中的酒喷出一半来。
  汪玉人笑问:“老酒鬼娶了谁?”
  李老板道:“小青她娘,江倩嫁了张天良。”
  汪玉人笑道:“母女同拜堂呀,千古奇闻。”
  钱通笑道:“虽是奇闻,可也引得一团高兴,大伙尽欢而散。”
  汪玉人发觉丁当祥面无表情了。
  他应该高兴的。
  汪玉人对钱通与李老板吩咐了。
  “快去,为他们每一对购一个窝:要安静的,里面的装潢也要一流的。”
  钱通已摇手了。
  “东家呀,你就别多操心了。”
  “怎么说?”汪玉人不解。
  钱通道:“四对新人早有了窝,那满天星带着新人伙同那古风和尚回太湖了。”
  李老板接道:“方中天与他的新娘回西山他那小屋去了,他去得匆匆,一路发笑,他不想离开小屋了。”
  钱通笑道:“席人凤回了东山坡地的小屋,他还向大伙提出,以后要常来看你,他们都同意了。”
  汪玉人淡淡地道:“老酒鬼呢?”
  钱通道:“老酒鬼同江倩回江倩住的小屋去,他说了,江倩到哪儿,他也到哪儿。”
  丁当祥叱道:“你个老酒鬼!和我丁当祥一样痴情。”
  他看向汪玉人。
  汪玉人伸手了。
  她又拉住丁当祥的手,道:“老丁,我都残了,你……你找个好的吧。”
  钱通与李老板吃惊了。
  丁当祥却不在乎地道:“东家,老丁此生情不渝,便是你死我也陪你去见阎王爷。”
  汪玉人忽然落泪了。
  她用力的拉过丁当祥,把丁当祥的手放在她的面颊上磨,磨了许多泪水。
  汪玉人带着泪眼,看着丁当祥木讷的样子,道:“老丁,我终于明白了。”
  丁当祥不开口,他似乎在咬牙。
  咬牙并非生气,咬牙是忍住泪水别流出来。
  汪玉人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宁叫人生死相许。”
  钱通看看李老板,二人缓缓地退出去了。
  汪玉人举杯,他笑对丁当祥道:“一个多月都由你侍候我,来,碰一杯。”
  丁当祥很高兴,他举杯与汪玉人对干。
  这二人在这豪华的屋子里喝到二更天。
  汪玉人对丁当祥道:“老丁,你要我吗?”
  丁当祥吃惊的开不了口。
  汪玉人再问:“老丁,我这样子不能结婚?”
  丁当祥道:“为甚么不能?”
  “你娶我?”
  “我为你狂呀。”
  “那么,今夜就是咱们的花烛洞房夜吧。”
  “就在今夜?”
  “我已决定了。”
  丁当祥道:“好,我叫钱胖子备酒。”
  汪玉人道:“刚才喝的就是交杯酒。”
  丁当祥哈哈笑了。
  一条腿的女人,也是一条臂的女人,那就是他的女人,丁当祥回身关上房门,他把煤油灯也捻暗了。
  汪玉人道:“我应该为我的丈夫解衣宽带的,对不起……”
  丁当祥一笑,道:“谁规定的?”
  他走到床边,汪玉人已把身子往床里面移。
  于是,丁当祥往被中伸腿了,只不过他伸了一半又缩回,倒令汪玉人吃惊。
  丁当祥笑笑,道:“东家……”
  “你应改口叫我玉人。”
  “是,玉人,我得洗个干净,这一身酸臭薰死人。”
  汪玉人笑笑,道:“是呀,你最少在这一生之中洗三次澡,出生、结婚与死亡,嘻嘻……”
  她笑,仍然那么迷人。
  丁当祥快步奔出去,他笑开怀了,如果他不是长了两只大耳朵阻挡住,怕是大嘴到后面。
  洗澡、修面、整发、修指甲,上海澡堂全是扬州人开设的,扬州师父会捏脚,丁当祥几乎变成少年郎了。
  丁当祥喜气洋洋地进了汪玉人的房,又上了汪玉人的床,汪玉人笑了。
  “你原来是个倜傥风流的美男子呀。”
  丁当祥更愉快了。
  丁当祥搂住汪玉人先是个吻,然后,汪玉人把腿翘起来了,只可惜她只翘起一条腿。
  虽然一条腿,丁当祥仍然高兴。
  虽然一条臂,丁当祥脸上一片喜。
  至于二人在被子下面的情景,何需再多述,想也知道他二人正在制造快乐了。
  故事应该煞住了,只不过有件事情还得说一说。
  上海人都知道上海有四大公司,那四大公司乃上海最老的字号,其中就有十层楼高的先施公司与永安公司,如果追根究底,这四家公司都是百年的老字号。
  四家公司驰名远近,他们的最初老板也正是汪玉人他们这些人。
  上海人想登高看上海,那得往几家大公司的屋顶跑,上海人都知道最大的公司就是这四大家。
  其中最大的就属永安与先施公司了。
  我说这话如果有人不相信,何妨去这两家公司问一问,至今还有记载可查。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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