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2024-08-13 12:55:15   作者：司马轩   来源：司马轩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小棉和陆扣青四目一对，都明白这个女人一定就是江梦君。
　　江梦君恨柳如烟入骨，恐怕在座的人都无法相比。
　　她不但被柳如烟出卖，也被柳如烟所抛弃，天下最悲哀的事情，都集中到她一个人身上，每一次想起江梦君，陆扣青和小棉都不禁叹息不已。
　　小棉道：“这个人现在哪里？”
　　唐七道：“这个人现在苏州，唐情和唐柔正监视着她，她的武功极怪，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小棉望了陆扣青一眼，似在问，我们是见她还是不见？
　　陆扣青道：“她绝不会见我们，就算见了我们，也绝不会和我们在一起，不过只要我们跟着她，却一定可以找到柳如烟，若是她有什么危险，我们却一定要出手相救。”
　　小棉也正是此意，她向唐七说明了一切，唐七也点点头，道：“不错，还是不见她的好，我让人通知唐情和唐柔，让他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就是。”
　　他走了出去，对外面的人一个人说了几句话，他再进来时，手里已多了一壶酒，他笑道：“今天是姐姐和姐夫大喜的日子，我今天，就算是喝姐姐和姐夫喜酒了。”
　　唐飞羽妙目流转，虽然觉得这句话好生无礼，心中却喜。
　　夜。
　　春夜。
　　现在春天还没有过去，风吹在身上，还是那么的温柔，尤其是到了晚上。
　　这间小小的院子里虽然并没有鲜花，却充满了花香，苏州城本就是一个花城。
　　江梦君就站在小院中，看着天上的明月，竟似痴了。
　　她记得在好几年前，究竟有多久，她几乎已经忘了；事情过去的太久，她从来不敢想起，现在想来，那一幕幕却仿佛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事情。
　　就在这个小小的院子，她遇到了柳如烟，那时他还叫柳昭南，还是江湖上风头最劲的少侠，她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跟一个人决斗。
　　江梦君认出那个人是小刀会的会主，那时的小刀会正在声名最盛的时候，可是那个少年却要让小刀会会主退出江湖。
　　就连江梦君都觉得这个少年的想法不但滑稽，而且无理。可是当时他脸上的表情却像是在说一件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江梦君不由地多看了他几眼，她发现这个少年生得非常英俊，他脸上的笑意，就算是天上的明月也比不上。
　　可是这样一个英俊有为的少年，却很快就要死了，江梦君记得当时自己好像觉得很惋惜。
　　就连小刀会的会主也这么认为，他甚至还请这个少年加入他的小刀会，他一定会让他做小刀会的副会主。
　　这时少年又笑了，看他笑的样子，倒是小刀会会主的想法是一件很滑稽、很无理的笑话。
　　江湖上的是非最后解决的方法只有一种，也只有唯一的一种。
　　那一夜的月光虽然明亮，却比不上刀光；当一刀飞出真冲九天的时候，江梦君知道胜的一定是那位少年，因为他用的是剑。
　　小刀会的会主在少年面前跪下，答应退出江湖，今生不言武的时候，那少年的声音笑得好响。
　　他笑得实在太狂妄，也实在太无礼，可是江梦君认为，真正的男人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小刀会的会主走了以后，江梦君本来也想走了，可是他却看到了她。
　　她永远忘不了他当时的表情，他的样子就像是见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像是看到了仙女下凡一样。
　　江梦君记得自己的脸好红好烫，她离开了小院很久，又回来时，那少年居然还在哪里站着，连身上的动作都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这件事过去了很久，江梦君经常还想起那种笑声，恐怕她一生都忘不了。 　　第二次遇到他的时候，他的样子让江梦君吓了一大跳，她实在想不到，面前这个胡子满脸，衣衫破碎的男子，就是那天笑声笑得很响，不把天下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柳昭南。
　　后来她才知道，他为了找她，不知问过了多少人，也不知走过了多少路，不知吃过了多少苦。
　　可是一旦看到她时，他脸上的表情让他觉得，就算再吃十倍的苦，再走十倍的路，他也是心甘情愿。
　　她实在无法抗拒他火一样的热情，这世上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能抗拒。
　　他们又回到了那个小院，那一夜他们说了那么多的话，仿佛世上的话都已被他们说尽。
　　渐渐地，江梦君知道了他的抱负，他的抱负是那么大，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可是江梦君却认为，真正的男人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她决定帮他完成这个心愿，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完成。
　　可是他为什么要让自己死，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他难道不知道她从来没有把四海帮放在眼里，他如果想做帮主，她让给他就是。
　　只要能和他天天在一起，只要能听到他的笑声，这世上任何的东西都换不去。
　　为什么他却不明白这一点，为什么？
　　江梦君已经没有泪，她的泪早已流干，她心中剩下的只有恨，就像当时火一样热情般的恨。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唐柔。
　　唐柔从黑暗中慢慢地走了出来，样子从容而镇定，就像是走在自己的家里一样。
　　他走到江梦君的面前：“我叫唐柔。”
　　江梦君当然知道这个名字，天下间不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实在很少。
　　江梦君轻轻地道：“哦？”
　　唐柔笑了一笑，他的微笑是非常著名的，据说唐柔一笑之后，就一定会杀人。
　　这一次唐柔并没有杀人，可是他说的话却让江梦君恨不得死去。
　　唐柔道：“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要你？”
　　江梦君当时恨不得一掌劈死这个人，为什么他会说出这样让人伤心的话？”
　　可是她真的想知道，他为什么不要自己。
　　唐柔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因为他是一个男人，他是一个很正常的男人。”
　　江梦君实在不懂，他是男人，这是什么理由，难道只要是男人，就应该做无情无义的事情？
　　唐柔这样道：“每一个男人都有野心，都有抱负，柳昭南知道，这世上只有女人才能杀死海龙王，也只有像你这样的女人才能杀死海龙王。所以他才会找上你，他一看到你的时候，心里却在想，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替他杀死海龙王的人。”
　　江梦君道：“你是说，他从一开始起，就只不过想找我帮他完成心愿？”
　　唐柔道：“是的。”
　　江梦君道：“你怎么知道？”
　　唐柔道：“因为我是他的朋友，像他那种人，是不是很容易就和我交上朋友？”
　　江梦君承认，唐柔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每一个江湖人都很清楚。
　　唐柔道：“可是他渐渐也爱上了你，他开始舍不得让你去做海龙王的妻子，他内心里几次交锋之后，还是让你去了。”
　　江梦君无语。
　　唐柔道：“后来终于杀了海龙王，他也实在是开心得很，可是我知道有一件事，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开。”
　　江梦君道：“什么事？”
　　唐柔道：“就是你已是海龙王的妻子，虽然我知道你一定会好好地保护自己，可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海龙王风流好色，你既然是她的妻子，又怎么可以保得住清白？”
　　江梦君泪水流了下来，她道：“原来他是为了这件事，原来如此。”
　　唐柔道：“虽然这件事一直都是他自己的意思，可是他到最后又无法忍受你的不清白，天下的男人都是这个样子。”
　　江梦君想起了一个故事，一对穷困潦倒的夫妻，妻子为了让丈夫活下去，不得不用自己的身体换来柴米，可是丈夫活过来之后，从此却再也不理他的妻子，他似乎也忘了，那时候，是他求着她去的。
　　男人的确是这个样子，天下的男子都是这个样子。
　　正因为他对自己的感情越深，他才越不能忍受所谓她的不清白。
　　江梦君道：“你为什么对这件事知道得这么清楚？”
　　唐柔道：“因为这件事对我唐门有利，可是他真的做了四海帮的帮主之后，却变了，他变得很快，也很多。”
　　江梦君道：“是的，现在他想成为江湖第一人，他想让整个江湖都跪在他的脚下。”
　　唐柔淡淡地道：“所以我无论如何也要杀了他，任何一个唐门的敌人，我都绝不能放过。”
　　江梦君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情？”
　　唐柔道：“因为我知道你对他也很恨，所有他的仇人，现在都是我的朋友，江湖上的朋友其实就是这种意思。”
　　江梦君道：“你有方法杀了他？”
　　唐柔道：“只要你和我合作，我的确有七分的把握，你肯不肯和我合作？”
　　江梦君咬着牙齿道：“只要能杀了他，我什么事情都肯做。”
　　唐柔笑了一笑，道：“那就好极了。”
　　江梦君道：“你有什么方法？”
　　唐柔笑道：“你一定听说过荆轲刺秦王的故事，荆轲之所以能见到秦王，是因为他有秦王所要的东西。”
　　江梦君知道这个故事。
　　唐柔笑道：“荆轲若是没有樊子期的人头，是见不到秦王的，现在柳如烟知道你没有死，你现在就是他最想得到的人，所以你就是樊子期的人头。”
　　江梦君浑身一怔，道：“你要我的人头？”
　　唐柔笑了一笑，道：“荆轲的计划虽然很不错，却可惜剑术不精，没有能将秦王刺于剑下，我若只要你的人头，那么我一个人怎么能对付得了柳如烟？”
　　江梦君道：“你的意思是？”
　　唐柔道：“我和柳如烟是一对很奇怪的朋友，我若是擒了你去，他一定会很开心，很开心，在自己的朋友面前，在自己的旧情人面前，他是不是会很激动？”
　　江梦君眼睛一亮道：“而我虽然被你所擒，不管是点穴还是用绳索捆住，其实都是假的，一旦他心神恍惚之时，你我联手，必然可以刺他于剑下。”
　　唐柔笑道：“江姑娘果然是一个聪明人，我的这个计策，虽然不敢说是百发百中，不过确有可行之处。”
　　江梦君道：“他为什么会相信，你是唐家的人，他难道不知道唐家的人现在也是他的敌人？”
　　唐柔的脸忽然一红，道：“我说过，我和他的交情很特别，非常特别。”
　　他说到这里，脸更红了。
　　江梦君忽然明白了，她已不是小孩子，她早已知道，男人有时喜欢的并不是女人。
　　断袖分桃，就连皇帝老子，也认为男宠是一件很风流的事情。
　　让人奇怪的是，像这种极不正常的关系，往往还会特别强烈，那种感情据说比男女之间的感情要强烈一百倍。
　　江梦君觉得恶心极了，可是只要能杀得了柳如烟，这种事情只是听一听，又能算得了什么？
　　她立刻道：“好，我就跟你去。”


　　四海帮有七大香堂，也就是七大香主，不过柳如烟知道，这七个人中，拥护自己的不过是三个人。
　　那四个人都是帮中的元老，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向千衣的身份虽然比这四个人高，可是向千衣只是一个护法，护法的身份虽然高，也只能通过香主来指挥众人。
　　所以柳如烟可以除去向千衣，却不能动这四个人一根手指。
　　而这四个人中，最让柳如烟头痛的就是王静。
　　红旗香主王静。
　　在这四个人中，武功最高的不是王静，四个人的首领也是王静。
　　柳如烟想过了很多种方法，可是没有一种方法能真正安全地杀得了王静。
　　王静是反对自己的人中最有实力的一个，也是最有号召力的一个，所以柳如烟将王静每天都带在身边，无论他做任何事情，都要将王静带着，他知道，只要控制住了王静，其他的人绝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每一次看到王静的时候，柳如烟的心都在跳，一看到王静的箱子，柳如烟的心跳得更厉害。
　　这一次清除凤尾帮，只不过是柳如烟计划中最小的一部分，他必须先将江湖上小的帮会势力一个个的清除，然后才能灭武当，剿少林，最后一步，才是唐门。
　　所以他现在还不能和唐家的人翻脸，当唐柔来的时候，柳如烟下令，所有的人都不能对唐柔有丝毫无礼，违令者——斩！
　　看到唐柔的时候，柳如烟也看到了江梦君。
　　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柳如烟想起了很多事情，一些深深地藏在心中的往事，就像平静的水面上被石子激起的浪花，一层一层地浮现出来。
　　可是他却握住了唐柔的手，微笑道：“谢谢你，我真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
　　唐柔的手被柳如烟握住的时候，唐柔的脸不由红了。
　　可是他并没有摆脱柳如烟的手。
　　柳如烟道：“你是怎样抓到她的？你有没有受伤，她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女人。”
　　唐柔道：“她当时住在一家小小的客栈里，她好像在想什么心事，她对周遭的事情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柳如烟不禁抬头，去看江梦君。
　　江梦君看起来很憔悴，自从她来到大厅上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唐柔轻轻地道：“她被我点了哑穴，我知道她是一个危险的女人，尤其是她的话更危险。”
　　柳如烟轻轻一笑道：“你总是想得很周到，就算是真正的女孩子都没有你心细，也只有我才知道，就算是真正的女孩子也没有你好。”
　　唐柔哧哧一笑，道。“现在这里还有人，你对我还说这些疯话？”
　　柳如烟也哧哧笑道：“就算全世界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也没有关系，我不怕他们知道我对你的感情。”
　　江梦君怒火中烧，她想不到自己所爱过的男子竟真的这么恶心，她恶心得恨不得吐出来。”
　　唐柔忽然道：“你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
　　柳如烟轻轻笑道：“你来是为了杀我的，若不是你用这种借口说服了她，我想她绝不敢来的。”
　　唐柔哧哧笑道：“我听说一个人的心里如果被仇恨填满，脑子就会很笨，看来真的是这种样子。”
　　江梦君渐渐地知道自己上了一个当，犯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
　　她为什么要相信唐柔，她怎么能相信唐柔？
　　她的双手被绳子缚在身后，当她运力去挣的时候，绳子就深深地陷进肉里。
　　江梦君的心在往下沉，一沉到底。
　　柳如烟正大笑道：“她实在是很笨，她以为你真的会杀了我，她居然这么相信你。”
　　唐柔也不禁笑道：“现在这个人是你的了，无论你怎么样处置她都没有关系。”
　　柳如烟笑道：“你猜我会怎么做？”
　　唐柔笑道：“我猜你一定不会娶她为妻，无论是谁，都不敢娶她为妻。”
　　柳如烟大笑道：“不错，娶她做老婆的人最起码要有十八个脑袋，可是我只有一个，我对这个脑袋一向珍惜得很。”
　　他忽然高声叫道：“王静。”
　　王静立刻就出现了，无论柳如烟叫到谁，这个人都必须立刻出现。”
　　柳如烟对这一点很满意，他虽然知道王静恨不得一刀杀了他，可是他喜欢看到王静那种装出来的顺服和恭敬。
　　柳如烟道：“把这个女人带下去，问一问她究竟还有多少同党？现在他们都在什么地方？”
　　王静将江梦君带了下去，唐柔惊讶地道：“王静岂不是一直都有谋反之心的吗？你为什么要将这个女人交给他？”
　　柳如烟笑道：“我当然知道王静恨不得一刀杀了我，可是我一直没有抓住证据，若是没有证据，我怎么能轻易杀一个香主？”
　　唐柔不由微笑道：“不错，若是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一些大逆不道的话就可以说得出口，他甚至还会将这个女人放了，那时候，你想杀他，就非常简单了。”
　　柳如烟忍不住摸了摸唐柔漂亮的脸蛋，笑道；我听说一个人太漂亮，往往就会很笨，为什么你又聪明，还这么漂亮？”
　　唐柔的脸又红了，他哧哧地笑着，低下头去，他的样子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将隔夜饭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