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心星黯淡又复明　白凤寻兄得指引

 

2023-02-24 10:50:50   作者：辛弃疾   来源：辛弃疾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走进小屋，白凤就闻到有异味，那是好闻的香味，但屋子里只有满天星一个人。
　　白凤拍拍身上灰尘坐下来，，她喝了一口满天星端给她的香味，微微一笑，道：“令夫人呢？”
　　满天星心中一痛，他的面皮也随之一紧。
　　他如何回答？
　　他要说有太太，太太在哪儿？他如果说自己未娶妻，那阿星不就是常来陪住的女人吗？
　　满天星忽然有着一种悲哀的感觉。
　　那也是他从未不曾有过的痛苦感觉，自风这一问间，满天星才恍然大悟了。
　　阿星不是自己的女人，阿星乃汪玉人十二金钗之一，而自己却像是汪玉人的一条豢养的狼犬，也许就是跑码头走。
　　江湖人拉在手上演把戏的狗熊，每演一次便给个甜头嚐一口，却不会多给。
　　满天星的这个感觉，就好像“无影杀手”方中天曾想过的一样，只是想了也是无奈，也许，汪玉人真的已经扣紧了他们的肠胃了。
　　满天星看着白凤，他半带苦笑地道：“我没有妻子，我只是一个人。”
　　白凤却抿嘴笑了。
　　满天星道：“我从不说谎，白姑娘，我是个单身汉。”
　　白凤道：“这屋内却有女人用的香料，而且这还是很高级的香料，好像只有上海才会有卖。”
　　满天星怔住了。
　　是的，阿星昨夜在此呀，阿星的身上香味正是这样的，阿星每来必香味四溢，那种香味也最令满天星迷惑，满天星吻遍阿星全身，就是迷惑这种香味。
　　“姑娘，你猜得很对，曾有位姑娘来过，她传了信息之后便走了，那姑娘也带来了香气，只不过我却并未注意到这些。”
　　白凤笑笑，道：“你与那姑娘是一伙的了？”
　　满天星道：“算是一家人吧。”
　　他再看看白凤，又道：“白姑娘，石敬山是龙帮副座？”
　　白凤道：“不错。”
　　满天星道：“听说龙帮这位副座不但武功高，人也年轻，甚得白帮主信赖。”
　　白凤却淡淡地道：“石敬山也是个有心机的人。”
　　满天星道：“怎么说？”
　　白凤道：“我不喜欢他的那一双眼睛。”
　　满天星微微一笑，道：“男女之间的好恶是不可以勉强的，有时候一时的痛快会带来一生的痛苦。”
　　白凤道：“你是个没结过婚的男人，却对男女之间的情爱十分了懈，我很意外呀。”
　　她露出一个俏皮的微笑，倒令满天星一怔。
　　满天星以为白凤在某些方面太像阿星了，那一颦一笑间的动作，更令他神往。
　　白凤笑得很自然，也很妩媚，她的那身紧衣把她衬托得干净利落，她不带虚伪谈笑自若，真的令满天星对她另眼相看了。
　　满天星很想伸手去拉白凤，但他又觉得自己不够格，白凤那种天生的自然高贵，是他头一回看到的。
　　其实满天星与方中天或者席人凤，他三人住的地方也都是荒野山坡林子地，清静有过之，往来却少人。汪玉人就是明白这些，她不要她的杀手住在人多的地方，尤其是女人多的地方，然后她再把十二金钗中适合他们三人的女子送到他三人面前，这样，她不但放心满天星三人不会被别的女人吸引去，而且更容易控制住他们三人，而为她操刀卖命。
　　女人中能有汪玉人这种机智过人而又手段超著的，真的是凤毛麟角廖廖无几，而汪玉人便是这样的女人。
　　满天星住在这荒坡小河边，他很少去接触别的人，尤其是女人，如今…-
　　如今他面前坐了一位太湖龙帮公主，白凤的模样就显得尊贵风雅而妩媚动人。
　　满天星觉得他应该为这样的美女而认真地服务，白凤应该要有人侍候的……
　　满天星忽然指指外面，他正经得走了样似地对白凤道：“白姑娘，外面天黑了，我出去先为你的坐骑找些草料，你想吃甚么，呶，那面小桌上有酒有菜，自己动手。”
　　白凤笑笑，道：“何不一起吃呀！”
　　满天星道：“我……不饿……”
　　白凤主动的伸手拉住满天星，道：“不，我们一起吃，我怎好一个人吃？”
　　这表情，这笑靥，真是满天星心中的女人呐。
　　满天星心中带着些许感动，也是受宠若惊。
　　而白凤却又道：“你是个不令女孩子讨厌的男子，你比那个石敬山顺眼得多了。”
　　满天星几乎要落泪了。
　　他只有不住口的称赞他的阿星，他很少被别人如此“夸奖”过，他是个不太表现自己的杀手，如今一旦女人当面而真诚地对他如此“称赞”，他感动得心也热了。
　　而白凤说的话很自然，叫人看不出她是对满天星阿谀，她的每一句话好像包含了糖份似地令人有甜甜的感觉，满天星不拒绝了。
　　他对白凤笑了，道：“好，白姑娘，你是客，你坐，我把吃的端上桌。”
　　白凤道：“不，别把我当客人，你已给了我不少方便，也给了我安全，当我得知两位兄长仍在人世的时候，我便对你感激了。”
　　满天星这时候真想对白凤说：“你的两位兄长如今平安极了。”但他却又不能，也不敢说出来。
　　他知道帮主汪玉人一定有一个大计划，如果被他破坏，汪玉人绝不会再饶过他。
　　满天星不再坚持，他坐在凳子上。
　　他也看着白凤在小桌上端来酒菜，这些还是阿星走时为他做的几样可口小菜。
　　当白凤把几样菜放在桌上，出筷尝了一口之后，惊讶地道：“好呀！你还会做出这么好吃的菜。”
　　满天星道：“不是我做的，你不是闻到香味吗？正是走的那位姑娘为我做的。”
　　白凤与满天星对饮着酒，白凤笑向满天星道：“这位姑娘一定对你十分心仪吧？”
　　满天星骤然觉得自己实在可怜，如果阿星每天陪在身边，而且能做个贤德的妻子，那该多好哇，可惜阿星每来不超过两三天，那种来时欢去时愁的滋味，。着实叫人悲哀，也可怜。
　　满天星突然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可怜的人了。
　　白凤道：“我还不会知道你先生高姓大名？”
　　“满天星。”
　　白凤笑道：“你刚才说过了，但我以为那不是你的真正姓名。”
　　满天星道：“我叫满天星，白姑娘，我真的叫满天星，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个说谎的人。”
　　白凤低头喃喃：“满天……星……满天星才很难叫人捉摸呀。”
　　满天星笑了。
　　白凤与满天星吃过饭，满天星便对白凤道：“白姑娘，我出去了，还有你的马也得为它加把草料了。”
　　白凤感激地道：“满先生，你真是一位热心人。”
　　满天星一笑，又指指内室，道：“天已经晚了，明日一早你还得往上海去，你早些睡吧，我不打扰你了。”
　　白凤道：“满先生，我睡了你的床，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办？”
　　满天星指指远处，道：“白姑娘，我今夜睡在小船上，，你放心，我不会受冻的。”
　　他拉上门便走了，满天星真的像个热心的人一样，他拉马到一片草坡上，把马往树下一拴，他很愉快地往那条小船走去了。
　　满天星如果还像昨日那副疯言疯语的模样，只怕早就把白凤吓跑了。
　　夜已经很深了，但天空的繁星却更明亮。
　　虽然天空星儿亮，尤其满天星常看的那颗会闪耀出三色之光的星更亮，但今夜满天星却并不像往日那样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颗星。
　　满天星的大部份时间却看向小屋，因为小屋中住着一位姑娘，一位令他迷惘的女子……
　　满天星坐在小船头上想着白凤，他迷惑地想着这世界上竟还有个像他的阿星一样的女子……
　　这世上本就有许多像阿星一样的女子，就好像也有许多像方中天喜欢的那种火辣辣又抓又咬的女子一样。
　　他们在这方面的视野太小了，过分的狭窄了，因为这世界上有一半是女人，而女人也有各种不同，只不过他们的接触层面太小了。
　　如今白凤的出现，令满天星看到另一位阿星，他在小船上有着冲动，如果小屋中是他的阿星……
　　满天星就这样坐着，直到三更天将尽，他累得靠在小舱门睡着了。
　　他就不知道爬进小舱中去睡，却偏偏面对小屋而眠，他这样，当然是想着小屋中的白凤了……
　　满天星睡得很沉，他还微微打鼾，有一张旧棉被轻轻地盖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只不过动了一下，直到那小舟轻微的一闪晃间。
　　满天星醒了，但他不动，他只睁开眼睛，发觉船边上有人站着，那是要下船而去的样子。
　　“白姑娘！”
　　那人回头，果然是白凤。
　　“你醒了？”
　　“白姑娘，你怎么不睡？”
　　“我怎么能睡得着？”
　　“睡觉是为了明天有更多的事要做。”
　　白凤叹口气，道：“一个家破人亡、而空有那么大力量却又无法使上的人，这个人怎么睡得着？”
　　她走回来，站在满天星面前，又道：“你应该进入小舱中睡觉的，外面太凉了。”
　　满天星道：“这是你为我盖的被子，你真好。”
　　白凤道：“天快亮了，我听你的话，决定去上海永安客栈，所以我来看你。”
　　满天星道：“还早呀，五更尚未到。”
　　他伸出一手，而白凤也把手送过去。
　　满天星握住白凤嫩手，道：“坐在一起吧，也许我还能提供一些你需要知道的事情。”
　　白凤立刻拉起棉被一角，与满天星并肩坐靠在舱门边，她不但坐下来，而且也回握满天星的手。
　　满天星那冰凉的身子立刻有了热，而白凤也立刻感受到男性的魅力。
　　白凤甚至不自觉地把头也依靠在满天星的肩上，她低声而温柔地道：“满先生，我去上海永安客栈以后，我应该怎么办？”
　　满天星道：“永安客栈的李掌柜是你必须先见的人。”
　　白凤道：“你好像认识李掌柜？”
　　满天星道：“也算我的朋友。”
　　白凤道：“这位李掌柜有甚么办法帮我寻找我的两位兄长？”
　　满天星道：“如果李掌柜不知道，江湖上便无人会再有力量找到令兄了。”
　　白凤忽然抱住满天星，道：“满先生，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我两个兄长的生死？”
　　满天星道：“就我所判断，令兄仍躲藏在某个地方。”
　　白凤道：“何不告诉我直接去那个地方查看？”
　　满天星道：“我只是猜测。”
　　白凤道：“虽是猜测，值得一试。”
　　满天星道：“真正详细地方我也不知道。”
　　白凤道：“李掌柜知道？”
　　满天星道：“所以我提议你去找李掌柜。”
　　白凤抱紧了满天星，她双目比天空的星还亮，亮得几乎穿透满天星的心。
　　满天星忍不住吻了白凤，而白凤也回吻。
　　满天星双臂抱紧白凤，他渐渐地有些冲动。
　　白凤发出呓语，道：“满……先……生”
　　满天星不开口，因为他吻得很用力，那样子几乎想把白凤吃掉。
　　白凤看来似乎沉入迷惘了，突然，满天星把白凤抱起来了。
　　满天星抱着白凤跃下船，腾空而往小屋飞奔而去，他的这种身法，立刻引得怀中的白凤暗自吃惊。
　　满天星落在小屋前，他猛的吸了一口气，而白凤开口细声道：“你原来深藏不露。”
　　满天星道：“吓着你了？”
　　白凤道：“我好高兴。”
　　满天星道：“你知道进入屋中以后会怎样吗？”
　　白凤道：“你……满先生，我以为你不是一位乘人之危的人，否则，我昨夜便走了。”
　　满天星如遭当头棒喝，全身又凉了。
　　慢慢地放下白凤，满天星道：“谢谢。”
　　白凤道：“你谢我甚么？”
　　满天星以袖拭去额上冷汗，道：“如果白姑娘不及时提醒我，只怕我已做出对不起姑娘的事了。”
　　白凤道：“果真如此，也不怨你，因为我引诱你了。”
　　她一叹，又道：“如果你在我的引诱之下，能告诉我两位兄长的下落，我……我便是把身子交给你，我也甘心了……”
　　满天星全身紧蹦蹦，他呆住了。
　　他能说出白龙、白蛟下落吧？万一帮主知道，那就是自己惹下了杀身之祸，快活帮的帮规没人愿意冒犯。
　　但白凤语出真诚，那模样看在满天星的眼里，是很有鼓励作用的……
　　满天星深沉地叹了一口气，他也想着白龙的话，白龙曾邀他投入太湖龙帮，但当时他不会动心，因为他不会放弃他的阿星。
　　阿星曾经死过，阿星却又活了，帮主的神通令满天星又不会放弃阿星。
　　白凤看出满天星在挣扎着，他心中一定有甚么难以启齿的事。
　　白凤是不会知道快活帮的。
　　太湖龙帮中只有石敬山知道江湖上有这么一个组合，而石敬山至少往上海走了十多次之后，才打听出快活帮的外围联络地方。
　　白凤柔顺地吻了一下满天星，她哀怨地道：“满先生，你如果是我丈夫就好了，也许……”
　　她重重地盯着吃惊的满天星，又道：“也许我真应该嫁给你，我们需要你这样的高人重振白家在太湖的基业，而今自家的基业就快落入外人之手了。”
　　她好像要哭了。
　　那幽怨的眼神，无依的叹息，孱弱无肋的模样，真令满天星难以控制了。
　　满天星很想立刻拉着白凤直奔绍兴，去找白龙与白蛟二人，但他突然咬咬牙，指着东北方，道：“你走，你快走，去找永安客栈李掌柜！”
　　他有些声色俱厉，却更增添白凤认定满天星知道她的两个兄长躲在甚么地方的信念。
　　白凤不再追问了。
　　只要听得兄长还在人间，这就足以令她心中高兴一团了，而满天星既有苦衷，她又何必强人所难？
　　白凤拉过马，却仍然对满天星含情一笑，道：“满先生，我会找你的，因为……”
　　满天星道：“找我？为甚么？”
　　白凤道：“因为我忘不了你，我能忘掉一个第一次吻过我的男人吗？”
　　满天星怔住了，他伸手，但白凤却骑上马背缓缓地往小道上走了。
　　她再也没有回过头，而满天星却跌坐在门口发起呆来了。
　　满天星就是一个爱幻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