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高深莫测
 
2021-03-10 14:32:22   作者:卧龙生   来源:卧龙生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鹰,确是很敏锐、迅捷的。
  能把齐敢比作鹰的人,能有几个?
  因为,只有主人才会这么比喻。
  能为齐敢主人的人,江湖上能有几个。
  只有一个。
  十六年前收服了他的那一位。
  齐敢放松了鼓起的锐气,微微一笑道:“金姑娘来了,老朽失迎了!”
  双手把拳,转身一揖到地。
  桃花娘子一件白衫,俏生生地站在阁楼的中央。
  她挥了挥手,笑道:“我来迟了,我本该在你抵达杭州之日,就来的。”
  她缓缓地走到齐敢身前,摇了摇头,长发如云的飘动着:“不过,你做的不错,她们似乎都中了你的圈套了。”
  齐敢一怔,心想,他们中的怎么是我的圈套,这些不都是你设计好的么?
  但齐敢口中却末说出这句话,只微微一笑道:“金姑娘,她们的所作所为,你都知道么?”
  桃花娘子大笑道:“知道!天香楼、疯女帮,都有我的人……”她打量了一下齐敢,“你看得出那些女人之中,有谁可疑么?”
  齐敢摇头道:“老朽看不出来。不过……”他略一沉吟,“天香楼……是不是那位姓沈的姑娘?”
  桃花娘子咯咯一笑道:“你以为是沈梦竹?为什么?她……那儿引起你的疑心?”
  齐敢道:“没有她,老朽不知道杭州城内的天香楼也是她们一伙的,所以,老朽认为沈梦竹是有心如此做,好将我引去的。”
  桃花娘子点了点头,道:“齐敢,你说的是常情,任何人都会这么想,是不是?”
  齐敢道:“是!”
  桃花娘子道:“既是人人都能想到的事,妾身怎么会去做?我会笨到利用这样的内应么?”
  齐敢没有说话。
  桃花娘子这么说,就已经明指他猜错。可见得这位隐身天香楼中的人,决非自己所能想得出的了。
  桃花娘子又是一笑道:“其实,你也用不着知道那个人是谁,反正,她们也只是听从我直接的指示,你不知道可能更好,免得暴露了她们的双重身份。”
  齐敢苦笑道:“是!是……”
  桃花娘子目光一转,道:“那个叫小白的疯女帮的丫头,还在楼下石屋之中?”
  齐敢道;“是!”
  桃花娘子皱了皱眉,道:“齐敢,你不觉得她可疑么?你不认为疯女帮的女人,不应该像她那样善良么?”
  齐敢淡淡一笑道:“这个么?老朽倒是没有思虑到。也许,老朽还不怎么明白疯女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桃花娘子咯咯一笑道:“这不用想?疯女帮这三个字就够了!像小白这样的孩子,按理根本就不够格进入疯女帮,这点,你该想得到。”
  齐敢道:“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也许……小白是唯—的例外。”
  桃花娘子笑道:“够了!疯子,是没有例外的!”
  齐敢呆了一呆道:“小白不是疯女帮的?她……那她怎么会……”
  他实在有些不明白了。小白如果不是疯女帮的人,疯女帮的两位护法和另外的六名少女中,怎能不知道?
  桃花娘子笑道:“齐敢,你的想法,太正直……十六年前,你是一个耿直的杀手,十六年后,你似平已经变成了一个正直的老人了。在你的心底,好像很少有虚伪和阴损,是不是?”
  齐敢笑道:“正是,正是……老朽也发现自己不像一个可以再在刀头舐血的人了。”
  桃花娘子道:“所以,你才看错了小白!”
  齐敢皱眉道:“金姑娘,你的意思,小白她是……她是故意装出来的?她有意要接近小牛?”
  桃花娘子笑道:“她要接近的不是小牛,是你。”
  “我?”齐敢呆了。
  桃花娘子道:“疯女帮想在你身上找到一个人,虽然她们已有七成把握可以由别的地方获得消息。但是,正如丁翔想的一样,她们同样早就怀疑小牛和你的关系了。”
  她叹了一口气,又道:“如果小牛是她们所想的那个人,唯一能证实他身份的,除了你还有谁?”
  齐敢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个傻瓜。
  他看看月色下的桃花娘子,不由得顿足道:“金姑娘,我可以撵走小白。”
  桃花娘子笑道:“不必了,让他们有一个人留在小牛身边也好。至少,她可以为我所用。”
  齐敢又有些不懂了:“小白怎肯为我们所用?金姑娘,她……如果疯女帮主不信任她,怎派她前来?”
  桃花娘子淡淡一笑道:“我要她为我所用,并不是要她变节。我只不过要她代传一些消息过去而已!”
  齐敢不笨,当然听得出金莺言外之意,脱口笑道:“是了,金姑娘想通过小白,传出假的消息,是么?”
  桃花娘子拍手一笑道:“齐敢,你总算还明白,这种大好机会,我们岂能平白的放过?别的不说,仅仅是为了保护我派去的那个人,就可以在某些时候,通过小白的消息,发挥意想不到的效用了。”
  齐敢懂了,她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不过,齐敢也有一种不懂,卧榻之旁,岂容她人安睡?自己这边的真实情况,又怎么瞒得过小白呢?
  他沉吟了一下,道:“金姑娘,有一个对方的奸细在身边,老朽今后……今后又将如何自处?”
  桃花娘子笑道:“依然故我,不必矫饰。”
  齐敢道:“那……岂不是我们的一切,疯女帮都会了如指掌了么?”
  桃花娘子摇头道:“不一定。”她指了指楼下石屋,“有很多事,你也可以不告诉小牛,不是么?”
  齐敢笑了。不错,小牛是个孩子,本来就有许多事不必告诉他的,何况,还有个小白在旁边虎视眈眈呢?
  桃花娘子举手掠发,长发像露一般的洒开。
  齐敢这才觉出,十六年,在桃花娘子身上,似乎并未刻画出多少痕迹。
  她依然那么娇美,依然洋溢着诱人的活力。
  而且,这份魅力,更比十六年前成熟、丰润,使人难以抗拒。
  齐敢不由得微徽一笑道:“金姑娘,岁月催人老,但姑娘却驻颜有术。这些年来,反而更见倒转青春,益发丰润了!”
  桃花娘子淡淡一笑道:“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齐敢,我懂得其中奥妙,所以,我不能不长保青春,”
  齐敢笑道:“是!是!但举世滔滔,究竟又有几个人真能如姑娘一般,长保青春呢?”
  桃花娘子忽然长叹道:“除我之外,也许还有三两个而已。”
  齐敢道:“哦!”他想了一想道:“这两三个,会是什么人?”
  桃花娘子道:“朱蓉蓉就是一个。”
  齐敢道:“朱蓉蓉?”
  桃花娘子道:“你见过的,就是……”
  齐敢笑道:“秋夫人?恒王的女儿,蓉蓉郡主么?”
  桃花娘子道:“不错……不过,如今她不是秋夫人,她是关外四贝勒的正福晋了!”
  齐敢呆了一呆。
  蓉蓉郡主,竟然是远行关外,而且,还作了那位豪迈的四贝勒的王妃,委实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自古红颇多薄命……”
  齐敢忽然想起了汉明妃和蔡文姬。
  “含情欲说无语处,传与琵琵心自知。”
  “杀气朝朝冲塞门,胡风夜夜吹边月。”
  不幸的女人,自古以来,为何如此之多?
  齐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低吟道:“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桃花娘子皱眉道:“齐敢,你好像这些年来,读书读得太多了?”
  齐敢幽然应道:“以剑作杖,以书当枕,金姑娘,十六年不是很短的日子……”
  他忽然哈哈一笑,接道:“但不知蓉蓉郡主几时可以归来?”
  桃花娘子冷冷看了齐敢一眼道;“归来?她嫁在边地,深受宠爱,为什么要归来?齐敢,你……是在为她惋惜么?”
  齐敢笑道:“金枝玉叶之身,忽然远适异域,举目无亲,怎能不……”
  桃花娘子冷笑道:“齐敢,你想得太多了,朱蓉蓉虽然是金枝玉叶,但她仍然是武林人物,到关外,和她住在这楼外楼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你又何必为她难过?”
  齐敢笑了笑,道:“姑娘说的也是!只不过像她这样的好女人,嫁了个胡儿,难免令人心中不平。”
  桃花娘子不由得咯咯娇笑道;“好啊!原来你是在吃飞醋,你是……”
  齐敢讪讪一笑道:“金姑娘,那个四贝勒像个大老粗呀!他怎能和秋公子相比?”
  桃花娘子忽然咬牙道,“不错,你总算说对了一件事,天下决没有人能比得上秋郎的!”
  她忽然转身走到曲栏一侧,仰望天上明月,幽幽一叹道:“人间几许伤心事,不向空门无处消……可惜,我却不向空门,此恨何时可消呢?”
  映着中天明月,桃花娘子一袭白衫,宛如浴在水中,隐隐约约,透出她丰满的身材,令人兴起无限绮思。
  但齐敢不会。
  齐敢自认心如止水,古井无波。
  所以,他看了看桃花娘子的背影,却反而闭上双目,低声叹道:“金姑娘,老朽是不是还得在这儿住下去?”
  他有心岔开了话题,也是有心想探明桃花娘子要自己来到杭州的用意。
  桃花娘子霍然转身,笑了笑,道:“不必了,”
  齐敢忽然如堕五里雾中。
  桃花娘子要他来,他来了。
  现在——她只有三个字“不必了”,就要他离去。
  齐敢想不出桃花娘子的用意。
  女人心,海底针。
  齐敢猜不出来,也属人情之常。
  他怔怔地看着桃花娘子,苦笑道:“金姑娘,你……老朽今后何去何从?”
  桃花娘子淡淡一笑道:“你——”
  她突地忍住了话声,走到齐敢面前,上上下下的又打量了一下,“齐敢,你还有心重出江湖么?”
  齐敢呆了。
  重出江湖,多么诱惑人。
  一个生在江湖中的人,退出了扛湖,必是无奈之事。
  若是能重出江湖,再为冯妇,对齐敢而言,未尝不是一个乐事。
  所以,他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敢相信了。
  他怔怔地看着桃花娘子,嗫嚅着说:“金姑娘,你要老朽重出江湖,是要去办什么事么?”
  齐敢明白,桃花娘子问他肯不肯重出江湖,必然是有所为。
  所以,他不得不问。
  桃花娘子在笑,笑得有如百花初放。
  她眨了眨右眼,道:“齐敢,你真的变得很聪明了,你能想到我要你去办事,足见你心思还是像从前一样慎密,可当重任。”
  齐敢一扬双眉,道:“金姑娘,老朽……年迈了,已无复当年豪气了。”
  桃花娘子笑道:“你有!”
  她忽然一转身,走向当年蓉蓉郡主那间卧房。
  齐敢迟疑了一下,举步跟了过去。
  这间卧房,齐敢没有动过,也没有推开过那扇房门。
  他尊敬秋水仙的为人,所以,他尊敬他的居处。
  房内一切犹如十六年前。
  按理,应是蛛网尘封,十分破败了。但是,入目所见,却全然不是。
  妆台明镜,了无纤尘:牙床罗帐,净洗如新。
  连那鸳枕、锦被也都是簇新之物。
  齐敢皱了皱眉,心中颇为不解。
  这卧房,是谁整理的,桃花娘子么?
  她几时来整理的?今天还是以前?
  如果是以前,自己怎能完全不知道呢?
  如果是今天,那就更是不可思议了。
  这令他突然感觉到,桃花娘子的手法之高,大大出乎他想象之外。
  因此,他忍不住失声道:“金姑娘,你……早巳来过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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