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长春宫主
 
2021-03-10 15:41:03   作者:卧龙生   来源:卧龙生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然而,天下事多的是例外。
  这座关外的普照寺,这天居然出现了香客。
  虽然只有一老一少两个人,但是,这已经是近三年来少有的事了。
  这一老一少,正是齐敢和金北岳。
  他们当然并不真是烧香来的。
  他们是来打听四贝勒的。
  以齐敢的老江湖,他本该打听一下,普照寺是不是人人可去的地方。
  然而,当他们到了庙门口,发现冷冷清清,山门紧闭时,想退开已来不及了。
  山门外面,原来满布了暗桩。
  来得,就去不得了。
  如果动手,齐敢和金北岳不见得退不开。
  但是,他们就不想跟他们动手。
  既不便动手,他们当然只好任令那些埋伏在暗地的武士们把他们押入寺内。
  寺内居然也是冷冷清清,连一个和尚也没有。
  不过,他们心中明白,这儿跟寺外几乎一样,实际上是处处都有暗桩。
  方丈静室很大。
  在普照寺的右侧院内。
  齐敢和金北岳终于见到了一名僧侣。
  他就是寺中的方丈枯木大师。
  枯木人如其名,又老又瘦小,看上去还真像一段枯干了的木柴,碰一碰就会散了似地。
  不过,齐敢心中却明白,枯木决不是一碰就散的人。光是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就令人感受到很大的威胁。
  金北岳似乎也瞧出了这一点,所以,当他跟着齐敢步入方丈之后,就一直在盯着枯木大师看。
  枯木很客气地接待他们。
  并且很坦白的告诉他们,寺内只有他自己一名真正的和尚,所以,才会香火不旺。
  但是,齐敢可并不是喜欢拐弯的人。
  而金北岳更是有话就想说的大孩子。
  所以,齐敢开门见山,就问到了四贝勒的下落。
  枯木大感意外。
  显然,他这种意外之感,并不是假装的。
  枯木口喧佛号,合十道:“两位施主不是来进香的么?敢情老纳误会了!”
  老和尚看看两名守在方丈门外的武士,摇了摇头道:“两位跟他们是怎么说的?”
  齐敢一笑道:“当然是进香的!不然,大和尚,我们怎能见得到你?”
  枯木一怔。
  金北岳立即笑道:“老方丈不必惊讶,我们除了找那位四贝勒之外,我们也真的要拜佛烧香的!”
  枯木叹了一口气,道:“两位施主要找四贝勒的事,恕老纳无可奉告。”
  他忽然向外走到门口,大声地道:“两位老施主,他们是来找贵上的,你带他们去吧!”
  两位武士互看一眼,突然走向齐敢和金北岳,怒道;“你们为什么骗人?不是拜佛,就说不是……”
  齐敢不容他们再说下去,突然大笑道:“就算老夫骗了你,又怎么样?你们主子在不在庙里?带我去见他!”
  金北岳也微徽一笑道,“两位,如果我们不骗你,你会让我进到庙里来吗?”
  两个武士皱了皱眉,又互看了一眼。
  其中一人忽然大声道:“跟我来!”
  庙内的观音堂。
  这儿很静,静得连鸟声虫语都没有。
  当他们步入堂内时,齐敢和金北岳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一老两少,全是女人。
  和尚庙里有女人,金北岳不由得呆了一呆。
  齐敢显然大为意外。
  他凝视着那位老女人,良久,良久。
  他似乎想从对方脸上找出一点儿线索。
  可是,他没有找到。
  因为这个一身道装的老妇人,只是冷冷地瞧着两人,非但一言不发,而且连眼睛也不肯转动一下。
  当然,话还是有人要说的。
  两个年轻的女人,一个是一身白衫曳地,长发披肩。
  另一个则是天青色丝巾扎发,穿了一套紧身的黑色劲装,襟着雪白的双排白色布钮,黑的直泛光亮,脚下却又穿了一双红色小蛮靴,背上斜插了一柄黄穗下垂的古铜宝剑,彩色缤纷,显得十分英媚动人,现在说话的,就是这位五色俱全的少女。
  她充满了警戒神色的大眼睛,瞪着金北岳,道:“你们找贝勒爷为什么?你们是他的朋友?”
  金北岳笑了一笑。
  他回答得很妙:“不为什么!”
  三个女人都似乎怔了—怔。
  “不为什么?”黑衣少女扬了扬眉:“如果不为什么,你们找他干吗?”
  金北岳又笑了笑:“我们只想知道他在不在这儿!”
  他这回答的更令三个女人意外。
  黑衣少女回头看看老道姑。
  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再问下去了。
  齐敢也在笑。
  他是高兴金北岳能够变得如此机智成熟,处身危境,面对强敌能这么镇定,在这种年纪,实在难得。
  因为,齐敢已经猜想出这个老道姑是什么人了。
  关外只有一个高明人物,适合眼前道姑的身份。
  就是长春宫宫主申五姑。
  这时申五姑忽然淡淡一笑道:“小小年纪,一副油腔滑调,真难为你家大人怎么教导你的!”
  金北岳笑道:“老婆婆,你难道看不出我家没有大人,我是个孤儿么?”
  申五姑一呆道:“哦?”忽然又笑了:“你脸上没有贴上字条,我怎么知道你家有没有大人?”
  金北岳道:“其实很容易看……”
  他微微一笑,道:“如果我家父母双全,像我这么大年纪的人,长辈们会让我出远门乱跑吗?”
  这似是而非的理由,本来不是理由。
  但申五姑却又不得不认为这是个合理的解释。
  而且,申五姑也无法再责备金北岳了。
  因为,他根本就坦承了自己没有大人管教,再指责又有什么意思?
  是以,申五姑直摇头,一时还真想不到应该再如何能面对眼前这个小无赖。
  须知申五姑在关外的身份,一向是高高在上,几时跟金北岳这样的人打过交道?
  齐敢在旁瞧得直笑。
  不过,他没有笑出声来。因为,他料想得到,一旦自己出声,那就不啻是给申五姑有个下台的机会。
  申五姑一定会掉转话锋,找上自己了。
  齐敢并不怕申五姑找上自己,但他却报喜欢看着申五姑那份窘态。
  白衫少女跟齐敢一样,本来也在旁观。
  此刻,她忽然嫣然一笑,道:“你说你家没有大人?他……”指了指齐敢:“他不是么?五十岁以上的人,还不算是大人么?”
  申五姑一笑。
  她果然对白衫少女这句话,十分欣赏。
  至少,这孩子替她解除了窘困。
  金北岳还没回答,齐敢已大声道:“错了!错了!我不是他家的大人……”
  白衫少女皱了皱眉,瞧向金北岳。
  金北岳道:“不错,他不是……她姓齐,我姓金,差得远了。”
  申五姑自从齐敢出现,就似乎不时在打量他。
  现在,她忽然明白了。
  这男人是那个杀手旗杆!
  申五姑冷冷地笑了笑:“你是齐敢?”
  齐敢道:“是!”
  申五姑虽然猜出他是,但亲耳听到齐敢的回答以后,脸色仍然是为之一变,脱口道:“齐敢,你到关外来做什么?你找四贝勒……莫非你拿了人家的钱,想……想……”
  齐敢不等申五姑再说,连忙摇手道:“不是……不是申宫主,我早已洗手,不再当那个什么拿钱杀人的行当了!”
  申五姑一怔。
  金北岳也是一怔。
  他心想,原来齐敢大叔认得她?
  不过,金北岳只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
  申五姑则不然,她显然很生气:“齐敢,你早已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齐敢笑笑:“不早,只是刚刚想起而已!”
  申五姑冷冷地瞪着金北岳和齐敢,道:“你们,知道我是谁,你们还敢站在这里么?”
  齐敢又笑了笑。
  金北岳却道:“老婆婆,我们知道你是谁,为什么就不能再站在这儿?”
  申五姑道:“因为老身和中原武林的朋友有过约定,武林人物要出山海关,先得经过我同意!”
  她看看齐敢,道:“齐敢,他年纪小,不明白,但你……这事难道没听说过么?”
  齐敢道:“听是听说过了,不过,我齐敢一向是眼不见不相信,听说的事,作不了数!”
  申五姑脸色大变,怒道:“你好大胆……”
  齐敢笑笑:“申宫主,我齐敢一生都在刀口上舔血,胆子不大,行么?”
  他忽然转头,不理会申五姑,向金北岳道:“贤侄,这位老婆婆是关外长春宫的主人,名气很大,脾气也很大。四贝勒的妹妹,那位黄姑娘,就是她的徒儿!”
  金北岳笑了,低声道:“黄娟娟的师父?”
  齐敢道:“可不是?小岳,名气不小吧?”
  金北岳道:“名气大小,我不晓得,但是,由其徒,看其师……”
  他忽然看看申五姑。
  申五姑当然也在看着这个小无赖,她想,这姓金的小无赖一定会说出几句拍马屁的话。
  因此,她脸上正在展现笑容。
  可是,金北岳的话一出口,申五姑的笑容就僵住了。
  金北岳笑着:“大叔,你信不信?长春宫主只能教出这么差劲的徒弟,动手不到一招,就被人家抓走,我看……师父的大名,可能只是假的!”
  申五姑差点儿没气得跳了起来。
  但她没有。
  因为,她得保持她的身份。
  黑、白二女可不像师父那么有修养了,她们同时闪身,围向了金北岳。
  黑衣少女长剑已然出鞘。
  白衣少女则十指尖尖的,向上抬起。
  很显然,黑、白二女已经动火了。
  金北岳还是在笑。
  他目光在二女身上一转,道:“两位姑娘,你们也是申宫主的徒弟么?”
  黑衣少女长剑一领金北岳眼神,尖声道:“姑奶奶萧黑女,是七格格黄娟娟的姊妹……小杂种,姑奶奶怕你死得不明不白,所以,告诉了你名号……”
  白衣少女却微微一笑道:“我叫白雪娘,小兄弟,你叫什么?”
  白衣少女似乎有意表现一下不同的性格,才收回了双手,巧笑相询。
  金北岳笑了笑道:“我叫金北岳。”
  白雪娘道:“金公子!”
  萧黑女却叫道:“大师姊,你别跟他客气了!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流氓,竟敢在师父面前撒野,……哼……”
  白雪娘道:“黑女,放心,师姐我不会对他客气的!”忽然右手一抬,曲指抓向金北岳肩头。
  好快的手法,而且是趁人不备之际,足见这个白雪娘心机深沉。
  但他们却没料想今天可真是遇上怪物了。
  白雪娘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一抓却落了空。
  金北岳已经失去了身影。
  白雪娘的眼前,没有了金北岳。
  但萧黑女当然也没有闲着。
  她眼见白雪娘出手,也同时挥剑,攻向下金北岳的左臂。她心想,小流氓,你躲得过一抓,却躲不过一剑!
  金北岳一闪,就到了萧黑女身后。
  这是萧黑女也没料到的事。
  不过,萧黑女至少还发现了金北岳的去向。
  因为,她的头上那天青色的丝巾,已经丢了,本已束在头巾下的长发,忽然就披散了下来。
  所以,她才知道金北岳到了她自己身后。
  她想就地旋身,出剑再刺。
  可是,申五姑却大喝一声道;“住手!”
  萧黑女及时收回了剑。
  白雪娘也咬着牙,退到申五姑身边。
  只有金北岳手上拿着那天青色丝巾,含笑而立。
  申五姑看看齐敢,皱眉道:“他是你什么人?齐敢,老身不信你能教出这样好的徒弟!”
  齐敢道:“我本来就不能!申宫主,你很识货!”
  申五姑道:“那——他师父是谁?”
  齐敢笑了:“申宫主,你问我,我也无法回答,你最好问他自己!”
  他摇了摇头,道:“不过,据我看,你恐怕也问不出多少头绪来……”
  申五姑看了看金北岳,却向齐敢道:“为什么?难道他自己也不知道么?”
  齐敢道:“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有哪些人教过他武功……”
  申五姑道:“哦?有这种事?”
  她又看向金北岳,金北岳大笑道:“好像是有这种事,齐大叔说话,向来不假。”
  申五姑目光一转,道:“小子,你如果真的连师父是谁都不知道,你还算什么武林人物?就算你武功再好,也会为人不耻……”
  金北岳笑道:“申宫主,我几时说过我不知道我师父是谁了?”
  申五姑一怔道:“你——刚刚你们……”
  她望向齐敢:“齐敢,你们在胡扯些什么?”
  齐敢道:“我没胡扯,申宫主,我说他不知道哪些人教过他武功,那只是因为,教过他的人太多,多到不容易记得清楚而已!”
  申五姑看看金北岳。
  金北岳笑道:“是!齐大叔没错!”
  申五姑冷冷地一笑道:“好吧!你只说一个人吧!老身想知道,什么人够资格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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